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柱的所得主要是按照康順風提示的打法原則,對自己所喜歡的一些太極拳招式進行提煉,形成自己的打法。
比如他最喜歡的金剛搗碓,過去總想在這一招中體現出太極拳的隨屈就伸,不丟不頂。總想體現出太極拳舍已從人的風格特點,總想四兩撥千斤時是怎麼用的。總想用上太極的纏絲勁兒。好像手臂不轉,身體不擰不裹就不能打人一樣。
但在接受了康順風關於拳術打法的認識後,他有了自己對太極的定義。太極拳首先是一套拳法,並不是仙法和妖法!所以太極拳首先可以有其他拳法所具有的一切勁法與打法。不能說我練了纏絲勁,就沒有直勁了,或我不能用真勁來格鬥了。纏絲勁是高級勁法,但並不能代替所勁與力的功能。就像我們現在已經有了核武,有了導彈,甚至美國更是已經發展出無接觸式的打擊戰術,但美國同伊拉克之戰,仍需要單兵做戰,仍需要最基本的單兵火器,仍然會被伊拉克的AK47造成傷亡。
無論那一種內家拳,都是如此!有了整勁兒,並不代表局部勁就不可以用來打人。形意拳練時講究的起落鑽翻,但卻有譜說,不鑽不翻,一寸爲先!並不是一定非要有起有落、有鑽和翻才能打人。直接一拳能打倒時,寧爭一寸之先,爭一寸之快,也不要所謂的一直強調的起落鑽翻。
像金剛搗碓一招,過去卻他只想着對方一拳打來,如何雙手接引。但現在按照康順風那種對打法的定義:一勢要能接七拳,頭手肩肘胯膝足的原則,他結合康順風告訴他的那些紅拳的打法,特別是紅拳的中六合手、金雞獨立勢、小打虎勢和沖天捶勢,把金剛搗碓仔細地分解了一下,終於給他琢磨出了許多門道來。
這時面對丹波休的進攻,陳二柱突發就盟動了一個想法,他要用金剛搗碓這一招來對付他,而且他只用這一招來對付他,他要驗證康順風所說的打法的道理,他想知道太極拳到底是不是真的像康順風和向山說得那樣,得到高級的反而將最基本的失去了。
武者以命想搏,爭先鬥氣是一方面,我就是想爭個輸贏;還有就是以身驗道也是一方面,我就是想知道我練對了沒,我的玩意到底行不行。
陳二柱動了這個心思,正巧這時丹波休一落腿,一拳當面擊來。
陳二柱當時就後退半步,雙手掩懷護身,將身一轉蹭開他的來拳,身體一裹勁兒,如鐘上發條一般,將勁攢住,然後一個自己最得意的單鞭猛發出來。丹波休看他突然後退,就追將進來,剛一擡步,陳二柱右臂如鞭,帶着風聲輪了過來。
單鞭式雖然簡單,卻是陳二柱最先掌握和喜歡的打法。
首先單鞭式有刁掛小云手做掩勢,出手時雙手劃面護懷,將自己的臉面都護得嚴實。而做掩勢時又帶了擰轉,能將對方的來拳來腿連消帶打,且一手做刁手,一手做掩拿,一將對方的手掩拿住,就一鞭從下面發出,又隱閉又直快,而且發力足。
其實單鞭不光能對付來拳或腿,也做爲空手入白刃時對付槍刺棍點的消打法。更要說明的一點是,單鞭裡其實是帶腿法的,許多人都不知道,都以爲太極拳腿法少,其實太極拳的重心移動步法,是可以步步起腿的。
而且單鞭式雖然是發一鞭,但刁掛小云手的掩拿卻是可以做連環左右的變化的。真正的單鞭原來在陳溝傳的散手裡是可以做爲單式循環練的。而且中平勢只要是對方四肢來,都可以掩手發鞭。
這一下收得快,也發得突然,丹波休反應也快,忙雙手及膝一擡,將自己的身體封住,陳二柱就一鞭打在他的雙臂上,發出啪的一聲響。倆個人都是一疼,但陳二柱這一式是全身的大纏絲,合全身之力一擊,而非是單純的手臂力量。他的身體又屬於強壯型的,這一鞭打得比他瘦了一些的丹波休就不由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陳二柱這時就心中一靜,無思無慮,心中只有一式金剛搗碓了。
