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就甭再賣關子,直說就是!”薛氏開口道,她昨晚死磨硬纏五爺討了兩匹妝花錦緞,惦念着布行管事不曉得可有送來,只想快些散去。
崔氏指着田姜,彎脣笑言:“讓二嫂協助我罷!”
田姜不置可否,沈老夫人有些猶豫:“她懷身兩月餘,恐是不便.......”
“若二嫂的身骨如蘇姨娘這般,打死我也不敢提這一茬!可你看她很是精氣神足。”崔氏微頓,話說的愈發豪氣:“二嫂最聰明有能耐,僅幫我出謀劃策就好,那些個髒苦累的活計,還有得罪人的事兒我一已擔了!”
沈老夫人默稍頃,看向田姜道:“萬事開頭難,今年子你先跟着三媳熟悉起來也好,往後纔不至手忙腳亂,你可願意?”
崔氏嘴角倏得抽緊.......還有往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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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五爺在書房等的百無聊賴,聽得簾籠簇簇一陣響動,沈澤棠走了進來。
“二哥!”他連忙站起作揖。
沈澤棠微頜首至桌案前坐下,廝童進來侍奉茶水,待齊備即垂簾退下。
沈澤棠端盞慢慢吃茶,沈五爺有些好奇問:“二嫂懷孕兩月餘,已能分辨孩子手足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沈澤棠目光犀銳地瞅他:“你全忘記不成?”
沈五爺訕訕地,索性去大銅火盆邊,用鐵鍬扒拉出幾顆板栗,吹去炭灰剝了吃。
沈澤棠問他:”你那個有孕的姨娘,一次都沒去瞧過罷?“
”哪個姨娘?“沈五爺有些茫然,對上二哥不敢苟同的神情,連忙道:”自然去瞧過.......“
又止言笑了笑:“隔着窗屜看了一眼。”
沈澤棠蹙眉,將茶盞擱到桌上,這個風流成性的五弟實在讓人頭痛,想想還是把他勸誡:“你如今成家立室,我本不願多說,但屢次三番受母親所託勸你向上,旁得不論,子嗣乃高門大族傳宗接代、旺興百年之根基。五房常年無所出,如今終獲一脈骨血,你應好生珍重憐惜纔是。”
沈五爺連忙道:“二哥所言極是,我今晚就去看她。”
”豈只今晚.......“沈澤棠欲言又止,搖搖頭,旋而問:”你還有何事找我?“
沈五爺一拍腦袋,瞧被二哥訓得正事都忘了,他湊近低聲說:“三哥回來了!”
“何時回來的?”沈澤棠不以爲意:“怎未聽府裡管事提起過?”隨手從迭堆的拜帖裡抽出封來看,年關將至,入京述職的外官絡繹不絕,登門求見的自然也多了。
“不敢回府,躲在我鋪子裡歇宿着。”
聽得這話,沈澤棠擡首看他會兒,才沉聲問:“這又是從何說起?”
沈五爺嘆息一聲:“三哥常年在蜀地做官,三嫂又不肯隨他去赴任,這清心寡慾的日子,可不是誰都如二哥這般能過......“
”你直說就是,莫要偏扯旁的。“沈澤棠打斷他,聽話聽音,他已能猜出十之八九。
沈五爺忙道:”三哥在那邊養着個......今年感染風疾歿了,留下四歲的稚子,三哥此次也一道帶來,想日後就養在府裡。可思量三嫂是個氣高善妒的性子,恐她難以容下,是以不敢回府,只問二哥何時抽得空閒,去與他商個萬全之策?“
沈澤棠沉眉斂笑,淡道:“若爲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旦得做下,這世間又何來的萬全之策,你去轉告他,吾之秉性與大哥南轅北轍,最忌替誰收拾爛攤子,讓他自行善後,日後才方得警醒,五弟你亦如此。”
沈五爺還待要勸,卻見他撩袍起身徑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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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姜聽得沈老夫人問,倒也沒甚麼願不願意的,正待要開口答應,忽聽有個男子的嗓音問:”願意甚麼?“
衆人隨聲望去,卻是沈二爺掀簾走了進來,他穿雪灰色地雜寶紋天華錦羅袍,戴四方平定巾,鬢角光潔,眉眼淡含笑意,十分溫和儒雅的樣子。
沈慶林急忙起身,湊近拱手見禮,沈二爺簡單往來兩句,淡瞥過隨在他身後的喜春,即朝沈老夫人跟前走。
蘇姨娘等往昔只聞沈二爺乃朝中重臣,整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至多在年節祭祀時遠遠望一眼,而近日裡因田姜的緣故,倒得見了幾回,那氣宇風度實非他人能比。
沈老夫人由他作揖問安,笑着打趣:”怎也不讓丫鬟通稟一聲,幸得今日沒欺負你媳婦兒,不怕你來拿我。“
衆人皆笑起來,兩個丫鬟忍住笑,擡來椅子擺放炕沿邊伺候他坐了,又捧上熱茶。
沈二爺擡眼見田姜也在笑,不由抿了抿脣,岔開話問:”方纔母親在說甚麼?”
沈老夫人笑道:“離年日漸近,府裡準備治辦年事,三媳婦想讓你媳婦協助她,我想着先熟悉起來也好,是以問她可願意。“
沈二爺默了默,看向田姜低問:“你願意嗎?”
田姜“嗯”了一聲,這府里人事弊端太多,長此以往沈二爺遲早會受其所累,她很想盡自己的力幫幫他。
沈二爺點點頭,轉而朝崔氏道:“吾這娘子年紀輕,性子很嬌,受不得冷話,卻勝在知書達理,聰穎能幹,你只要好言提點她,定不會出甚錯處.........”頓了頓接着說:“且她肚裡懷着元寶,受不得累,太過瑣碎細事你自己打點即可。”
崔氏聽得臉色微變,倒是沈老夫人一臉驚喜:“孫子乳名起好了?是喚元寶嗎?”
田姜笑着稱是,何氏插話進來:“這是弟妹起的乳名罷?聽着就金光閃閃的。”
一衆心照不暄地微笑,沒好意思說的太直白,這名兒多是清貧寒家或土老財們,夢想子孫大富大貴才如此起。
他們這種翰墨詩書之族,起乳名更多講究悅雅才勢,銅臭味兒是能避則避的。
”是吾起的乳名。“沈二爺一臉鎮定自若,從容道:“‘元寶’謂之財也!和氣生財,大勝寬懷,能容天下,喜笑顏開,吾與九兒恩愛和順,更希這孩子能有虛懷若谷的胸襟,它日定能成大器矣。”
田姜眼波瀲灩地看他,怪不得要想一宿呢,真是難爲二爺了。
沈老夫人一拍大腿:“元寶好,這名字喜慶,我歡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