項領去了大半日,下半晌纔回來。
“打聽清楚了。”
“怎麼說?”
“西洋仵作的驗屍報告上說,孫少奶奶是三日前夜間回去後被打的,緊接着孫少爺就出去賭錢,大約是輸了錢,當時在賭場裡還與人口角了幾句,很多人都看見了,也看到他喝了好些酒。這麼看來,應當是喝多了失足溺水的沒錯。”
敏之許久沒有說話,屋子裡只剩下團絨四處撲騰的聲音。
良久,敏之擡手揮了揮:“知道了,下去吧。”
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而且整件事看起來天衣無縫,沒有一處能找出破綻,可是也巧合得太過了吧?
自己想殺殺不成的人,前腳剛出自己門口,後腳夫人被自己相公打死,相公緊跟着就一不小心掉水裡淹死,說是老天開眼,這也開得太是時候了。
想來想去,只能是老天開眼孫成倒黴,或者他還得罪了別人,有人替他下的手。想想自己的處境,老天開眼是指望不上的,還是別人尋仇更靠譜些。
既然扯不到自己身上,那麼樂得高枕無憂。
八層。
“師兄,你這回動得有點大了吧。”
暗衛二十人各有各的本事,姬十三的特長是下棋,此刻正捏了顆棋子看着眼前殘局默默努力,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
“下你的棋去,解不出來別跟我說話!”
隸銘的氣還沒有消。
“我解出來跟你也沒有關係啊,難道你還想把我送去嫂子房裡?”
在門口跪了一天的唐七聽見這話默默地擦了一把汗,這十三也太敢說話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嘛,作得一手好死,呵呵。
預想中的雷霆大怒沒有等來,倒是聽見涼涼一聲笑:“做夢!”
少主的心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一層的戲臺子上頭,掛了個巨大無比的棋盤,黑白棋子按着各自路數被貼在上頭,供往來衆人圍觀。
“果然是個死局,白子要劈開生路,恐怕是不行了。”
圍觀羣衆中不乏在棋藝上有些造詣的,可這棋盤掛了七日了,
還沒有一個人能解開它。
映媽媽在七層上自己屋子裡歡喜地算賬,唐七在一旁揉着膝蓋。
“七爺,您這是怎麼了啊?”算完了帳,映媽媽在起身挪過去。
“沒什麼,上樓撞着了。”
“哎喲,您怎麼不小心點。”說着轉身去取藥酒來替他揉。
“這點小事倒是沒什麼,只是樓下掛的那個棋盤是怎麼回事?”唐七在八層跪了兩天兩夜,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竟然逃過了一頓家法,心裡有點窩澀:少主不罰下面的人,就是在怪自己了唄。說話的語氣就有點不好。
“不是跟你說了新招了個姑娘的,進來三個月了還沒有留下過一位客人。我這樓裡可不養閒人,怎麼也得挑個金主給她包了場,否則我去廟裡供盞海燈還比供着這麼個主子好。”
“荒唐!”
聽見這兩個字,映媽媽臉上倒是十足的驚訝:“有什麼好荒唐的,我的七爺!咱們這可是妓院,哪個進來不是供人玩樂的?七爺這是生的哪門子的氣!”說完走回桌子邊接着看賬本,不再理他。
“你也太小心眼了,我不過是想說你放着這麼個寶貝現如今卻賤賣了,豈不是吃虧!”
聽見這話,映媽媽臉上神色才略微轉圜了些:“那倒是不用你操心,凡是進來看這個棋局的都得給錢!”
“錢?什麼錢?紙幣那可不值錢。”
映媽媽向着唐七豎起一根手指,神秘地“噓——”了一聲:“誰跟你說是紙幣,老孃收的是現銀!”
“呵呵,女中諸葛!”唐七朝她比了根大拇指。
“映媽媽,映媽媽!”有個小丫頭在外頭叫喚,“有人解開那殘棋了!”
“是嗎!”映媽媽迅速起身,也沒管她的七爺,直直出了門口,自然是沒看見後頭唐七的眼神。
“是個什麼人?”
“是位白衣公子呢!”
看着通傳的丫頭面上可疑的紅暈,映媽媽嘴角抽了抽:“喲!還挺便宜她的。”
二人到了樓下,戲臺子上果然站了個穿了白袍的後生,正受着下頭一圈圍觀羣衆的恭維。
“公子好棋藝!”
“公子好福氣!”
......
映媽媽下樓的腳步頓了頓,因爲覺得那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正巧那公子轉過身來,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不知怎麼,映媽媽就鬆了一口氣,卻也搞不懂自己在緊張什麼,見過的男子那麼多,總有個把像的,壓下心中疑慮,再去看時,果然是一張能叫姑娘們迷醉的招桃花臉。
“不知公子貴姓?”映媽媽一雙三角帶刀眼上下打量一番,是個金主,審覈通過。
“小姓姬。”
“姬公子,先道喜了!”映媽媽笑着迎上去,又向着下邊的衆人道,“今日鳳棲樓有喜事,諸位都請留下來飲一杯薄酒。”
再怎麼說,這也是敏之進來以後頭一個恩客,雖說不是破瓜夜,卻也不能隨隨便便糊弄過去,否則這頭牌還怎麼當。
敏之一身大紅羅裙坐在牀頭,臉上表情卻是淡淡的帶着好笑。
“小姐......”墨玉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開口,“其實小姐帶着面具,若是......若是由奴婢帶着,別人也分不清。”
敏之手裡的茶碗抖了抖,灑了一些茶水出來。
“墨玉......”
“是!小姐?”
“從前疑心你,是我不對。”捧茶碗的手卻不再抖了,“可橫豎都會有這麼一天,還是你打算,往後每個客人都是你替我?”
“替一個和替幾個,又有什麼區別。”墨玉低着頭,眸色難辨,聲音卻是四平八穩。
“從前替霜紅抱琴的丫頭,也跟你想一樣的來着,後來叫映媽媽剝光了丟進男人堆裡,聽說外頭人進去的時候,還有男人在動,下頭的人卻是死了有個把時辰了。霜紅也被送去了那位老爺府上,原本只要一夜的折騰,生生變成了一個月。”
敏之輕飄飄說出來,墨玉卻出了一身冷汗。
“往後的日子還很久,我不想以後只有我一個人。”
蓋上茶碗,算是定論了。
墨玉藏在袖子裡的手緊了緊,猶豫了一陣,到底是沒有將藥拿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