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道打中曲出沒有!”制置使興奮的說道:“伺機潛伏,奮起一搏,可謂古之荊軻要離是也!”
“您可別說這觸黴頭的話。”鄭雲鳴微笑着擺擺手:“我可還希望韓鋒魏勝他們能毫髮無損的回來呢。”他轉身對王登喝道:“現在是時候了,出陣吧!”
在蒙古軍大營一片混亂的當口,襄陽城頭號角長鳴,鼓聲雷動,一隊隊的士兵擁着偏廂車魚貫從城門開了出來,這一次除了振武軍之外,還有荊鄂都統的部隊、鄂州都統司的部隊以及京湖制置使的直轄部隊,步兵一共二萬餘人,在城外展列成陣勢,緩緩的朝着西面的蒙古軍營壓了過來。
蒙古軍雖然被來路不明的武器襲擊一時之間亂了陣腳,但畢竟是久經戰陣的百戰之師,度過了早期的一陣不知所措之後馬上就地展開反擊。二萬餘騎從大營的三面一齊衝出,分成百十個小隊,輪番朝着宋軍馳突。但顯然宋軍早有準備,一旦敵軍騎兵開始反擊,馬上停下腳步,部署障礙開始據守,他們背靠襄陽城,又有火器助陣,即使敵軍騎兵拼力猛攻,宋軍的陣勢也穩如泰山。但這樣一來宋軍光是應付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連續不斷衝擊的騎兵已經應接不暇,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塔思的心思並不在當面的宋軍身上,隨着旗幡轉動,鳴鏑一聲接着一聲的催促,數千騎兵喊聲連連,張開陣勢朝着萬山撲了過去。當他們衝上山頭的時候才發現除了幾個木架,萬山堡早已經見不到一個宋兵的身影。
點發火箭之後,韓鋒和魏勝用最快的速度騎上戰馬朝山下奔逃。還沒有跑出幾百步,就遭到了蒙古軍的巡邏隊的攔截。
“你們是哪個土綿手下的?今日的口號是什麼?”那領先的牌子頭不過隨口一問,韓鋒答道:“我們是塔思國王部下親隨,口令是.....”他最後一句話聲音極低,而且也模糊不清。
那牌子頭下意識的催馬朝韓鋒靠近了兩步,問道:“你說什麼?”
韓鋒猛地抽出鐵鞭,一鞭將他打下了馬來,喝道:“識得韓四郎麼!”
他用詐術誘騙那牌子頭的時候,魏勝早就做好了準備,韓鋒出手的瞬間,他縱馬上前,一刀將一個騎兵劈下馬來,其餘的蒙古遊騎大驚,紛紛四散奔逃,魏勝張弓搭箭,又射下兩名騎者,其餘人衆卻趁機散開,各自逃命去了。
“不要追擊了,我們時間不多,快走!”他喝住了魏勝,二人催馬直奔橐駝嶺而走。
逃散的哨騎連聲呼叫,鳴鏑連射,不停的將同伴召集過來,韓魏二人身後很快就聚集起了數百人的追兵。
幸好兩人都是快馬,跟身後的追兵始終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前方是一大片灌木叢生的樹林,二人策馬衝入了林中。追兵們失去了二人的位置,只得將騎兵展開,在樹林外設下包圍,然後進行地毯式搜索。
韓鋒和魏勝卻沒有半分猶豫,騎着馬小心的躲避着樹枝,一路小跑的朝着南面奔去,魏勝馬術甚精,但韓鋒的騎術卻還不夠純熟,二人花費了一些時間纔來到樹林邊緣,只消穿過最後一大叢灌木,就能越過樹林繼續朝着橐駝嶺馳騁了。
韓鋒隱約覺得灌木叢有些不對,還沒有等他仔細分辨,灌木叢裡突然跳出五六個披甲的士兵,爲首一個紅袍的傢伙手舞着雙刀就朝他砍了過來。
韓鋒橫過鐵鞭一揮,將那雙刀將逼退了兩步,喝道:“不要動手,我等也是宋兵!我是鄭副都統手下背嵬兵韓鋒!”在襄陽府韓鋒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物,大半是因爲他長隨鄭雲鳴左右,上到文武官員下到軍民百姓大都知道鄭雲鳴有這麼個能打仗的小隨從。但鄭雲鳴入襄陽城之時正是陳英瑞隨軍馬撤離襄陽之日,他可認不到鄭官人身邊的韓四郎。他大聲喝道:“空口無憑,有何爲證?”
韓鋒哼了一聲,伸手從馬鞍下把自己的腰牌摸了出來擲給了陳英瑞。鐵牌上果然是清楚明白的鎮府親兵韓五個字。牌子真假陳英瑞也來不及分辨,在這樣危急萬分的時刻,也只有姑且相信他一回了。
魏勝舉起手中刀喝道:“你們又是哪一路的人馬?”
