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老婆婆瞪李老頭,有些生氣,“打了傘,晴娘子就會保佑我們的,你怎麼能說晴娘子是妖邪呢?”

李老頭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你知道嗎?我前天晚上其實見到那個殺人的人了。”

“那時候我蹲下了身子,從推車之下看見了一雙穿着木屐的腳。一直起身子,我還隱約看見了紅傘。”

聽見李老頭這樣說,老婆婆也凝重了起來,湊近問他,“真的嗎?”

李老頭點頭。

雖然晴娘子在臨罕頗有盛名,但老婆婆還是選擇相信自己老伴的話。她看了一眼已經燒成了灰燼的紅傘,有些擔心了起來,“你說……她會不會看見你了?”

李老頭搓搓手,“應該沒有,不然不應該放我回來。”

就在這時,院門被人敲響,捕快上門詢問關於巷尾無臉屍體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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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離淵問,“那你告訴官府自己看見的情況了嗎?”

李老頭點點頭,“一開始是告訴了。但是官老爺極爲推崇晴娘子了,連着他手底下的捕快都是這樣。我剛開口說那件事,他們就換作了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好像如果我繼續說下去就要進官府挨板子了。我只好改口,說只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歧離淵笑了笑,“謝謝了。不過我還想拜託一件事情,我來臨罕的事情希望你能幫我保密。你知道的,如果這些事情真的和晴娘子有關,官府說不定會阻撓我。”

李老頭連連點頭,“會的會的,大人放心好了。”

離開李老頭的院子之後,殿春問歧離淵,“這麼說,家裡有沒有紅色油紙傘和會不會被害沒有關聯。總不可能,被害者之間沒有絲毫聯繫吧。難道晴娘子是隨意殺人?”

歧離淵摸摸她的發頂,“記得晴娘子後腦勺上的人面瘡嗎?”

殿春點頭,“記得。”

“那告訴我們,晴娘子根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歧離淵撐起油紙傘,“走吧,我們去看看屍體。”

隱瞞官府自己到來的消息的後果就是,歧離淵不得不帶着殿春□□而入。歧離淵一腳踩在牆壁上凸起的一塊石頭上,屈膝用力往上一蹬,整個人就騰空而起,他手中的拂塵一甩,纏住了院中的一棵樹的樹枝,借力直接躍至牆頭。

殿春也蹬了一腳牆壁,騰起的同時被歧離淵的拂塵捲住腰身,直接被拉了上去。

歧離淵將她接住,安安穩穩放在城牆之上之後,兩人往院中看去,隨後被眼前詭異的一幕驚住了:每一個屋子的門樑上都掛着一盞晴娘子燈。

歧離淵的太陽穴跳了一下,冷笑,“她還真是惜命。”

被害人被排成整齊的一排,身上都蓋了一張白布。不把白布掀開的時候,可能還不會覺得有什麼恐怖的。

可是一把白布掀開,就能看見白布掩蓋之下的一張張被剝去的臉。李老頭的描述並沒有親眼所見來的震撼。只見死者都是清一色的男性,身高相似,體型相近,每一個人都睜着大大的眼睛,眼球被暴露在外,隨死亡時間的先後蒸發水分變得乾癟。沒有了上面的一層皮的掩護,每個人的牙牀都暴露在外,紅色的是牙肉,白的是牙齒。因爲晴娘子下手粗暴,每個人的臉肉都變得凹凸不平。死者的衣服全是血,血液幹了之後,顏色變得暗沉。

放眼望去,整個屋子被整整齊齊碼了一排這樣的屍體。房間裡爲了辟邪還掛了一盞花燈,燈罩上的晴娘子娉娉婷婷站着,似乎在微笑地看着這一幕。

凝滯的空氣之中的那股經久不散的腐臭味不斷地往人的鼻子裡鑽。

殿春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剛走進房間一步就再也不願意挪動步子了。

歧離淵將白布重新蓋了回去,眼底閃過了一抹厭惡,“身高體型相貌都有幾分相似。”說到這裡的時候,歧離淵的目光閃了閃,“就像是在找一個人。”

殿春捏着鼻子,聲音也悶悶地,“可惜她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她想找的人。”

歧離淵點點頭,“就怕她下了決心要找到那個人,不找到不罷休。”

過了一會,他忽然明白了過來,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我以爲晴娘子來都城是引我過來,看來是我自視太高了。只怕她正在驅使人將自己的分.身送到這片國土的任何一個角落,只爲了引出她想要找的那個人吧。”

殿春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她不得分很多很多個分.身。”

