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國皇子自然沒那麼快死心,他叫來侍從問道:“還沒跟別院那一位聯繫上?”
侍從搖頭,這已經是今天問的第三回了,依舊老老實實地回答:“殿下,並沒有回覆,就是派去接頭的人也沒回來。”
“看來是栽了,這條線用不上,實在可惜。”不知道元國皇子是可惜派去的人很可能就這麼沒了,還是雪丹珍這個難得的王牌居然如此不給力。
“玉河公主呢?”
侍從的腦袋更低了,幾乎要貼在胸口上,規規矩矩地答道:“公主殿下在後院歇着,特地讓身邊人去廚房做了羹湯,正在送來的路上。”
“妹妹倒是有心,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情去做羹湯。”只是玉河公主如此鎮定,倒是讓焦躁的元國皇子也跟着心安了幾分。
這個妹妹素來足智多謀,既然她都沒慌了手腳,他這個當哥哥的總不好表現得更糟糕,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可不是要鬧笑話了?
果不其然,玉河公主沒多久就帶着婢女過來,笑盈盈地伸手親自端起羹湯放在桌上,柔柔地道:“這是皇兄最喜歡的吃食,妹妹我可費了不少功夫,皇兄說什麼都要吃完纔是。”
“妹妹做的自然是人間美味佳餚,我怎能辜負妹妹一片好心?”元國皇子心情不錯,羹湯的確是他喜歡的。若非玉河公主,別人還不可能知曉此事。
對她的一片心意,元國皇子也是願意承這個情。
喝了兩口,味道最合乎他的心意:“妹妹準備的那幾個人怎麼還不出手,看着雪家六姑娘這副牌面恐怕是成了棄子,實在是不能用了,着實可惜了。”
聞言,玉河公主笑笑道:“皇兄莫急,不出手則已,一出手自然要一擊即中。如今朝堂紛亂,皇上因爲受傷遲遲沒上早朝,人心已經散了。就等着最適合的時機給皇帝會心一擊,皇兄只管耐心等着就是了。”
“離開元國多時,我心裡實在不安。在這裡呆一天,元國就可能亂了。誰知道等我們回去的適合,會是什麼光景?”元國皇子嘆了口氣,擡起頭來道:“我不是不信妹妹,不過是有些焦躁罷了。”
“我明白皇兄的擔憂,宮裡的情況總是瞬息萬千。即便留了人,又是心腹,總歸不能親自盯着,誰知道會出什麼變故?”玉河公主放柔了聲音,帶着幾分愧疚:“都怪我連累了皇兄,不然就能留在宮裡成爲皇兄的助力,哪會讓皇兄如此不安?”
“怎的就怪到你的頭上來了,像你這個年紀的姑娘還在孃親懷裡撒嬌,到處任性妄爲。如今倒是當哥哥的沒本事,這才讓妹妹事事操心。”元國皇子搖搖頭,想着自己如果足夠強大,就不需要親力親爲,還得跑到這裡來。
有能用的心腹,哪裡需要跑這一趟?
玉河公主聽了,不由苦笑道:“妹妹和皇兄怎的好好的,就互相愧疚起來了呢?沒有皇兄,就沒有我在。我就盼着能給皇兄添些歡笑,不至於幫倒忙就好了。”
“哪能夠,若非妹妹在,我也不能如此心安。底下人再厲害,總歸是外人,哪裡比得上妹妹?”元國皇子揮揮手,又笑道:“妹妹打算什麼時候動手,提前知會我一聲便是,我也能心裡有數。”
至於什麼時候動手,他完全是交託給玉河公主,顯然是對她深信不疑。
玉河公主目光微閃,神色感動道:“皇兄信我,我自然不會讓皇兄失望的。”
元國皇子點頭,笑道:“我自然是相信妹妹的,就等着日後能夠帶着妹妹風光回到元國了。”
兩人又寒暄幾句,元國皇子顯然是高興壞了,多喝了兩杯水酒,很快有些醉了,玉河公主適時提出告退,沒打擾他歇息。
等回到行宮的寢殿裡,玉河公主微微蹙眉,神色頗爲糾結。
身邊的大丫鬟打發掉殿內其他伺候的下人,低聲提醒她道:“公主殿下可不能心軟,如今一輩子的命數還被皇后娘娘捏着呢。”
元國皇子再對她好,卻無法決定玉河公主的另一半。
玉河公主瞥了丫鬟一眼,垂下眼簾道:“皇兄一心爲了我着想,只怕是盼着我能嫁給這裡的皇帝。”
成爲封應然的皇后,對元國十分有利,她也不必再回到元國受蹉跎。
元國皇后的話說得再好聽再動聽,在玉河公主聽來,也不過是忽悠人罷了。
偏偏身邊這個大丫鬟卻是相信了,玉河公主是寧願相信元國皇子多一些。
大丫鬟嘆了口氣,替自家公主心疼不已:“公主殿下以爲辜負了大殿下,殊不知大殿下心裡可不是想要利用公主的美貌來迷惑這裡的皇帝?說到底,都是爲了自己,沒替公主殿下打算的。”
元國皇子如此待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猶如嫡親妹妹一樣,叫玉河公主心裡感動。
何嘗不是想要利用這份感動,讓玉河公主甘心情願地替他辦事?
