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文學|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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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戰事的持續, 北軍中尉石錫越來越切身感受到,他的對手對於戰爭天時地利的把握能力。

石錫命人圍繞土城堆建土山, 上立箭塔,命弓|弩手分撥於上面射箭;敵軍便在城中用投石器朝箭塔發射巨石,令石錫的弓兵營損失慘重,於是不敢登高射箭。

石錫又命人用鐵鍬在戰場附近挖掘地道, 預謀直透土城之內,然而卻被敵方從城頭望見, 嚴邈立即命士兵環繞甕城內挖掘長塹。石錫的工兵隊伍挖掘地道到達長塹邊上, 果然無法進入,只得放棄。

白白耗費了這許多精力和時辰,令石錫心浮氣躁——雖然土城中敵軍人數遠不如朝廷軍,但是朝廷軍進入走馬谷以來, 因爲道路狹窄、馱馬難行,所以重型的攻城武器無法運輸進入;而三萬大軍抵達戰場附近時, 又只能夠在邊緣的樹林內駐營,氣候潮溼,環境惡劣;如此下去,每拖延一日, 便折損一分士氣。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石錫心裡頭隱隱感覺不妙,他打了這麼多年的仗, 沒遇到過這樣的對手,對方在經驗和心理上似乎壓制着他。

在這讓人頭疼的時刻,白鳥營軍司馬冷山來找他, 貢獻了一計。

冷山對石錫道,嚴邈此人,不能用一般的方法擊敗。“土城除卻正門,分別有東西北三門,有一駐守西門的城門小吏者,名喚陶榮;此人曾經在漢中任職軍酒稅司,因濫受他人財賄被揭發,鬱榮欲斬之,卻因旁人勸阻得免,於是貶在駿山爲城門吏。”

石錫聽出了眉目,問道:“那麼想來這陶榮心中,必是對鬱榮有所不滿的了?”

“不止如此,”冷山道,“這陶榮離開漢中之後,他的妻子便被鬱榮的遠房叔父所佔,留下一子一女由老母撫養,前年他母親去世,這雙兒女無處可去,便被託送去巴中的親戚家寄養。”

冷山說到此處,不由得頓了頓,似乎帶着些自嘲道:“法子是卑鄙了些,但也不得已而爲之……前些日我遣人前去巴中,剛好將陶榮這雙兒女帶回。”

石錫一聽,大喜過望,用力拍了下冷山的後背:“哪裡卑鄙,怎麼卑鄙?我就喜歡這卑鄙!兵者詭道,豈有高尚卑鄙之分?元中,你這下可立了一大功!”

冷山道:“那我便差遣人去辦。”

冷山派了細作夜潛土城之中,找到陶榮,同他出示了中尉石錫的信箋和一對如意鎖。陶榮見到掛在兒子女兒身上的護身寶貝,雙腿便軟了,想起新仇舊恨,立刻決意同朝廷軍裡應外合。雙方商定在石錫攻城之時,佯攻主城門,派一支精銳部隊悄悄轉攻西門,由陶榮打開城門。

戰鬥在翌日正午之時發動,石錫親自身指揮軍隊,這一回他精銳全出,志在必得。

戰場四角,顧柔剛剛立好圭表,杆尺一立好,杆影已經顯示到達最短,正是一日日中之時。

日中,太陽光芒最爲強烈的時刻,此時土城城頭風平浪靜,幡棋輕輕地招搖着,瞭望角樓上的哨兵眯着眼,逆着刺目的日光,疲憊又警惕地張望着。

突然,遠方的樹林裡,彷彿揚起了塵囂。那哨兵登時警惕,再定睛看時,卻發現從遠處的密林中,竄出了三股人馬,猶如袍帶煙塵,滾滾而來。

“——報!”不多時,土城中,嚴邈的軍帳響起倉皇的傳令兵報告,“敵軍從正面逼來,前鋒離城門已不足十里!”

老將嚴邈一身戎裝,和諸部將圍坐案頭休息,昨夜他們商討軍情直到凌晨。這身盔甲,打從戰爭一開始,他就幾乎沒脫下來過,這會兒他聽到消息,立刻站了起來——“各部準備就位!”