歧離淵點點頭,表情也有些凝重,“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她的本體力量已經不強了。”

就算是這樣說,兩個人還是不能放下心來。分.身過多晴致使娘子的力量分散削弱是真,但是同時完全殺死她的可能性也會減小許多。再者,如果她早早安排了一個分.身藏在不爲人知的隱秘地方,你以爲自己殺死了她,她卻可能在千百年之後捲土重來。

歧離淵一甩拂塵將房樑上掛着的花燈纏了下來,他又將花燈的機關打開,“數一數,晴娘子的後腦勺上長了多少張人面。”

“一,二……九。”殿春擡頭,看了一眼房間裡整齊地八具屍體,“還少一個。”

歧離淵拿出匕首一把插在了燈籠上,“不是少了一個,是又多了一具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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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過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

“不,不要殺我,求你了!是晴娘子嗎?我家裡擺了好多紅傘的,你要殺就殺不擺傘的外地人啊。”

嗒,嗒,嗒。木屐的聲音越來越近。

一雙塗着丹蔻的細白的踩着木屐的小腳停在了男人的面前。男人艱難地擡起了頭,臉上滿是鼻涕眼淚。他驚恐地看着女人,嘴裡不停地告饒着。

女人的手一下子伸長,尖利的指甲嵌進男人臉頰邊緣的皮膚中。一道撕心裂肺的驚叫聲後,男人的身子逐漸軟了下去。可是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死,雙手無力地捂住臉,痛苦地哀嚎着,汩汩鮮血從他的指尖冒出來。

女人皺眉翻弄着手中的那一張血淋淋的麪皮,一下子冷了臉色,“又不是你!”

隨後,她看向地上哀嚎的男人,蹲下身子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只見她輕輕扭動了一下手腕。空氣中傳來一聲清脆的咔聲,男人的瞳孔渙散開來,捂着臉的手垂下。

女人面不改色地鬆開手,緩緩站起身來。木屐從漫開地鮮血上踩過,一點血跡都不見沾上去。

她撫着自己的臉頰,目光變得柔和懷念了起來。

與此同時,她的後腦勺長出了第九張猙獰的人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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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離淵收回了目光,“至少,我們可以知道晴娘子的本體在臨罕之內。”

“而且看她這個分.身的分法,估計單個分.身已經不具備復活本體的能力了。事態還沒有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歧離淵的目光一變,立馬拉着殿春側身躲進了一個立櫃之中。立櫃中空間狹窄,殿春緊緊貼在歧離淵的身前,鼻端繚繞着獨屬於歧離淵的清冷的香氣。殿春剛恍了一下神,就聽見櫃門之外傳來了腳步聲,有人推開了房門。

幾個人推開了房間的門,打頭的是一個身材有些發福了的穿着官服的大人。他是魏涵,如今的臨罕太守。

他一眼就看見了地上被毀壞的燈籠,眼睛猛地睜大,勃然大怒,“是誰做的?”

跟在他身後的捕快立馬回答,“我們聽大人的吩咐,每日都有勤勤懇懇將燈籠上面落的灰清理乾淨。”

他遲疑了一下,“不會是有小賊闖進來了吧?”說完,他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地上如同潰爛的皮膚的燈罩,目光中充滿驚駭。

魏太守卻將燈罩小心翼翼地捧了起來,怒容滿面,“必須把那個人找出來,我一定要他好看!”

歧離淵的目光變得奇怪了起來。

魏太守本是都城人,只是被派到了臨罕做太守。臨罕當地人對晴娘子的崇拜出現在他的身上已屬奇怪,更不要說,像現在這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魏太守的話音落下,幾個下屬開始從這個房間翻找了起來。

其中一個慢慢走近了立櫃,手放在了櫃門把手上。

下一刻,他拉開了櫃門,他看了幾眼,對魏太守說,“沒人。”

櫃子角落有一道銀色的流光閃了一下,一個包羅萬象靜靜呆在角落。

那個捕快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包羅萬象,就收回了目光。立櫃之中重新恢復一片黑暗。

腳步聲逐漸變遠,包羅萬象的抽繩逐漸鬆開。一隻手指修長的手從袋子中伸了出來,四下摸索了一下,他撐住了櫃子的邊緣,袋子褪下來,歧離淵抱着殿春站了起來。

殿春兩隻手抱着歧離淵的脖子,一出來,就開始大口大口地吸氣,“悶死我了。”

包羅萬象之中一片漆黑,抽繩一收緊,裡面的空氣就變得稀少。短時間的藏匿還行,要是在裡面呆的時間太長了,只怕會悶死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