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黎章,待泥鰍和李敬文走後,看着發怔的妹妹認真道:“小蔥,你放心,就算是搶,哥哥也要幫你把泥鰍搶回來.”
他跟李敬文一樣看清楚妹妹的心意了。
林聰愕然愣了一會,“撲哧”一聲笑了,順手捶了黎章一拳,嗔怪道:“哥,瞧你說的啥話!”
臉上卻笑得美美的,禁不住把頭靠在黎章胸前,撒嬌地哼哼兩聲,跟她往常舉止完全不同。
等秦淼端來兩菜一湯,黎章剛吃了幾口,錢明就來報:聖旨到了,顧將軍讓他趕緊去七裡灘。
黎章詫異道:“捷報應該還沒到京城吧,怎麼封賞就下來了?”
林聰道:“只怕是滅蕃國的封賞。”
黎章這纔想起來,匆匆叮囑了林聰和秦淼幾句,就要走。
走幾步,忽然想起什麼,又轉頭問秦淼:“紅鸞公主怎麼樣了?”
秦淼忙道:“哥哥放心,已經大好了。我天天都去看她的。”又道,“她比青鸞好呢,我好喜歡她。”
黎章微嘆了口氣,道:“好好待她,她是無辜的。這場戰爭可沒她什麼事。就因爲她是公主,顧將軍不敢放了她,也要將她押解進京。”
秦淼點頭道:“哥哥放心。我天天去陪她說話,我們都是大夫,有許多話說。他們南雀國好些治病的法子跟我們不一樣呢。”
黎章便點點頭離去了。
看到七裡灘一片忙碌,傳旨太監笑得眯縫了眼睛,對顧澗奉承道:“顧將軍,看來咱家還要跑一趟——等皇上接到西南捷報,又該大賞將軍和衆位將士了。”
顧澗雖然竭力隱忍,卻仍然掩不住心中的喜悅,不住謙虛。都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麼。
胡鈞看着一臉笑意的黎章,臉色發白,他才知道:黎章竟然暗地裡領着三千人去西部攻打蕃國,哪裡是去練兵!
眼下他已是將軍,等這次滅南雀國的封賞下來,豈不是要封侯?
黎章會不會被封候呢?
朝廷於九月二十八日接到西南捷報:南雀國滅,水國大敗後上表求和。
朝堂再次一片譁然!
永平帝激動地仰天長笑。
滿朝文武這天都未歸家,都被皇帝吆喝得團團轉;六部衙門更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上至宰相尚書,下至小吏雜役。都忙得腳不沾地。
京城內鑼鼓喧天,百姓們爭相放鞭炮慶祝。
連吵了兩天,才選定了一批去南雀國的官員。並議定封賞:
鎮南將軍顧澗封鎮南候;
黎章將軍封爲玄武候,並將原濟寧侯高遠的宅邸賜給他,命禮部安排人修繕蓋造;
胡鈞、汪魁、嚴克等一干人封爲正二品將軍……
這其中,尤以黎章的封號顯眼。
永平翟道,黎章少年英雄。先助鄭昊滅了蕃國,後以水攻之計滅了南雀,而這個計策早在兩年前就定下了,稱得上是“謀定而後動”,一戰而勝。
如此大功,必當封侯;水淹孔雀城。震驚當世,特賜“玄武”封號。
原來,永平帝赦免了張家。起用了張楊,又封了鄭昊,然心底對神龜落在張家始終耿耿於懷,他更喜歡神龜無主,但又不好將桃花谷產業不還給張家。
所以。他藉口黎章用水攻滅了南雀國,搶先把“玄武”封號用了出去。心中暗道,朕就不信了,看天意能如何!
這樣的大功,封侯沒人能說出什麼來,可皇帝就怕趙耘等人提出異議,說神龜落在湖州呢,這黎章可是岷州人,僅憑水攻一戰,就賜號“玄武”,似乎不太具有說服力。
幸而趙耘對此無異議,讓永平帝大大鬆了口氣。
封賞完畢後,永平帝令內侍急速去岷州傳旨,並宣黎章等一干小將進京,同時也宣駐守在蕃州(原蕃國改成)的鄭昊等一干小將進京。
因爲,西部、南部邊關都平定了,宣這些新封的少年將軍進京獻俘,一來可以鼓舞民心士氣,二來也趁機重新調兵遣將——西北的元國和東北的金國還在蹦躂呢!
他意氣風發,接連下了數道聖旨,一高興,又亂點鴛鴦譜:下旨將肅王之女寧靜郡主賜婚給鄭昊,彌補對他的虧欠。
不明內情的朝臣們皆讚頌皇帝仁心仁德、襟懷寬廣,只有趙耘覺得似乎不妥。但聖旨已下,賜的又是郡主,並不辱沒寒門出身的鄭葫蘆,他實在找不出反對的理由,只能作罷。
傳旨太監十月二十日到達眉山縣,黎章還來不及高興,就被一個消息驚得面色煞白:皇帝將寧靜郡主賜婚白虎將軍!
