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的時間一般彈性較大，下午四五點左右，沒有特別吩咐的部門差不多就已經空了。技術部也不例外，在程遠的秘書小姐打招呼離去之後，整個辦公區就剩下了程遠和顧盼盼兩個人。
顧盼盼從吃過午飯回來就沒怎麼給程遠好臉色，當然，之前也算不上多麼和顏悅色。不過程遠多少還是感覺到了一些怪異，誰讓他有事兒沒事兒總是要多觀察對方呢。
“盼盼，今天晚上跟我去自強家吃個飯怎麼樣？”他問得有點兒小心翼翼。
顧盼盼頭也不擡，仍然埋首在文件裡，只有聲音飄過來：“程經理是以什麼身份去廖家吃飯？”
程遠倒是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他不慌不忙的回答：“廖先生的晚輩和下屬，自強心心念唸的盼盼姐的男朋友，如何？”
顧盼盼從鼻孔裡哼了一聲算是回答，聽不出到底滿意還是不滿意，答應還是不答應。
程遠卻對她扯出大大的笑容，然後拿起桌上的手機，撥打了一串號碼。
顧盼盼餘光看到了他的動作和表情，表面上不在意，耳朵卻已經豎了起來。他這是要給誰打電話？廖家？
“喂，自強，是我。”程遠轉過身，倚在辦公桌邊上，樣子隨意而帥氣。顧盼盼聽到他說出自強的名字，已經忍不住擡起頭來看向他，剛好見着了這個養眼的姿勢。
那頭廖自強的聲音顧盼盼聽不到，不過從程遠和他的對話裡能聽出那孩子大概說了什麼。
“嗯，你盼盼姐今晚也去。是啊，她答應了的。”程遠邊說邊轉回頭，對着顧盼盼眨眨眼，“你要和她說話嗎？嗯？你這是害羞了？”促狹的笑容浮現在他脣邊，顧盼盼幾乎可以想象對面的自強又羞又惱的樣子。
聽起來程遠和他們一家相處不錯呢，他現在身上似乎籠罩着一種流動的溫暖的光暈，讓人很難把眼前的他和剛纔伏案工作的他等同起來。這是一個有着千般面貌的男人呵……顧盼盼再次感慨。
不知道哪種面貌的程遠纔是最接近真實的他自己？而顧盼盼你，真的瞭解這個男人嗎？
程遠很快結束了通話，顧盼盼也從剛纔一時的茫然思緒中抽身出來，恢復了從容的神態。她並沒有提出異議，堅持不去廖家，而是要求先回趟自
己的窩。程遠自然不會拒絕，兩人還是照舊開了顧盼盼的車代步。
“盼盼，你這大包小包的都是什麼啊？”
程遠雖然在顧盼盼面前一向任勞任怨，但是看她還在往他臂彎里加碼，實在有點兒吃不消了——她居然給廖自強準備了這麼多禮物？一看就是從美國帶回來的，看樣子肯定精心挑選過，連包裝都一個賽一個的精緻。
可是她跟他接觸夠久了，她從來就沒表示過給他帶了什麼，哪怕是一包擦鼻血的紙巾呢！程遠憤憤地想着，覺得捧着的東西更沉了。
顧盼盼斜了他一眼，嘴上吩咐：“都是好東西，你可小心別摔了。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你不但要賠償各種損失，這房客也算做到頭了。”
程遠聳聳肩，“遵命，房東大人！”
兩人驅車離開之後沒多久，晏琉璃就以很不尋常的速度虐待着她平日的愛車殺了過來。可惜剛好撲了個空，敲了半天門沒人應，固話手機來回撥，全是無人接聽。
琉璃惡狠狠地在顧盼盼門上踹了一腳，“死丫頭，跑哪兒去了？怎麼也這麼讓人不省心！”她原本是要到這兒來訴訴苦，發泄一下心頭的煩悶苦楚的；沒想到自己的煩惱一絲沒少不說，連帶着擔心起這個失蹤人口來。
顧盼盼對此全不知情，她的手機落在了辦公室。因爲平時除了她的屬下極少有人騷擾她，所以也習慣了清淨，手機不在身邊也沒什麼感覺。
她此時開着車，正在辨認着開往天閬別墅區的路。
七八個年頭沒有走過的路，即使路徑本身沒什麼大的變化，還是給了她不少的陌生感。兩側的建築物比過去拔高了兩三倍，個別殘存的低矮樓房上也圈着大大的拆字，顧盼盼邊開車邊打量，尋找着往日的痕跡。
那裡是曾經的車站，現在的花園。
那裡是程遠爲了看她而偷偷呆過的旅館，現在已經變成了十幾層的商務酒店。
她默默想着，面孔一片漠然，心頭卻漸漸酸澀起來。
“盼盼，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我的故事嗎？”程遠突然開口，打破了車中稍顯低迷的氛圍。他靠在副駕駛座上，顧盼盼看過來時，只見到他微垂的側臉。
這是明知故問吧，她暗想。
“嗯。”即使如此想，她還是低低迴應了他。
“廖彥武，廖董事長，是我叔叔。”程遠的這句話在心頭轉了很多年，顧盼盼終於從美國回來之後，這句話又轉到了舌尖，今天他總算是說出來了。雖然到底還是有些忐忑，她能否理解他的心情，能否原諒他當初的隱瞞，但是他知道絕不可能再拖下去了。
顧盼盼手頓了頓，但車速並未改變。
“嗯，然後呢？”她問，聲音非常平靜。
程遠揉了揉額頭，似乎想抹掉那上面並不存在的汗水。
“當初我認識你之後，才知道你恰好在他家當特教的。”程遠看了一眼顧盼盼，硬着頭皮繼續解釋。這是早晚的事情，還是先說爲妙吧。“那時候我對叔叔有誤會，一直以爲是他找人害了我爸媽。”所以他纔會想要找證據，就算活着也不打算讓叔叔知道。
“我承認曾經有過利用你打聽一些消息的想法，但是並不是因爲利用才接近你。”
“盼盼，你不相信我嗎？之前一直沒敢告訴你，就是怕你誤會……”在顧盼盼的沉默下，原本有七分把握的程遠越來越心慌了，他側身看着表情始終如一的她，真有些猜不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現在呢？”顧盼盼終於開了口。
“……”程遠語塞。
他現在敢告訴她，當然是因爲覺得他們之間的冰層開始融化，她應該可以原諒他將她困在美國七年的事情了，這件事也“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再說了，愛妻保衛戰需要家庭的支持啊，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騙，哦不，應該是哄到家，蓋上他們廖家媳婦的戳纔可以。
其實說起來，他那個叔叔纔剛剛哄得女人點頭嫁給他，他們廖家男人追妻的歷史都相當悽慘曲折，就算是把盼盼哄到這裡也未必就能有什麼實質的進展。
顧盼盼方向盤一打，已經進入了天閬別墅區。斜睨了一眼沉默的程遠，接着問了句：“現在呢？怎麼跟你叔叔相認的？”
程遠這才明白，顧盼盼並不是想問他爲什麼現在敢告訴她這件事了，而是想知道他如何解開了誤會。
清了清嗓子，程遠利用車子從別墅區大門到廖家別墅的短短距離，將往事三言兩語總結了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