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釵頭鳳08

拓跋迪冷着張臉,顯然也看到了前面的情況。她沉聲下令,“救人。”說完,坐在馬上身子斜,勾住楚離腰肢直接把她勾上了馬……

楚離嚇得倒抽口冷氣,大氣不敢出。都沒坐穩,耳邊聽到拓跋迪喝聲,“駕——”然後就風馳電掣般被帶走了。

楚離大叫,“珠兒!珠兒還在後面呢!”

拓跋迪收緊手臂冷笑,“先管好你自己。”那聲音冷冰冰的,顯然壓着怒氣,楚離頓時蔫了下去,識時務者爲俊傑,她暫時還是不要惹怒這個上谷公主的好。可是又不能不管珠兒,於是放低了聲音說,“那珠兒……”

拓跋迪眼睛像刀子似的瞪她,楚離雖然稍微避了避,但也不能不管珠兒啊,拓跋迪看她模樣,臉色愈發不善,不耐煩地說,“有人帶!”

兩人路疾馳,楚離看她在路上橫衝直撞,眉頭皺的死緊,臉色越來越沉,心裡非常不舒服,“公主,小心別撞到人!”拓跋迪根本不理,只徑驅馬。楚離反抗無效,只得放開了嗓子大喊,“大家讓開,快讓開!”

到達宮外的公主府時,楚離嗓子已經啞了。這公主府是皇帝給拓跋迪授予封號時就建造的田產,只是拓跋迪基本不來。到門口的時候,拓跋迪把她甩下馬,楚離摔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呢,拓跋迪道,“來人,把她關起來。”

“……”她就稀裡糊塗地被關進了公主府的私牢。

約莫傍晚時分,楚離聽到外面有動靜,擡頭就看見拓跋迪緩步踱過來,劈頭蓋臉的責問,“楚離,你可知罪?”

情形有點不對勁。楚離已經冷靜下來,她仔細分析了下事情的來龍去脈,卻並未找到不妥之處。如今上谷公主這番問話,肯定不是爲了責難當初她辱罵之罪,那又是爲了什麼呢?

楚離默默吸口氣,站起來恭敬地行禮,“啓稟公主,民女不知所犯何罪,還請上谷公主明示。”

拓跋迪令人打開牢房,自己走進去居高臨下地望着她,“死到臨頭還嘴硬,楚離,你不是骨頭硬,你是冥頑不靈。”

“……”楚離抿抿脣,依舊是那句話,“望公主明示。”

拓跋迪眼神掃過她,背過身去,示意旁邊的隨從說話。那侍官道,“賤民楚離,謀害國師,畏罪潛逃,罪不容恕!”

楚離心裡驚,不解的問,“國師……寇天師怎麼了?”

侍官答,“你這賤民,還裝糊塗!怎麼這麼巧,你這走,國師就失蹤了?”他哼了聲,“砰”地扔下楚離的行李,散露出幾塊金銀和支通體瑩潤的白玉簪,“國師收留你,讓你白吃白喝白住,你卻貪財害命,簡直狼心狗肺!”那侍官說着眼神掃到白玉簪,頓時亮,就想去撿,楚離快他步搶到手中,“這是我要送給師姐的,誰都不能碰。”

“大膽!”侍官惱了,轉而對拓跋迪說,“公主,您看這賤民,如此冥頑不靈,貪財狠毒,該怎樣處置?”

拓跋迪這才轉過身來,雙眸子沒有情緒地望着楚離,“你有什麼話說?”

楚離小心翼翼地把玉簪收在懷中,面無表情地說,“啓稟公主,民女無罪。金銀是寇天師送給我和珠兒做盤纏的,玉簪是上次跟公主進宮面見皇后娘娘時受的賞,民女身上,沒有半點不乾淨的東西。”

“你說無罪就無罪麼?”拓跋迪的聲音極其平緩,聽不出喜怒。

楚離微微擡起下巴,目光坦然地迎上拓跋迪的眼睛,字句道,“罪名不能由我定有無,但也不該由這侍官幾句牽強附會的話就定罪。我行事坦蕩,從不遮掩。公主儘管派人去查。”

“噢?”拓跋迪有些應付不住楚離灼灼的目光,她微微閃了閃眼神,聲音沁涼,“你坦坦蕩蕩,從不遮掩?”

“是。”楚離聲音平穩,音量不高卻似有千鈞之力。

拓跋迪餘光捕捉到楚離挺直的脊樑,見她神色坦然地面對如此冤案,還如斯沉穩平靜,有禮有節地應對,最重要的是,她確實從楚離身上看到坦蕩二字和種難以言喻的氣度,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奇景,竟不由有些發呆。直到旁侍官低聲喚她,拓跋迪纔回神過來,第次覺得臉上有些發燙。

上谷公主微微側過臉去,暗自吸口氣壓住心頭這種不合時宜的羞愧感和那種……說不上來的……欣賞,轉身坐在了侍官搬來的坐榻上,垂眸低聲道,“跪下。”

她竟不敢看楚離。

楚離無異議,依言跪下。

拓跋迪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聲問,“你從哪兒來?”

