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淼見他放賴,跟葫蘆相視一笑道:“有,我給你們都準備了東西。”
她並沒有被敲詐的感覺,反而喜滋滋的,便取了自己帶來的小包裹,首先從裡面拿出一個用藏青色套子封好的東西遞給葫蘆。
葫蘆立即接過去塞進袖子。
板栗悻悻地說道:“就這樣小心?好像誰跟你搶似的。”
葫蘆點頭道:“可不是麼,慢一步怕這東西就不歸我了。”
小蔥和秦淼都笑起來,板栗無可奈何地瞪了一眼表哥。
接着,秦淼又拿出給其他人的東西,一色是小小的香囊,上面或繡着一叢蘭草,或是一隻梅花,或是一莖綠荷,均不相類同。
小蔥驚訝地問道:“才兩天你就做了這麼多?”
葫蘆也望着她,有些心疼地想,怕是熬夜做出來的吧!
秦淼急忙“噓”了一聲,小聲道:“別吱聲。你跟板栗哥哥的是我親自做的,他們的是讓蘭兒她們做的。你不說,他們也不知道。”
小蔥心裡溫暖,輕聲道:“多謝師妹。這也不簡單了,這東西可費工夫了。喏,哥哥,這個繡竹子的給你,男娃兒配花草不像。”
板栗緊緊攥着那個繡了一杆翠竹的小香囊,沒有再嬉笑,也沒有說道謝。
秦淼又道:“還不到時候,我就沒裝藥在裡面。等夏天的時候,讓師姐給你們裝些藥進去,能防蚊蟲叮咬。”
纔要向其他人派送香囊,就聽黃豆大喊道:“快給錢!晚了我可是要算利息的。”
四人聽了撐不住就笑起來,都說黃豆“財迷”。
飯後,隔壁李敬文兄弟過來玩。
李敬文終於見到了小蔥,跟往常一樣和他打招呼,喊他“敬文哥”。似乎又跟往常不大一樣,笑容淡淡的,說了幾句話,就帶着女娃們去了別的屋子。
這樣的節日,鄭家人晚上慣常都是去桃花谷度過的,因此。李家兄弟跟葫蘆他們略玩笑一會,待他們出發時,也就回家了。
李家也是滿屋子人,他爺爺奶奶和小叔一家都在這。
看見李敬文回來,他奶奶花婆子知從鄭家來。忍不住對敬文娘道:“梅子,你們還想跟張家結親麼?我聽人說,張家想把小蔥許給當官人家哩!”
敬文娘不悅地對婆婆說道:“娘。這是張嬸子告訴你的?”
花婆子一愣道:“不是……”
“只要不是張家人告訴你的,甭管是誰說的,你也不能信。那些人就喜歡扯閒話你不曉得?”
花婆子聽了面上訕訕的,因問道:“那你們還想跟張家求親?要我說,他家瞧不上咱敬文,咱們就該爭氣些,離他們遠些纔對。咱敬文這樣的,離了小蔥還娶不上媳婦了?幹啥要撿泥鰍剩下不要的……”
“娘!”
花婆子被敬文娘一聲大喝嚇了一跳。無辜地望着兒媳婦,見她臉色不善,忙道:“你爹也是這個意思。”
“啥意思?”
原來是敬文外婆——人稱狗蛋孃的過來了。
花婆子一向怕這個親家。忙含糊低頭,又偷偷地斜眼瞥向兒媳婦,生怕她跟狗蛋娘說緣故。這個親家母跟張家鄭家兩個老婆子都走得近,要是生氣了真會罵她哩!
所幸敬文娘沒再提這話,只說敬文正用功,準備今年再去參加府試,才混過去了。
另一邊屋子,敬文爺爺李老大也跟大兒子李長明說李敬文的親事,提了好幾戶人家閨女。
李長明便說敬文如今正忙着讀書,這事先不急。
李老大沉默了一會,才道:“按說,這話我不該提——我跟張大栓也是老鄰居了,可是,他孫女也被人吵得忒不像樣了。咱們犯不着趕去湊熱鬧,弄不好,還被人說是袱上水、攀富貴。”
李長明悶頭不吭聲。
李老大又說了好些話,李長明悶悶地接道:“爹,咱不聽人說閒話,成不?要是慕琴這樣被人說,你咋想?”
李老大瞪了兒子一眼道:“瞎打比方!咱慕琴多斯文的女娃,小蔥能比得了?”
李長明不再吱聲,遂說起春耕的事,才把話題轉開。
晚上,敬文娘憤憤地跟男人李長明學了他孃的話,李長明陰沉着臉沉默不語。
兩口子當年成親極不容易,成親後日子又極和美,因此對兒女的親事自有一套想法。別的都不說,只這一心想要成全兒子的想法就無人能跟得上,再說,甭管外邊傳啥閒話,小蔥是啥樣的女娃,兩家住隔壁那麼些年,他們還不清楚?