丹波休突然就感覺到前面的對手有一絲不同,但他只能憑多年的搏擊本能感覺到陳二柱與剛纔有一些不同,卻說不上來那裡不同。
而且,經過一連串的進攻,他的氣勢本來就已經沒開始時盛了。這時,他就雙手輪流提高,走着泰拳中高提掩的防守動作,腿上走着點滴步和蓋步,並不時地耍膝,迷惑着陳二柱,不讓他看出自己的腿法軌跡,慢慢地往前靠上去。
陳二柱雙手小勢懶扎衣,雙眼只盯着他的胸肩。
丹波休左腿突然大跨步,左手一個刺拳直擊陳二柱的面部。陳二柱雙手一翻,一劃弧,就出了金剛搗碓的接手勢,右手往外一化引,左手卻不像過去那種死板的打法,非要託拿對方的肘什麼的,而是直接左手一轉反劈,如撣雪一般,直接打在丹波休的右手肘彎處。按照傳統武術練時如打,打時如練的說法,當時想也不想,就按金剛搗碓式往下走去。左手一轉從身體右側就往左一甩手,抽打丹波休的胸口後,然後往左上方攉架,同時進了左腿,右手直接連撩帶穿,最後一刻就握拳轉提,同時右腿就起腿,往前一提膝帶帶了蹬勢。
丹波休左手刺拳後,直接再進左步跟右步就出了右擺拳,這是最基本的組合法。一般這樣打下來,兩步一進,對方如果退得慢些,基本就進身了,這時肯定會接左肘和右膝的合擊。但這些變化卻正落在陳二柱金剛搗碓的套子裡。
陳二柱左手上架,正擋在他的右擺拳上,右手上穿正穿在他的咽上,然後手一轉就提了捶,下面也提了膝上來。這時丹波休的後着也已經發出,但左肘正被陳二柱的右手提捶格在外面,下面的膝雖然起來了,但明顯被陳二柱金剛搗碓按下的左手擋住,似提又似蹬的腿法就一下踩在了丹波休的小腹上。然後陳二住右腿一落,震腳一踩,上面的右手提捶一斬,而下按的左手化掌爲抓,往上一迎,按打法本來應該是一式鷹抓雞取人襠的,但按比賽規矩,是不能擊下陰的,陳二柱就在丹波休的下陰輕輕一撓,上面的斬手卻沒敢容情,一下子就連肘帶捶,沉擊在丹波休的胸腹上。
丹波休的支撐腿給他踩住了腳,上面就給他沉捶一擊,自然身體爲大槓桿,給他一下錯勁擊倒。
陳二柱一招得勢,卻並不追擊,而是穩穩地站在那裡,等對手起來。
丹波休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陳二柱爲了驗證打法,並沒有發勁傷他。丹波休這一跳起來,,他明顯地感覺這一下本來自己是絕對失勢的,但陳二柱卻並沒有傷他,而且陳二柱在他襠下一撓,也讓他有點驚疑不定的別樣心思。
陳二柱見他起來,卻不耐等待了,一擡步就逼了上來。
丹波休看他進身,卻是往前一跨右步,右手一個刺拳就輕快地打了過來。他的打算右手刺拳接左手勾拳,再接右手摟頭撞膝的打法。
陳二柱照樣是一式金剛搗碓,連左右式都沒換。照樣右手一化引他的右拳,左手迎風撣塵一擊他的肘部,但這次左手卻是順他右手臂下抽進去,抽在丹波休的肋上,然後一轉手,動作勁力都沒有變化,但將剛纔的攉架手就打成了蓋掌,蓋往丹波休的臉部。同時一進左步,右手將丹波休的右臂就往下按去,這一按就擋住了丹波休的右腿腹股溝處,也就擋住了他右腿擡膝的可能性。
