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是指均州境內的仙人寨,此寨背山面水,險峻異常。寨中都是從北方流寓到均州的百姓,有精兵數百人,首領魏祖圭原本是金國的管軍百戶,由於本軍被擊潰,帶着部下和家屬來到均州境內盤踞。此人智勇雙全,不可輕敵。”
“東鍾指的是峽州水寇鍾國斌,此人糾結黨徒拉幫結夥在三峽裡公然攔截客船殺害路人百姓進行*,爲惡已久,官軍數次討伐,都因爲他巢穴藏在上流山中無功而返。”
“西陳是說蘄州境內的大寇陳忠順,這位原本是蘄州的捕快,後來因爲義氣私放朋友惹了官司,索性召集一幫兄弟上了山。不過這位陳寨主跟官府交情還是不錯,平日裡並不出來打家劫舍,外地的客商過他的山頭只要按規矩交足了錢也保護他們過山,不交錢的也不加害,只是禮送出境而已,說起來倒有幾分彬彬有禮了。”
鄭雲鳴笑道:“既然如此,胡公以爲這些匪徒中誰最爲最優先需要剿滅的目標?”
胡顯摸着鬍鬚說道:“自然是兩支官軍變成的盜匪更優先,這些人粗經訓練,有一定軍事素質,裝備又比尋常盜賊強得多。且新入綠林,糧食和財貨都不多,正是瘋狂作案的時候。要平定京湖賊寇,從這兩支大寇開始。”
“我明白了,這樣,我帶一支人馬去平沮水的義勇兵賊寇,萬都統負責清理雲夢澤的賊寇。剩下四人,誰敢去討伐?”
孟璟哼了一聲,說道:“那鍾國斌盤踞三峽,殺害不少老幼無辜,我老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明天寫封信給璞玉.....給孟大帥,讓他撥一支水軍到江陵府,我帶着去剿滅那廝,管保提了這賊人的腦袋獻與小趙相公。”
鄭雲鳴說道:“鄂州也有鄂州水軍和荊鄂軍水軍駐紮,我也下一道命令給本軍水軍張統制,讓他帶隊協助孟公。”
胡顯晃動着滿頭花白頭髮:“那陳忠順老夫倒跟他有幾分交情,如果都統信得過老夫,我這就寫書信去蘄州招安他下山。”
站在鄭雲鳴身邊的王登突然說道:“石文虎石壯士似乎跟南邊的茶商們還有些聯絡,要不要通過這層關係試着招撫一下這賴宗明?”
萬文勝不滿道:“盡行招撫,國家的威嚴都到哪裡去了?殺一批人,抓一批人,其他人才知道國法的威力,自然乖乖來投降。”
鄭雲鳴也覺得宋朝對待這些造反的人表現的過於軟弱,如果只是貪圖方便隨便招安這些桀驁不馴之徒,那他們再起來造反也很方便。
“南邊的茶商們先不要動,等孟公料理了三峽水寇之後,咱們再看看他們的動靜。”
“仙人寨魏祖圭,誰人敢去討伐?”
王登說道:“請給末將五百人馬前往討伐,自從襄陽平亂之後休息的骨頭都疼了,正好出城去活動活動筋骨。”
胡顯笑着搖搖頭:“年輕人不要妄自尊大,仙人寨地勢險要,那魏祖圭又彪悍能戰。沒有三千人你是絕對拿不下這寨子的。”
“大將。”站在鄭雲鳴身後的楊掞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候突然開口:“我想仙人寨的攻略還是略微放一放吧。”
鄭雲鳴一愣:“這是爲何?”
楊掞靠近鄭雲鳴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忘了*師和一個姓魏的小娘子.......”