大丫鬟可不是心思簡單的人,在皇宮裡陪着玉河公主多年,能夠平安活下來,倒不是那些蠢笨又天真的。
玉河公主苦笑,她又何嘗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
自己夾在縫隙中兢兢戰戰地活到如今,靠的從來不是別人。
“你說得對,我是時候替自己多着想一些了。”玉河公主的指尖點了點桌面,想到剛纔元國皇子的神色,未必是真喝醉了。
皇宮裡人人都戴着面具生活,就算是親父子親兄弟都是如此,更何況只有一半的血緣關係?
這個大哥待自己足夠好,卻不足以讓玉河公主真的豁出去替他賣命。
大皇子爲了他自己,那麼玉河公主也得替她自己多琢磨一二。
“國師不好對付,那皇帝更不好對付。”玉河公主皺了皺眉頭,沒想到簡簡單單一件挑撥離間的事,花費千金賄賂朝中大臣,居然一個接一個拒絕。
究竟是害怕皇帝,還是害怕國師?
她不得而知,卻明白再找不到適合的人,恐怕這個計劃就不能繼續下去,自己不是白忙一場?
此事玉河公主不敢告訴大皇子,免得他多想,以爲自己不盡心去辦事。
她揉了揉額角,只覺得頭疼至極。
大丫鬟給玉河公主錘着肩膀鬆快鬆快,低聲說到:“不過是區區一個國師罷了,雪家人不一定真是如此團結。丟了一個六姑娘,不是還有靈犀山上的兩位嗎?至於朝堂上的臣子,奴婢就不信他們真能守住,不會見錢眼開!”
她是從來不相信真有兩袖清風,清明到窮困的臣子。
能站在朝堂上的都是人精,再是八面玲瓏,手上都不能缺了打賞和送禮的銀錢。
“只怕他們是貪心不足,知道公主殿下求着辦事,於是表面拒絕,其實是想要擡高價錢。”
就是在元國,大丫鬟也見過太多這樣的臣子了。
瞧着像是規矩清明,卻是一肚子壞水。
玉河公主被她安慰幾句,倒是沒之前那麼煩惱了,嘴角扯出一抹淡笑來:“就你這丫鬟機靈,也是我心急得很,不免焦躁。也罷,既然要辦成此事,多費些銀錢也是應該的。只怕他們看不上銀錢,反倒在意其他。”
皇帝新登基,對賄賂之事查得嚴厲。
那些臣子未必真不想收,不過是不敢大刺刺地收下,那些銀子金子的確太扎眼了一些。
玉河公主琢磨着該送上一顆大珊瑚,還是一盒子完整無缺的拳頭大的東珠?
大丫鬟卻又不無擔心地道:“不知道雪家那位六姑娘狗急跳牆,會不會把公主殿下給牽扯進來?”
“放心,跟雪家六姑娘聯繫的從來只是書冊,誰知道對方究竟是圓是扁,是男是女?再就是拿到那些書冊,可不是簡簡單單將把柄留下,總要付出一些代價。”玉河公主抿着脣笑了,她可不傻,書冊留在雪丹珍的身邊,哪天雪丹珍被發現,不就得把元國給牽扯進來?
她的好大哥爲了前程,必然是不承認的。不然怎會千里迢迢把自己帶到這裡來,該做替罪羔羊的時候,玉河公主不就是最適合的人選?
可以藉口說玉河公主嫉妒雪春熙在封應然的身邊,於是使計對付國師。
這樣一來,沒牽扯到兩國之間的紛爭,不過是兒女私情,只是玉河公主一個人的任性妄爲罷了。
元國可以輕易脫身,大皇子也沒沾上手,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了。
但是玉河公主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在書冊上動了點手腳,很快也能撇清干係。
“皇帝也未必願意跟雪家對立,雪家六姑娘的事,只會不了了之,絕不會鬧大的。國師的臉面還要呢,皇帝哪捨得讓她沒臉?”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雪字來,總歸是雪家人。
雪丹珍做下叛國之事,不管真假,總是連累到國師的名聲。
以皇帝對國師的重視,未必會願意看見這些。
大丫鬟歪着頭,有些不明白道:“以往的皇帝對國師還算重視,卻也就把人關在高塔上,好吃好喝好穿地供着。如今倒好,不但請到內殿裡住着,據說還同出同入。國師到底是年輕女子,皇帝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玉河公主聽了,心裡驟然咯噔一下,猛地擡起頭來。
一個年輕男子,一個年輕女子,兩人同出同進,真要說沒關係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