當時左手一蓋掌,不管蓋沒蓋住,就順勢下按,右手就是金剛搗碓本來的穿提捶勢,右腿也提膝如剛纔,似提似蹬。這時丹波休的左手就擺摟過來,後面左膝就頂過來。但左手還沒摟過來,陳二柱的右拳就在他下頜處輕輕一掛,右腳再次蹬在他的小腹處。他的左膝就給這一腿封在了外面。摟過來的左手也給陳二柱提起的右手擋在了外面。然後陳二柱照例是震腳斬捶。照樣將他一捶擊倒,不過這次斬捶明顯比上次重了些。
打完後,陳二柱照例不追,而是等丹波休起身。
丹波休再起來時,就已經紅了臉,他這時如何還不明白陳二柱是留了手的,而且明顯對方兩次用的招式一模一樣,分明是看不起自己嘛!當時就虎吼一聲,卻是前面右腿一個下蹬腹。陳二柱卻是一退右步,仍然是一個金剛搗碓的接手式,不過因爲對方腿比較低,而將弧形圓化變成雙手腹前中平從左往右的一擺勢,右手臂就逼開了了丹波休的右腿,同時又是一招金剛搗碓式,不過左手這時就順了丹波休的右腿滑上去,直着攉挑進去,連防帶打,左腿一進,就覓了丹波休的支撐左腿,然後右手往前提打,還沒等他進右腿,丹波休就已經被跤口錯勁兒,一跤跌放出去。
丹波休再次爬起時,臉色已經通紅了。他這次是直接左腿高腿直踢陳二柱的頭部,而且已經不抱拳架,顯然怒火已經讓他有些失常了。
陳二柱還是一式金剛搗碓,雙手一劃弧,就接了他的左腿,左手一動,就封了他的右半身,一進左步,右手一提,下面右腿一提就點在他的支撐腿上,上面右手斬下時,斬在丹波休被他右腿掛住的左腿上,拳頭直斬腹股溝。
丹波休被這一拳斬得整個大腿發麻,站立不穩。
陳二柱一斬之後,並不容他站立,卻是靈活地加了一個醃手肱捶的勁兒,將他一拳放出去。這是傳統拳家保護自己的措施,絕不能讓對方站在打擊距離之內,不把對方放出去,就要自己退出去。因爲在打擊距離內,人的眼睛視角有限,根本看不完對手的全身。這時對方說不定有什麼奇技怪招,就將你一把拿下了。
接下來,就成了丹波休的噩夢了,陳二柱來來去去都是這一招金剛搗碓,甚至有一次丹波休打出下掃踢時,陳二柱竟然冒險一個陳式太極的雀地龍下勢下去,手法上還是一招金剛搗碓,而且右提捶打出了沖天捶勢,竟然將丹波休一拳打了仰天躺。
丹波休這時死的心都有了,他虎吼連連,全然亂了章法,他現在不求打贏,只求陳二柱能將他KO了,他好下場!他現在感覺在這臺上每多打秒鐘,他就被侮辱一秒鐘!每多呆一分鐘,他就被侮辱一分鐘。
陳二柱終於將金剛搗碓的妙處試完了,他吁了一口氣,看着已經全然失去鎮定的丹波休。他突然就往前進步,這次他要主動用金剛搗碓進攻對手了。
只見陳二柱雙手劃弧,一進右腿,一個琵琶手勢就打了出去,右手先在前,左手隨後追上去。丹波休看他終於主動進攻了,右手一個泰拳的斜擋上格,左手就進身上想打勾拳,同時本能地要進左腿擡腿直蹬。而且他的上勾拳還帶了挑肘的意思。
陳二柱雙手一被格,身體就往右一轉,合身之力將丹波休的右臂一拉,同時進了左步,左手就攉甩上去,直擊他的臉。下面右手卻是先捅後提,一拳捅在丹波休的心口上,然後就變捅天捶上擊丹波休的下頜。
而這時,丹波休的上勾拳也打了進來,因爲陳二柱的手臂佔了中線,所以正勾在陳二柱的手臂上,陳二柱給他這一拳打得手臂巨疼,但兩人的力氣卻也在這時合在一起,正擊在丹波休的下頜上。丹波休就感覺頭部嗡地一聲,他明顯地聽到了自己的下頜傳來咯的一聲,耳朵處就如絲筋被拉斷一般火燒般地疼起來。他想擡起的左腿也就沒有力氣再擡起來了。
其實他就是擡起了也沒用,因爲陳二柱的右腿已經似提如蹬地佔了兩人中間的中線了。陳二柱最後一落地,右拳就將他劈斬出去。
丹波休仰面倒了下去,他昏昏的頭腦中只有一個意識,我終於不用起來了!