鄭雲鳴恍然大悟,轉頭吩咐階下的鄭儀:“我修書給*師一封,你拿着信叫韓鋒火速去找*師,問問他仙人寨是怎麼回事。”
他轉過頭來,看見在座諸將人人睜大了眼睛,想把好奇的神色掩飾下去,人誰不能免了八卦呢?但衆人皆是身帶官銜的貴人,自然不敢八卦的如此露骨。
鄭雲鳴只得將話題扯回正軌,他說道:“軍情緊迫,事不宜遲,明日我與萬都統點兵出發,孟統制帶兵先去鄂州等待,等黃州水軍到來即刻開始行動。”
但是在襄陽府發兵的一刻,京湖各地的搗亂分子們統統都得到了消息。
自古以來中國的社會被分割成兩個不同的世界,居其上者治理萬民,引經據典稱爲“廟堂”,居其下者賣菜販漿、耕種採集稱爲“江湖”,兩個世界尊卑有別,等級森嚴而且往來很少。但都有一套自己的運行規則。
就連兩個世界的武裝力量也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則。官軍出兵以堂堂之師,高掛旗幡,聲勢浩大,令尋常百姓望之奪氣。但他們這麼大鑼大鼓的一出動,於路上連三歲小孩兒都知道是官軍要到了,江湖人早就得到了消息,不管是連夜遁逃,轉移陣地,還是打埋伏用手段,時間都充裕的很。也正是因爲不瞭解江湖的這套把戲,歷來官軍出兵剿滅賊匪都吃了很多苦頭。
故而名將用兵迅速隱蔽,似岳飛征討楊幺洞庭水寇,都是連夜出師,兵行神速,在楊幺未能作出有效反應之前就逼迫對方龜縮在寨中或者進行決戰,官軍自然就佔據了優勢。
像鄭雲鳴這樣吹吹打打展開陣勢的出發,這些膽大的江湖人是不會被嚇住的。事實上鄭雲鳴的兵馬前鋒剛出城門,南門上幾名農民打扮的人就慌慌忙忙的趕出了城去。他們正是趕往沮水上游的大寨報信的密探。
第三天頭上,沮水大寨的十多個頭領被召集了來,他們已經知道在老鴉山練兵厲害的那個鄭官人已經從襄陽出發,目標正是自己。
“鄭雲鳴又怎樣?”性格暴躁的胡統領一口大鬍子抖動着頗爲嚇人:“左右是個書生娃娃罷了,靠了京湖給了幾個老將和一批能戰的使臣,又正好走運遇到蒙古人退兵,得了一點功勞罷了,他要趕來咱這裡,咱就活捉了他跟官府換點酒錢!”
乾瘦精明的趙頭領卻是心事重重:“鄭雲鳴豈是無能之輩,沙頭市一戰活捉了蒙古人一個千戶,老鴉山一戰摧毀了蒙古人不少投石機,甚至連夏鐵刀這種老傢伙也折在他手裡,此人絕不簡單。大家要小心提防纔是。”
身軀胖大的李頭領一撲棱碩大的腦袋:“怕個鳥!那些官軍咱們見得多了,哪個不是疏懶成性,又把自己的命看的比別人重的。到時候咱們打個埋伏,朝着鄭雲鳴在的地方猛一衝,包管把那小衙內嚇得落荒而逃。有什麼難的!”
衆人議論紛紛,拿不定主意。
最後幾個帶着義勇軍落草的大頭目自稱統制的商議了一番,部署好了一個絕妙的應對官軍的計劃。
這個計劃不但會讓鄭雲鳴大吃一驚,而且野心很大,想一口將來犯的官軍全部吃掉,有可能的話也要活捉鄭雲鳴用來跟朝廷談判。
鄭雲鳴的隊伍分作兩路,陸路有五千名步騎兵,其中騎兵二百名,這是他用來討伐沮水盜賊的主力部隊。水路則有二百隻民船,裝載了荊鄂軍全部的糧食、輜重和帳幕,跟隨着陸軍沿着沮水慢慢上行。
沮水羣盜的計劃就全部着落在這一路水軍上面。
以一小部分人馬當做幌子來正面迎擊鄭雲鳴軍,一接戰就佯裝逃跑,引誘鄭雲鳴進入沮水上游的山林中,帶着他們在大山與樹林裡轉來轉去的消磨時間。這時候大隊從另一個方向突然殺向拖在後面的輜重船隊,將船隊全部俘獲之後再掉頭在大山外埋伏,等待得到輜重隊全軍覆沒消息的鄭雲鳴掉頭匆匆趕回的時候,就在山外的險要之處一舉將鄭雲鳴擊潰。
當鄭雲鳴的探馬遇到漫山遍野的旗幟和震天的喊叫聲的時候,整個計劃就已經拉開了序幕。
當土龍軍的步兵們剛剛結成陣勢,高豎的長槍還沒有來得及放平。遠方的樹叢裡無數拿着刀槍的賊寇大聲吶喊着朝嚴整的方陣衝殺過來。
裝載着竹將軍的戰車被推到方陣前方,土龍軍第五副將孫甲緊張的計算着敵人的距離。經過幾次大戰他對估算距離已經非常有心得,不但要保證敵人完全進入竹將軍的射程,更要保證在第一次齊射就要給敵人最大的震撼。
一面衝擊賊寇中的弓箭手一面開始射箭,零星的箭矢直射向密集的方陣。但每個長槍兵都將自己的長槍朝斜上方伸出,輕輕的搖擺着。就如同隨風擺動的長槍叢林一樣,所有的箭矢都被長槍撥打到一邊。根據王登在演兵場上的實驗,大約只有一成五的箭矢能夠透過晃動的搶林落到方陣中的士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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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大隊敵軍距離大陣越來越近,一些新補入火器隊的火器手手心上已經沁滿了汗。但孫副將不發出開火的號令,任何人都不準亂動。這是火器隊進隊新兵別教導的第一句話,“擅動者斬”的條幅是主將鄭雲鳴手書,就貼在火器隊的操場上。
孫甲閉着一隻眼睛,默默的盤算着在怎樣的距離上下令最爲合適。他突然看見對方衝在最前的掌旗手被地上的樹根拌了一下。這個小插曲讓正在衝鋒的賊衆稍微遲緩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