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臉少年一擊得手,並不管刺殺的結果如何,立即拔出長劍,落地後接連幾個縱越,閃到一旁。
板栗只覺腦中靈光一閃,趁那敵將驚痛忙亂之下,長戟猛送,戟頭插入那敵將頸項,將他從馬上挑起,高舉在空中,一聲奔雷怒喝,然後興奮地長嘯不絕。
四周的靖軍只當他是殺了敵人大將而開心,遂也狂呼高喊,一陣陣聲浪如潮水般席捲整個戰場,聲震四野。
一名敵將護衛大怒,揚起手中鐵錘向黃臉少年投擲過去。
板栗眼神一縮,連戟帶人,一齊揮了出去。
鐵錘和絡腮鬍子敵將屍首相撞,轟然落地。
與汪老三和胡鈞對戰的敵人見絡腮鬍子死了,頓時大驚,心中一慌,手腳一慢,被他二人趁勢斬殺。
大將被殺,南雀軍頓時大亂,丟盔棄甲、哭爹喊娘地轉身奔逃,靖軍瘋狂地追殺過去。
兵敗如山倒!
混亂中,秦淼和黃臉少年被人流擠得跌跌撞撞,分散開來。
板栗見大勢已成,反而不着急殺敵了,四處尋找秦淼他們兩個。他一眼看見秦淼裹挾在靖軍當中奔走,忙催馬過去迎接。
如今靖軍都認識他了,所過之處,大家都避讓開來,是以很快到了秦淼面前。他俯身一撈,將她拉上馬背,大聲問道:“那個跟你一起的人呢?”
秦淼無力地搖頭:“衝散了。”
板栗急了,忙縱目四顧,人頭攢動,洶涌如潮,哪裡還能找到黃臉少年蹤影!
正頹喪間,忽見前面亂箭齊發,靖軍倒下一片。
原來,南雀後軍擋不住靖軍,主帥只得下令放箭。不分敵我,一律射殺。
汪老三見前衝的勢頭阻住了,一邊用大刀撥開亂箭,一邊大罵道:“豬!蠢豬!大蠢豬――!”
胡鈞知道他罵誰,也是氣得無法可想。
所幸他們的主將還沒有蠢到家,還可救藥。靖軍弓箭手也射出一輪箭雨,壓住了對面的攻擊,這邊人方纔重新整頓,再次衝殺。
板栗將秦淼護在胸前,命令她抱住自己。他則一手執鋼刀,一手執一把搶來的長刀,如同先前一樣率衆衝擊。
誰知才追了一段路。就見前方左邊山崗上衝出一杆大旗,耀武揚威地揮動着,率一支人馬斜插在他們面前。
是副將何風的旗幟。
他是這場戰鬥的主將,如今見己方士氣如虹,覺得身爲主將,應該做出表率,哪能讓幾個根本上不了檯面的小火長、隊長領着大軍衝殺,那像什麼樣子?
於是。他揮動手下壓陣的兩千兵馬,插到狂奔的洪流前面,高喊着追殺敵人。正好擋住了板栗和胡鈞等人的衝殺勢頭。
那些軍士簇擁着何風,嗷嗷叫得歡暢,滿臉興奮。與其說是追敵,不如說是在演兵,何風的前面更是跑着無數軍士――哪能讓何將軍打頭涉險啊!
汪老三見此情形,先是仰天長嘯,然後低首痛罵:“豬!蠢豬!大蠢豬――”
板栗頹然控馬止步,就這樣了吧!
總算活下來了。建功,等下回吧!
胡鈞向他靠過來,出聲招呼道:“黎兄弟!”
板栗苦笑着望向他,連他也不追了麼?
胡鈞見他這模樣,也攤手一笑,目光落在伏在他胸前的秦淼身上:“令弟受傷了?”
板栗點頭道:“都是些小傷,不礙事,就是累得支持不住了。她身子弱……”
豈止是弱,前些日子每天都吃不飽,忽然參加大戰,沒死固然有他的護持,更多的是運氣。先前一直精神緊繃,如今鬆下來,幾乎陷入半昏迷狀態了。
胡鈞忙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遞給他,道:“這是兩塊兔肉,讓他吃點。”
板栗大喜,連聲道謝,一邊剝開紙包,扶起奄奄一息的秦淼,將那肉送到她眼前,疾聲道:“阿水,吃飯了。快,有肉吃呢!”
秦淼無力地睜開眼睛,鼻子聞見一股肉香,哆嗦道:“肉?有……肉?”
她伸出顫抖的雙手,託着那兩塊不大的兔肉,送到嘴邊用力咬了一口――好香啊!
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覺得手沒那麼抖了,纔想起什麼來,忙將那肉送到板栗嘴邊,仰望着他輕聲道:“大哥吃。”
“噯!”板栗用力咬了一大口,心中一酸,眼中也滾下淚來。
淚眼模糊中,望向人潮涌動的戰場,她在哪裡?