陳二柱在這一刻,有點呆滯的感覺。他只感覺自己的淚水管不住地流了下來,誰說太極拳不行,來和我打!做爲一個陳溝人,甚至做爲一個陳溝人眼中離經叛道的人,他對陳溝太極的感情,沒有人能體會,沒有人能理解。
他無法從陳溝內等到的東西,要從陳溝外去求、去偷,他沒有別的目的,他只要證明太極拳行!他知道這一刻,他終於做到了。一式金剛搗碓,就是陳溝前輩爲他藏在拳中的拳眼,讓他從這一招中,深悟太極之道。
他將眼光看向西邊,他並不能確切地知道,陳溝在S市的那個方向,但此刻,他只想能痛痛快快地跪倒在陳溝的陳家祠堂裡,狠狠地對着祖先的像,磕上幾個響頭!然後美美地哭一場!他的眼睛又看到了休息室的方向,他知道向山和康順風都在那裡,是他們毫不保留地將拳法精華,同他交流,他纔有了今天的突破!他們不僅僅是他的朋友,而是師友——對,就是師友!不是單純的朋友,而是像老師一樣指導過他的朋友。但其實他什麼都看不見,因爲他的眼睛已經被淚水模乎,他甚至也看不到場內觀衆爲他瘋狂的場景。他的右手被主持人高高的舉起,但他也聽不到場內的歡呼聲。因爲他的靈魂,已經穿越了時空,去同創出太極拳的祖輩們去交流心聲!誰說太極不能打,在我手中它無敵!看我金剛搗碓法。
在休息室中,向山和康順風對望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出了喜悅。他們知道,陳二柱終於脫出了現代太極只強調勁法內功的桎栲,將太極的勁法同傳統武術的打法結合了起來,他是真正地走近了太極真諦的人,離宗師的境界只有一步之遙了。相信在他手裡,太極將恢復真正的、不僵化於內功的傳統打法。
能化則化,能打則打,剛柔並濟,不拘於法!
陳二柱進到休息室時,已經從激動中恢復過來,他一進休息,就看到康順風和向山的笑臉,他的眼睛又有了一絲霧氣,他感覺自己今天就像個孩子,像個受了委曲又被安慰的孩子。他走過去,一伸手就將康順風抱了過來,完全不顧他拳師的身貴如金的講究。
“謝謝你!”他說。
康順風愣了一下,在下一刻,他也緊緊地抱住了他,他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陳二柱放開康順風,對上向山時,卻深深地鞠躬下去。康順風對他是交流,他有一份親近在心中。而向山對他則是純粹的指點,所以他自然有一份尊重在裡面。
接下來一場是向山,外面的主持人已經在介紹他了。
向山過來,拍了拍陳二柱的肩膀道:“你最該謝謝的是你自己!沒有你這份心勁兒,我們說什麼也是白搭……”說着,就跟着武術學院用來壯聲勢的學生走了出去。
(寫這一章,小子心裡很忐忑,不知道用這種打的方式來解釋金剛搗碓法,是不是合適!因爲小子不大懂太極的……不過寫完後,小子又難受又痛快,此中感覺,無法與人說……月票和訂閱,小子還是照例呼喚一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