部將們全部立了起來,聽嚴邈發號施令道:“我自率領中軍列陣,以拒來敵。你等各率本部,分別在東西北三門駐守,無將令不可擅離職守,違令者斬!”

“是!”部將們各自領命,匆匆而去。

嚴邈親自走上城頭觀望,錐堞的空隙間,只見敵方兵臨城下,其中彩幟飄揚的騎兵隊伍中間,有一魁偉武將,頭戴高翎盔,聲如悍雷朝他叫罵:“嚴邈,老匹夫,你都一把骨頭半把灰了,還拿得動兵器麼?快快棄城來降,饒你一副全屍!”那人邊笑邊罵,態度極其輕蔑,將嚴邈的左右偏將氣得怒目變色。

嚴邈也不同他廢話,拈弓搭箭,就是一發,射中正在叫罵的薛肯左眼。

薛肯慘叫一聲,幾欲墜落馬下,被兒子薛唐和薛建攙扶住,半邊臉上血流不止,隊伍一陣輕微騷亂。

石錫這才曉得,嚴邈威風不減當年,仍有百步穿楊之能。

嚴邈一聲冷笑,下了城頭。又看不見他的人影了。

石錫心中微微的惱怒,舉劍高喝:“進攻!”身前的騎兵部隊如同一片錐形的潮水,風馳電掣奔向土城。

陷馬坑、拒鹿角、絆馬索在這時候全部起了作用,不斷有騎兵翻入陷阱,然而一個人倒下,後面的人立刻補上,不做停留,前赴後繼。

嚴邈指揮弓兵和弩手隊伍在土城上佔據高地射擊,數輪疾射過後,剝除一部分騎兵兵力。剩下的騎兵隊伍由薛氏兄弟率領,穿越重重障礙,繼續朝土城推進。

嚴邈身邊,偏將令旗一招。三個城門營寨中,□□兵和矛牌手盡出,列出圓陣以拒騎兵。

顧柔在隊伍裡頭觀望着,深爲嚴邈軍隊的嚴整和靈活歎服。這支軍隊相互支援,□□和矛牌能夠做到配合無縫——一個矛牌手受傷,立刻由指揮的屯長安排後撤,另一名迅速補上,於是薛氏兄弟的騎兵隊始終無法撕開缺口。

嚴邈這個人,很擅長以優勢擊打劣勢,他已經充分的利用了天時地利。顧柔一邊看,一邊想,背水一戰的敵人是最爲可怕的。有嚴邈坐鎮指揮的軍隊,是一支戰到最後一個人都不會投降的隊伍,她多次看見對方士兵冒着弓箭雨將戰死的同伴屍體拖回去,那場面令人震撼和,顧柔不由得肅然起敬。

日頭已由正中微微偏西,顧柔還沒參戰,已熱出了一身汗。

這時,有斥候來報,在冷山邊上一陣耳語,冷山立即報給石錫,石錫下令:“轉攻西城門!”

這是冷山的策反裡應外合之計奏效了,陶榮依照約定打開了西城門,早已在門外等候多時的步兵校尉卓雄已經率軍入城,和守軍開始了激烈的巷戰。

顧柔心忖,看來這座城十拿九穩了。她不由得看了一眼前方的冷山,他立在高地上一身戎服,眼神猶如黑夜中深邃的星,他似乎焦慮着,警惕着什麼,未因戰局的豁然打開局面顯出半絲放鬆。

土城上方,嚴邈得知壞消息,雙目一凜:“拿我的刀來。”

他的兩個親兵將長刀擡上,嚴邈一將兵器拿在手中,便宛如脫胎換骨,那個顯得蒼老瘦弱的小老頭不見了,搖身一變成爲雄姿煥發嚴老將軍,滿是鎮定威嚴。戰甲在他身上顯得金光閃閃,氣勢逼人,猶如天神下凡。

“打開城門,隨我迎敵!”