因而,李老大和花婆子算是白操心了,況且他們也做不得兒子家的主。
兩口子商議了一番,把李敬文叫來,告訴他爺爺奶奶的意思,又問道:“敬文,娘跟你爹可沒嫌棄小蔥,可是如今張家不肯應承親事咋辦?按說你槐子叔跟菊花嬸嬸也不該嫌棄咱們纔對,咋泥鰍那邊不成了,連咱們這頭親也不接哩?”
李長明沉聲道:“他們不好接。你想,他們先挑了劉家,如今跟劉家不成了,轉頭又跟咱們結親的話,不好說。”
敬文娘大驚小怪地說道:“菊花也真是的,我跟她這麼些年的情分,她還不曉得我是啥脾氣?難不成等小蔥進門,我還能借着這個由頭擺臉色給她瞧?”
李敬文默然無語,好一會才道:“爹,娘,我想安心讀書應試,咱先不提親事好麼?要不,你們先幫敬武張羅媳婦吧。”
李長明兩口子聽了面面相覷。
敬文娘問道:“敬文,娘不是等不起。就是……要是過幾年,張家還是不應承這門親,那可不是白等了?”
李敬文心裡本來毫無頭緒,他望着那跳躍的燈火,忽然有所觸動,遂擡頭微笑道:“娘,我又沒說等小蔥。兒子好好用幾年功,運氣好的話,掙一份功名回來,讓爹孃也嚐嚐當秀才爹孃、舉人爹孃,說不定是狀元爹孃的滋味,這咋能說是白等哩!”
李長明兩口子聽得心花怒放,望着大兒子樂得合不攏嘴。
敬文娘拉着兒子手道:“娘依你。隨你想咋辦都成。”又轉頭對李長明,“說起來,虧得周婆子混賬腦子,鬧了這麼一出,張家纔沒跟劉家結成親……”
“娘!”
李敬文看着幸災樂禍的娘,臉色有些發黑。
敬文娘這才覺得話有些不妥,急忙補救道:“敬文,娘不是那意思,娘可沒說周婆子罵人罵的對,娘不過就是捨不得小蔥。”
李敬文默然,雖然他也不希望小蔥嫁給泥鰍,可是,他同樣不希望小蔥被人這麼作踐,更不希望她爲此難過。
要是小蔥開開心心地嫁給泥鰍,他會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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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過後,勤勞的莊戶人家紛紛收拾準備,或下田鋤地薅草、看視水土等,或在菜園裡忙碌,田野里人漸漸多了起來,草也漸漸綠了,柳條也在暖風的催促下,抽出了鵝黃的嫩芽。
小蔥和秦淼去了濟世堂坐堂,而葫蘆跟板栗也沉寂下來,整日用功,因爲,他們三月份要參加童生試。
這頭一關縣試,目前清南村也就李敬文、泥鰍、李敬賢三人過了,第二關府試則一個錄取的也沒有,因此,板栗和葫蘆絲毫不敢大意。
草長鶯飛的三月,一大批少年奔赴清輝縣城,去博取那未知的前程。
葫蘆、板栗和黃瓜就在其中,青山則沒有去,他覺得自己比不上侄子們學業好,因此想看看他們考得如何再說。
鄭青木等人也不強求他,本來讀書並不一定都要科舉出仕的。
三月中旬,少年們從清輝返回,葫蘆、板栗和黃瓜全部落榜。
蘇文青是張傢俬塾的塾師,他仔細詢問了幾人的應試情形、答卷內容,然後緊閉嘴脣不語。
板栗之前本就心情不好,縣試又落榜,此刻更是精神萎靡。
葫蘆本就話少,只有黃瓜不忿地問道:“夫子,可有問題?我落榜也就算了,咋我哥跟板栗哥也沒中呢?”
葫蘆跟板栗的功課文章,在清南村小一輩中可是拔尖的。
蘇文青眼光一閃,輕笑道:“這也難說。你蘇叔我向來自負文采,不是連續兩次會試都落榜了嘛!你們纔多大?才考一次童生試,就有這些不平,這可是讀書人大忌。你們以爲誰都能有板栗小叔那份得意?”
黃瓜張張嘴,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他並不是因爲落榜不忿,而是他們落榜了,可清南村卻有七八個少年都過了,分別是劉家的玄龜、麻蝦、周矮子的孫子、李敬德和趙亮,還有張家佃戶的兩個孩子。
這還不算下塘集來附學的。
當時放榜出來,驚得一條街人都不住咋舌,都說清南村到底靠着青山書院,沾了文人大儒的光輝,如今開始出人才了。
獨獨鄭家和張家的人落榜了。
蘇文青拍拍板慄的肩膀,沉聲道:“莫要將自己跟你小叔比,從而妄自菲薄。你小叔他們當年應試,正是朝廷動盪之時,新帝未定,各方都竭力擢舉新人,又時時尋隙參鬥敵手,故而各方反不敢妄動,此乃天時;地利就無需說了;得老宰相親自教導數年,童生試時又有丁學政監管,此是人和,因此幾條,他們才取得過人成就。如今天下太平,文人學子如過江之鯽,競爭自然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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