秦淼得知此事,並未如往常那般流淚,一個人呆坐了半天,才輕聲道:“我跟你們一塊去京城。”
秦楓見閨女這樣,氣得心肝疼。
若是淼淼哭出來,他還要放心些,可是這副模樣,分明是心裡悽苦,卻說不出來。
他也不安慰女兒,不聲不響地出去收拾了一番,轉頭對秦淼道:“爹陪你一塊去。”頓了一下又道,“爹已經託人捎信回去了,讓你娘也跟鄭家一塊去京城。”
秦淼勉強笑了一下,癟嘴叫了聲“爹”,就不言語了。
爹去能怎樣,娘去又能怎麼樣?
京城又不是清南村,他們一家人難道還能去跟皇帝吵架不成!
那可是皇帝!
秦淼再不是懵懂的小女孩了,她很清楚此事的艱難,因此心裡空落落的,對前景茫然無頭緒。她忙了幾年,如今成了個活死人,還把未婚夫婿給弄沒了,那她當初爲什麼逃出來?
她卻不知道,秦楓就是要去跟皇帝吵架,就是要當面問永平帝:他到底是管天下大事的皇帝呢,還是保媒拉縴的媒婆?爲什麼總是跟他家閨女過不去,一次又一次地破壞她的姻緣?
他招他惹他了?
……
黎章、胡鈞、汪魁等人緊急籌備,連續混亂了幾天後,方押解着孔雀王一行人。浩浩蕩蕩往京城趕去。
一路上旌旗蔽日,士氣如虹,好不威武!
林聰坐在馬車內,藉口養傷,很少露面。此去京城,她就要恢復張靈兒的身份了。
於此同時,西邊的鄭昊、趙鋒等人也已經動身上路;東北流地,張家一家人已經離開黑莽原,在去京城的路上了;清南村的鄭家也接到鄭昊的消息,要他們立即去京城跟姑姑一家匯聚。說皇帝已經賜了將軍府,今年全家在京城過年,來個大團圓。
永平十八年底的京城。將風雲際會!
黎章出發前,先擬了請罪的摺子,託傳旨太監遞交給永平帝。
於是,永平帝賜婚鄭昊的事驚得黎章面色煞白,一報還一報。黎章的請罪摺子也驚得他魂不附體。
又是早朝的時候,皇帝託着那封奏摺,手微微顫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揉一揉,再瞧一瞧,還是一樣的內容:黎章乃張家長子張乾!
新封的玄武候竟然就是張家長子!
永平帝彷彿看見一隻大烏龜劃拉着四根漆黑麻烏的烏龜爪子。昂頭不屑地俯視自己:怎麼這一代紫薇星主心胸如此狹隘?
還搶先把封號用出去?
你跟我老龜較個什麼勁啊!
要不是看大靖危機重重,我老人家還懶得出世呢!
你就折騰吧!
羣臣見皇帝面色不對,都面面相覷。不知他手上拿的奏摺寫了什麼內容,讓他如此震驚。
“皇上,可是有什麼消息?”
宰相杜明小心地問道。
“啊?”
永平帝驚醒過來,見羣臣都看着自己,忙扯扯嘴角。強笑道:“沒什麼。哦,是好事。好事啊!”
他正了正身子,深吸一口氣,努力擺出一副驚喜的模樣,故作神秘地問道:“衆位愛卿,可能猜出是怎麼回事?”
衆臣都鬱悶腹誹:無頭無腦的,讓人怎麼猜得出來!
可總有人喜歡拍皇帝馬屁,於是興奮地問道:“皇上,是不是洪將軍也把元國給滅了?”
滿朝文武都目瞪口呆地轉向聲音來處,想看看是誰這麼厚顏,諂媚到如此地步:元國幾乎跟靖國一般大,豈是說滅就能滅的?
一箇中年文臣暴露在衆人視野,原來是禮部尚書黃真,即前文所述黃觀的父親。
永平帝倒沒覺得怎麼樣,他趁機呵呵笑道:“愛卿吉言!看來我大靖滅元國已不遠矣。不過,此奏摺卻並非戰報,乃是玄武候黎章的請罪摺子:他自稱是戶部侍郎張楊侄兒,張家長房長子張乾,與其妹隱在西南軍中數年,殺敵保國,爲的是向朝廷表明張家報國之心,戴罪立功。”
衆臣全部呆滯。
看着他們的表情,永平帝總算心裡平衡了好些,看來受驚的不是他一個人。
趙耘腦子轉得最快,立即出列,跪下奏道:“皇上慧!親封玄武候,竟然就是桃花谷張家長子,此乃天意!”
看着他滿臉驚喜的模樣,永平帝嘴角抽了抽,懷疑他早知內情,又不好說什麼,只得裝作心懷大慰的模樣,不住頷首。
一位御史出列奏道:“皇上,張乾欺君罔上,該當問罪。”
跟以往不一樣,這一次,既沒有人出頭附和他,也少有人反駁,羣臣大多都冷眼看熱鬧。
趙耘閒閒地笑道:“依胡御史所言,張乾不該上陣殺敵,不該滅了蕃國,也不該滅了南雀,他和鄭昊這對錶兄弟根本不應該管大靖死活,而應該跟他爹孃呆在黑莽原,挖幾畝土疙瘩出來?”
下更晚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