日光如焰,耀射城池。中尉石錫騎在戴盔甲的戰馬上,凝視前方的戰局。

西門已被突破,士兵大舉殺入城內,憑藉人數優勢,不多時便會佔領城中各個角落。

他正如此盤算着,忽然,土城城中,卻正門大開,殺出一支彪軍。

那支精銳騎兵裹風捲雲,飛快奔襲而來,爲首的將領正是嚴邈本人。

石錫意識到,嚴邈這是要棄城撤退,他正要指揮本部對其進行圍堵攔截,突然聽得一聲城中一聲炮響。緊跟着,接二連三的炮聲響起,聲震如雷,連地面都傳來猛烈的震顫,好似地震一般。

一時間,人驚馬嘶。

原來那嚴邈見勢不可挽,便命人在城中各處埋下炸藥,此刻趁着朝廷軍入城,一起點着,竟是以血肉之軀和敵方同歸於盡。

隨着數十聲炮響,城內一片沖天火光騰起,土城開始一片片倒塌,猶如摧枯拉朽。

石錫的前鋒和中軍早已大部分入城,可憐無數將士,根本來不及撤出,便一同葬身廢墟之中。

連那在南征途中屢建戰功的步兵校尉卓雄,也在這一片爆炸和火光中喪身殞命。

慘叫聲,驚馬聲聲震天空,不時有渾身鮮血的士兵從城中狂奔而出,石錫看得又驚又怒,大呼這嚴邈之狠毒。他的軍隊一時間亂了,而那嚴邈率領的騎兵隊伍甚是精猛,一個個訓練有素,掩護着主將在陣中拼殺,依靠前部的犧牲和拖延,不斷將中心的嚴邈送向戰場邊緣。

顧柔看到那嚴邈老當益壯,在人羣包圍中左突右殺,所過之處披荊斬棘,儼有萬夫莫敵之勇,不禁也膽寒起來——真可謂是驍將!她正發着愣,忽然前方冷山馬鞭一甩,聽他大叫:“撤,立刻撤!”

一直保持觀戰的冷山,從山谷北方樹林裡飛起的一簇驚鳥中察覺到了風吹草動,他策馬在軍陣中來回奔走,疾呼撤退,連石錫也大感不解。

很快石錫的疑惑,冷山的擔憂化成了現實——從朝廷軍駐紮的軍營後方,一片茂密幽深的峽谷深林中,冒出了大批的軍隊。這些都是鬱榮從漢中派來的援軍。

敵方援軍不明人數,浩浩蕩蕩從後方殺來,燒光朝廷軍的營帳、糧草、輜重……敵方的軍陣徐徐如林,整齊有序殺入戰場,黑壓壓宛如一片遮天蔽日的陰雲。

太陽本已偏西,幾片火燒雲孤零零飄蕩在空中,而此刻又因爲土城中熊熊的火光,顯得天地間一片血紅。

石錫的萬餘殘軍陷在包圍圈內,他拔劍在手,迅速指揮軍隊變陣,騎兵隊伍轉向後方,步兵掩護撤退。他自己壓住陣腳,協同掩護。

騎兵軍侯薛建大喊:“這樣不行,將軍,您快撤吧!”石錫紋絲不動。

此刻他心中充滿了憤怒和悔恨——難道他的一世英名,就要葬送在走馬谷這座小小的土城?他不甘心極了。

敵軍隊伍中,響起一聲有力的大吼:“那是敵將石錫!刺史大人有令,取其首級者封萬戶侯!”喊的人正是嚴邈。

石錫大怒不止,別說鬱榮區區一介刺史,哪有什麼資格封侯;光是這句話便是對他極大的羞辱,他渾身熱血被激起,歸劍入鞘,取出長|槍,拍馬要來迎戰嚴邈。

這時候,一個人的坐騎橫亙在石錫眼前,將他攔住了,是冷山。“將軍不可,迅速從走馬谷撤退,尋求援兵。”

石錫冷靜了下來,這確不該是意氣用事之時,他還有一萬多個弟兄急需撤退。

冷山催促道:“將軍快走,我來斷後!”