陳英瑞亮出自己的腰牌說道:“我等是黃州孟帥手下,昨夜夜襲的時候與衆軍失散,連夜撤退到這裡,因襄陽附近韃子軍多,不敢靠近,於是想輾轉投奔附近的堡寨作爲安身之處。”
陳英瑞不認得韓鋒,韓鋒卻認得這個紅袍小將,只不過忘性太大的陳英瑞記不得,二人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當日襄陽兵亂,鄭雲鳴平亂之後上城參拜制置使趙範的時候,要殺王旻的正是陳英瑞,而以身側護鄭雲鳴,接下了他一刀的正是韓鋒,所以韓鋒不用看腰牌也知道這些人的確是昨夜殘留的孟珙士卒。
魏勝卻皺起了眉頭,說道:“你們有多少人?”
陳英瑞昂首說道:“這裡共有孟帥帳下將兵三百零二人,樊城軍兵三十三人,二位覺得我們拖累了你們逃命的速度,便請自行離去,我負責將這些弟兄帶到那個城堡去。”
他說的是據此一里之外,那座神似駱駝的山嶺上,還在飄揚着宋軍旗幟的堡壘。
對於韓鋒和魏勝來說,這三百多步卒的確是不小的拖累,身後是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和喊殺聲,究竟是棄這三百人於不顧,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緊,還是留下來和同袍一起血戰突圍?若是楊掞在此,一定抱定了能逃出一個是一個,不要無謂的增加傷亡的態度,讓有坐騎的人先行逃離。但韓鋒畢竟是鄭雲鳴的親隨,耳目薰染之下,也多了幾分書生的所謂傲骨。
他將鐵鞭放入囊中,將鐵錐槍從得勝鉤上摘了下來,大聲喝道:“後面有幾千韃子騎兵在追趕,要想活命,只有結成大陣,緩緩而行,方能脫今日大難!”
不用他說,任誰也聽得出來越來越逼近的滾雷一般的馬蹄聲,這時候,步兵只要稍有猶疑,不成陣勢,馬上就會成爲蒙古人的俎上魚肉。陳英瑞一聲呼號,三百餘人紛紛從自己的藏身處出來,就在樹林邊緣結成了方陣。
王子秋在一邊一直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卻突然開口道:“似這等結陣而退,有什麼意思?不如咱們玩點新鮮的玩意兒如何?”
韓鋒等三人聽他突然說話,都轉頭看着他,只見王子秋帶着三分輕蔑的態度說道:“結陣而進,對付數百上千人都沒問題,如今韃子以數千鐵騎迎面而來,再結陣而退未必有萬全的把握,所以必須乾點不一樣的。”
“我素知南朝將兵不堪戰,但鄭雲鳴和孟珙都堪稱是南朝第一流的將軍,他們手下的軍兵理應是武藝不錯的了。今日是氣勢矮一寸立刻要被韃子屠滅的局面,三位敢不敢跟我一起,就我們四個人,兩匹馬,擋住追兵?”
陳英瑞低頭想了想,問道:“你三人弓馬功夫如何?”
魏勝馬上說道:“韓破之的馬術功夫不到家,箭術可說是襄陽第一,絕沒有問題。”
王子秋也跟着說道:“論刀槍功夫我跟你不知道誰高誰低,但我敢保證論騎術三位都不如我。”
“那就好。”陳英瑞說道:“讓其餘的人結陣先走,我和這位......”他一指王子秋:“讓他充馬軍,我爲步軍。你兩個就韓鋒爲馬軍,另一位爲步軍。馬軍爲主力用弓箭禦敵,步軍用長矛撥打箭矢。兩人一組,每退出三百步則另一組前來替換,當中有武藝不精被追兵所傷的,就各安天命,如何?”
魏勝喝道:“就是如此!要是誰被韃子砍了腦袋,那就只能怪平日裡沒有好生操練武藝,不得囉唣!”說着跳下自己的灰馬,將繮繩遞給了王子秋:“這桃花驄雖然說不上腳力超凡,卻易於駕馭。汝可好生照料。”說着朝着一邊的長矛軍士打了個手勢,那軍士將長矛扔了過來,魏勝伸手抓住,在手裡轉了轉,說道:“我和韓四郎當第一陣,你們先撤吧!”
當蒙古騎兵越過樹林,來到橐駝嶺前的廣闊原野上時,遠遠的看見前方一人一馬正在緩慢的行進着。在更遠的地方,一小羣步軍展列成方陣正在朝着橐駝嶺的方向撤退。
爲首的一名千戶一聲唿哨,一支鳴鏑朝着韓鋒魏勝的方向飛了過去,鳴鏑箭頭開口,空氣阻力較大,既沒有速度也沒有殺傷力,但鳴鏑就是信號,隨着這一聲顫抖的長音,蒙古騎兵們從三面包抄,朝着韓鋒和魏勝逼了上來。
他們還沒有接近幾步,突然弓弦響處,衝在前面的幾名騎兵接連中箭,落下馬來。
韓鋒手挽黑漆角弓,鞍橋左右各帶兩袋羽箭,左右開弓一刻不停的的放箭,他在賴如月的督促下勤加練習,箭術日漸精熟。他每發必中的神武射術,讓蒙古軍兵不敢過分靠近,只敢遠遠的亂箭集中射擊韓鋒,魏勝手舞着長矛,將長矛揮舞如風,將箭矢一一撥打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