“華洲上洛郡。”

“華洲上洛郡的戶籍裡,並沒有楚離這個人。”拓跋迪擡眸,逼視着她。

楚離脣角微動,竟有些笑意,只是那笑意卻並未到達眼底,她平靜地說,“民女楚離,祖籍相州鄴縣。家父楚謙,曾任相州鄴縣小吏,但因爲直言不諱得罪當地縣守,被革除鄴縣戶籍驅逐出境。此後於各地流浪,淪爲最下等的賤民。十年前在上洛郡死於爲望族煉丹。楚離身份卑賤,無銀錢賄賂上洛郡郡守,故而從無戶籍。”

沒有戶籍就等於這個人不存在。但是在魏朝,沒有戶籍的人抓大把,這種人比賤民還卑賤,任何人都可以任意凌||辱殺戮,不會爲此付出任何代價。

拓跋迪動作僵,看了楚離眼,卻見楚離神色如常,並無半點異色。拓跋迪頓了頓,“那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民女有幸,被另賤民所救,避居山中,得以苟存。”

“你師父?”拓跋迪實在感覺不出楚離語氣中有任何不滿或者憤懣,但她句句用詞出口,卻讓拓跋迪膈應。

“是。”

“你師父是什麼身份?”

楚離面色微動,看了拓跋迪眼,“我師父有姓無名,不過是山野散人。他終日勞作故而身強力壯,常年給人幫工,以掙些碎銀養活我和師姐。”

“師姐?”這會兒功夫,拓跋迪已經第二次聽到這兩個字了。

楚離抿了抿脣,有些不想說。

拓跋迪眸子愈發逼得緊了些,“說你師姐。”

楚離這才神色微變,猶豫了下道,“我師姐姓石,單名個霂字。師父救我那年,已經帶着師姐了。她……她是在戰亂中被救下的孤兒。”

“就這些?”

“是。”楚離不願意跟別人說她師姐,雖然她經常掛在心頭。

拓跋迪打量她神情,忽然道,“她很漂亮?”

楚離眸子緊,停了會兒才道,“是。雖然師姐臉上有傷疤,但在我心裡,她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

拓跋迪指尖抖,神色不悅起來,“比本宮呢?”

“公主,”楚離道,“公主國色天香,自然天下最美。可我師姐脾氣秉性,皆是世間少有。我看她最美,並非看她長相,我們從小起長大,師姐於我亦師亦友,人皆有遠近親疏之分,對我來說,我師姐就是最美的。”

“你的意思是說,本宮脾氣不好咯?”拓跋迪語氣中透着威脅,楚離卻忽然擡頭,直直地望進她眼中,“公主縱馬過市,視街上百姓如無物。身爲公主,不顧子民死活。”

“放肆!”拓跋迪猛拍坐榻,嚇得旁侍官連忙跪下。

楚離卻道,“民女所言,可是不實?”

拓跋迪眼神凌厲,閃着危險的光芒,楚離卻毫不畏懼迎上她的目光,道,“先賢說,爲政以德。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如今百姓流離失所,餓殍滿地,上谷公主身爲皇族中人不僅不體恤下民,還縱馬行兇,難道不該反省嗎?”

楚離爲這事兒憋屈整天了。她剛對上谷公主有了點好印象,這下全給敗乾淨了。世人皆以爲拓跋氏乃天之貴胄,深畏皇族,噤若寒蟬如耗子見了貓。可是,楚離心中向來極度反感這些品級劃分。老百姓被壓迫的天然有種卑賤感,以爲皇族天子有多麼高貴,可殊不知這些皇室原本也不過是賤民出身。老百姓認爲,自己合該巴結上品人,卻不知就是這些人愚弄他們壓迫他們。所謂貴賤,歸其根本不過是資源佔有的多少。皇族以強權暴力手段,搶佔大部分資源,只留少許資源給老百姓,即使如此還要大力搜刮。又設置嚴格的等級,代代宣揚天命貴賤的思想,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禁錮老百姓,楚離點都不喜歡這些皇族。倘若今天騎在馬上的沒有自己,倘若自己是那些被拓跋迪縱馬橫衝傷到的百姓,很可能就命喪在馬蹄下,就此死於非命。

生命何其寶貴。天地之初,人人平等。所有的人共勞共食,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即使經常飽受飢寒疾病的困擾,但人這個種類團結體,共同對抗其他物種。然而,當資源漸漸豐盛起來時,人的*也隨之膨脹,人的手段也隨其陰詭。同類相誅,自相殘殺,人爲劃分等級。明明是各司本職的事情,結果被妖魔化爲高低貴賤的品類之分。如果因爲貢獻的不同可以佔據不同量的資源,這無可厚非,但是生命之間何以變得不互相尊重?何以有高低?何以有貴賤?賤民身上的血難道和皇族有什麼不同嗎?皇族不僅佔有資源剝奪民智,還肆意踐踏他們的生命。

人們眼中的高貴血統,其實是多麼骯髒愚蠢的產物。可憐那些被愚弄的百姓,還總以爲此乃天命,天生骨子裡就認爲自己卑賤,天生就對貴族仰望敬慕。他們並不知道,貴族只是佔有了最好最多的資源而已。人的身份和地位可以有高下之分,但本質的生命都是平等而值得尊重的。

天道與人活,人人都有明“智”和生存的權利。對拓跋迪這種輕賤百姓的行爲,楚離厭惡極了。

第8章 【釵頭鳳】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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