石錫躊躇一瞬,終做決斷:“元中小心!”“將軍保重!”

石錫打馬一鞭,扭身便隨部隊往後方奔去。冷山對顧柔道:“你跟他走。”顧柔大急:“不行,我不是逃兵!”“戰術撤退,不是逃跑。”見顧柔不肯離去,冷山怒道:“軍令你也不聽?老子斬你祭旗!”

顧柔沒有辦法,只好調轉馬頭,和冷山的戰馬擦肩而過的一瞬,他甩過來一件東西:“保管好!”

是個紫色的絨布袋。顧柔塞進胸口貼身的位置,策馬離去。

身後,夕陽西下,戰場的火光漸漸昏暗。

……

這是顧柔頭一回作爲戰爭中的攻方,遭遇到如此重大的慘敗,血淋淋,□□裸,猶如迎面被人打了一耳光,牙齒盡落,只能含恨嚥下苦果。

也正因爲如此,她更加佩服起石錫來。此刻的石錫,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懊喪,他站在走馬谷的棧道口,精神抖擻,大聲疾呼,指揮着士兵撤退。

一場戰役中中士兵的傷亡,其實在真正的戰鬥階段中並不多;只要部隊出現了一定比例的傷亡,主將會依據形勢作出判斷,組織撤退,並不會硬碰硬地血戰下去。然而,在撤退過程中,傷亡發生的可能性卻遠超出作戰過程。

部隊前鋒潰散,向後撤退;後面的中軍還未接敵,但看見前方潰散,恐慌便會像瘟疫一般在士兵中間傳染擴散,於是中軍部隊也跟着轉身逃跑,造成更大的潰散。

潰散中的軍隊是危險的。一旦失去戰意,便宛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勝利的對手一方絕不會心慈手軟,他們只消派出精銳快速的騎兵予以追擊,就可以使得失敗的一方發生大規模的混亂、踩踏、自相殘殺——如果遇到地形狹窄,比如堵路堵橋,更是死者無數。

故而兵家常有言,兵敗如山倒,指的正是一支軍隊作戰失敗後的潰散。戰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潰散。

然而,在石錫這裡,顧柔看到他臨危不亂的指揮和平日的嚴明的軍紀。他手下的幾個校尉各司其職,分別站在狹窄的山□□路口指揮部隊,按照隊伍順序井然有序地後撤;前後以精銳健康的部隊開路和掩護,中間是中軍部隊,石錫親自率領本部封鎖後方,防備追擊。

北軍所展現出來的優秀之處正在於此,他們能夠承受更爲慘烈的失敗而不慌亂,每個人臉上的神情,縱然悲痛,也依然竭力剋制可冷靜——戰爭尚未結束,不可就此鬆懈。

顧柔爲這樣的氣氛所感染,更爲堅定了意志,經過一夜的撤退,部隊終於接近走馬谷的入口。

山谷口,晨曦微明,隊伍緩緩向前移動。忽然間,前方有哨兵打馬返回,向石錫稟報:“將軍,有一支軍隊從前方逼近!”

顧柔離石錫不遠,聽見消息心中一凜,軍隊人困馬乏,再也經不起第二輪作戰,難道真是天要亡我?作爲斥候她應當先爲軍隊探清楚狀況,於是她同石錫請求准許,振作了精神,快馬加鞭趕至隊伍前方,去一探究竟。

顧柔策馬跑了二里路,果然見到山道下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待到接近之時,只見那衆多熟悉的幡棋彩幟之中,有一陰陽太極八卦旗飄然而立。

她勒住繮繩,瞬間熱淚盈眶。

——是援兵來了,大宗師親自率援兵來接應他們了。

……

在南線戰事不利的情況下,東線廣石卻取得了勝利。國師坐鎮指揮部隊進攻廣石,於一日以前順利破城,守將翟蘋率部投降。

國師分出兵力在廣石駐紮,又迅速地撥兵前來救援走馬谷——只要拿下這兩個關鍵的據點,駿山唾手可得。只要佔領駿山,打贏這場爭奪漢中的前哨戰,勢必會對鬱榮形成敲山震虎之勢。