胡鈞嘆了口氣,他就知道,這黎水是餓的。軍糧短缺,士兵們吃不飽,實在是個大問題。
大戰結束,何風一戰得勝,不禁意氣風發,得意地摸着下頜鬍鬚,命令衆將士清理戰場,收繳兵器裝備馬匹等物。這方面他倒是很專長,安排得井井有條。
板栗也不管那些,和秦淼騎着馬四處遊蕩,尋找那個黃臉少年。
正焦急間,碰見黃連,帶人在搬運屍體、收集軍械衣甲等物。
他看見板栗,冷笑道:“黎火長好威風,一戰成名,從此後怕是不歸老黃管了。”
板栗不卑不亢地說道:“黃隊長說笑了,屬下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黃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就是說你要升官了。到時候可別忘了兄弟們哪!眼下,不知本隊還能不能使得動黎火長?”
板栗跳下馬背,再將秦淼扶下來,然後衝他抱拳道:“黃隊長有事儘管吩咐。”
黃連嘆口氣道:“本來也不敢勞動黎兄弟的,只是上面交代了,天黑前一定要把這裡收拾乾淨。只有我們八、九、十營的將士,要掩埋屍體,還要收集運送刀兵器械,人手就緊張了。若是黎火長能幫一把,兄弟們肯定會感激不盡的。”
面對那些忙碌的軍士,板栗當然不能推拒,也無法推拒,只是黃連這惺惺作態的模樣讓他忍無可忍,恨不能一刀砍了他。
即便心中再仇恨。面子頭上還是裝作若無其事,遂不動聲色地大聲應是。
衆軍士都認得他了,歡呼着涌過來跟他打招呼,崇拜之情溢於言表,看得黃連眼中兇光閃爍。
他呵呵笑道:“今天黎火長英勇殺敵,此時想必也累壞了。老黃也不敢勞動黎火長幹這些粗活。你只帶幾個兄弟將收集的器械衣甲押送回營,就不用再來了,留在營中歇息吧。”
這死胖子怎會如此好心?
板栗十分意外,但實在不想在這多呆,況秦淼也急需休息。於是也不推拒,自領命去了。
收集的物資已經裝了十幾輛獨輪車,正停在山道上。除了推車的,另有五個靖軍壯漢押解。
黃連向林指揮使稟報後,這押解的任務就交由板栗率領了。
林指揮使還特意招了板栗過去問話,很是誇獎了他一番,說不知自己營中竟然有這樣英勇的小將,承諾回去一定爲他請功。
一切都是那麼和諧自然,回程雖遠,但都在靖軍所轄區域內。況且押送的也不是糧草,根本不用擔心出意外。
所以,當車隊陷在路上。板栗下馬查看的時候,被一名年輕的靖軍用刀鞘重重擊在胸口,禁不住痛悔萬分――他怎麼就對黃連的安排這麼放心。失了警惕呢?
見周圍的靖軍都發愣,顯然是不知情的,他忍痛大喝道:“你敢對同袍下手?衆軍聽令:拿下他!”
那人狂笑道:“你們還幫他?他是個無情無義、只顧搶功的人,爲了掙軍功,眼看着我弟弟被敵人殺死也不相救。老子今天要你償命!”
板栗心中一震:原來是他!
這也說得過去,他今天本來可以救下那個衛湖的,可是,若是這樣,秦淼就不在人世了。
他冷笑道:“真是笑話。我自己的弟弟性命危在旦夕,難道我不救他,去救你的弟弟?你用這個理由偷襲我,難逃軍法處置!拿下他!”
幾個軍士立即圍了上來。
一名靖軍不忿地說道:“衛江你好不講道理,你弟弟戰死怎麼能怪黎火長呢?都要像你這樣想,那死去的兄弟們都要怪人了。”
衛江怒喝道:“閉嘴!他明明順手就能救,卻不出手,這能一樣嗎?”
秦淼見板栗被衛江偷襲,氣得從馬上跳下來,拔劍就要刺衛江。
板栗忽然一把拉住她,將她護在身後,陰沉沉地望向衛江:“你是奸細,你在這設了埋伏?”
靖軍們都大驚失色:埋伏?伏擊他們這一小隊人有什麼好處,就爲了這堆破銅爛鐵?
衛江大怒:“放屁!你纔是奸細!老子哪有……”
“啊――”
一名靖軍被飛箭射中面門,慘叫倒地。
形式變化十分迅速,根本沒有給板栗反應的機會,從山道兩旁殺出四名靖軍,對着同袍下手,招招狠辣,一擊斃命。
板栗和衛江再也顧不得爭吵,同時抽出兵器應戰。
秦淼眼見在戰場上安然無恙,卻在此處被襲,對衛江罵道:“豬腦袋!中了人家的暗算,你就等死吧!”
衛江哈哈大笑道:“死就死!老子會怕?你們這是報應,報應!哈哈哈……報應,落在我眼裡……”
板栗見那四個人身手不凡,十幾個軍士轉眼去了一半,剩下的都驚慌地朝他奔過來,想是因爲他在戰場上表現十分勇猛,所以希望得到他的庇護。
可是,他毫無防備之下,胸口遭衛江重擊,又是大戰之後疲累之時,哪裡還能再展雄風!
即便不能抵擋,也要拼命,不然真要死在此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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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小蔥隆重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