他自信十足地引兵行軍,然而就在昨日傍晚,他正同孟章等人趁着軍隊埋鍋造飯的間隙研究走馬谷的地形,耳邊卻傳來顧柔的聲音:

【大宗師,我們中埋伏了。】

國師神色一凜,他素知嚴邈厲害,攻破廣石之時不見此人,想來必在走馬谷坐鎮。

年輕的國師曾經聽父親慕容修提及嚴邈,他本人也對這名老將充滿了興趣,鬱榮雖然酒囊飯袋,但嚴邈卻是他想要收歸囊中的利器——好將如名器,不該爲庸人所得。

沒想到這個嚴邈,竟然將石錫逼到了如此地步。國師心中暗忖,一面擔憂顧柔的處境,於是他下令軍隊一切從簡,伙食完畢不作休息,立即星夜兼程趕往走馬谷。

來到山谷口,只見一人一騎卷塵而來,身着白鳥營斥候的鷹服,待到近處勒馬之時,只見容貌清媚秀麗,再是熟悉不過。

顧柔停住坐騎,滾鞍下馬,高聲道:“報!我軍遭遇漢中援軍來襲,正撤出走馬谷。”

國師在諸多武將的簇擁下打馬上前,公事公辦地問道:“傷亡情況如何。”

兩人雖然親密,但在此刻,也極爲嚴肅,顧柔回道:“我軍折損過半。”

國師定睛一瞧,之間小姑娘頭髮蓬亂,鬢角還有一道染上的灰塵,眼睛腫得老高,果然是辛勞至極。他略一停頓,問道:“石錫人呢?”

“中尉大人率軍撤退,此刻已至山口。”

國師道:“你傳令回去,令他迅速與我合兵一處;而後你斥候營帶路,本座要立即攻打走馬谷,不得有失!”

顧柔太高興了,這和她想得一樣——嚴邈裡應外合打了個大勝仗,昨夜敵軍一定又興奮又疲憊,必然精神鬆懈,甚至說不定會慶祝,這樣一來,再次對他們發動進攻,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再者,更令她高興的是,她終於可以派上用場,幫助大宗師了!顧柔瞬間來了精神,雙手一拱,以一個小兵的身份朝身爲三軍主帥的國師應承道:“是!”

國師的援兵和石錫軍隊合兵一處,一齊穿過走馬谷。

此時天光明媚,而國師帶來的軍隊戎馬強盛,士氣高昂,使得顧柔憋悶的心情也陡然開朗起來。在她心中按捺着一口氣,要朝敵軍的隊伍復仇,把走馬谷據點奪下來。

軍隊整齊而快速地在山谷的棧道間穿梭,顧柔跟在其中,忽覺口乾舌燥,想起自己一整夜下來未曾進水,便跟左右的同道討點水喝。

孟章不知道怎麼聽到的,放慢馬速退下來,把一個牛皮水囊丟給顧柔,順帶還有兩顆糖豆子:“大宗師給你的,潤潤嗓子。”說罷擠擠眼,又拍馬跟上隊伍。

顧柔嗓子是啞了,都是在撤退的時候喊啞的,這會兒糖豆子含在喉嚨裡,果然清清涼涼,帶來絲絲甜意。

她吃了一粒,另一粒卻捨不得吃了,想要貼身地放好,卻忽然摸到冷山給她的那個絨布袋子。顧柔身上帶的零碎散件太多,她試着整理了一番,想把糖豆放進絨布袋子裡去,沒想到一打開,人便愣住了。

那紫色的絨布袋子裡,滑出一枚木製的銘牌,制式同白鳥營內每一個士兵的銘牌一模一樣,只是冷山的那一塊,背面並沒有刻着任何親屬的名字,有的只是四行小字——

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鏚,猛志固常在。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下:明天冷司馬生死劫了,國師也很快要回京,不過雲太尉是早就期待已久要嫩死國師了

至於雲飄飄大家還記得嗎……她正在爲當上皇后而努力呢o(╯□╰)o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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