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拒絕了聶叔叔吃完飯的邀約,在傍晚前離開了她母親的住所。
雖然她什麼都沒說,大概是因爲以前也有過類似經歷吧。我卻明白,她是怕和母親相處久了,捨不得離開了。畢竟如今她的聶叔叔能給她母親一處風平浪靜的港灣,而她尚且沒有能力爲母親遮風擋雨。
“姐,我是不是很不孝?”回程的出租車上,小米無力地問我。
“不,相反的,你很識大體。”我安慰道,卻也是事實,“你自己尚不能豐衣足食,又怎麼能把你媽媽拴在身邊呢?而且,和你的聶叔叔比起來,你的能力確實微弱。”
“你認識聶叔叔?”小米驚訝地問。
“我不認識,但是我知道他。”我點頭,“他是知名意大利服裝品牌Lavanda的創始人,如果我沒記錯,Lavanda的規模應該是在意大利排名第三。Lavanda在意大利語中是‘薰衣草’的意思,而薰衣草的花語卻是我愛你。”
小米一臉呆呆地看着我,我淺淺的笑了下,繼續開口:“聶濤老師年輕的時候也有很多作品被奉爲經典,六年前突然封筆,單純地做起了公司總裁。今天我才明白,原來並不是真正的封筆,他依然有作品出來,只是以你媽媽的名義,用你媽媽的風格。”
“你媽媽這六年的作品,的確是聶老師和景老師風格的結合。小米,我今天突然明白了,Lavanda的創立之初,聶總那句爲了他愛的人,原來是指你媽媽。”我恍然大悟地說。
而身旁的小米,早就傻呆呆地愣住了:“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突然覺得我媽好傻,放着這麼好的男人不嫁,爲什麼非得跟我爸呢。被我爸傷成這樣,還執迷不悟地走不出來。”
“總會走出來的,你要相信你媽媽是個值得被愛的女子,而聶濤老師也是一位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我拍拍小米的腦袋,笑着說,“你要堅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小米呆呆地點頭,我笑:“這下你該放心你媽媽了吧?”
“嗯,很放心,謝謝你,顧瑾姐。”
“傻丫頭,你該謝你聶叔叔。”我點了點小米的鼻子,看到她展顏一笑,便放了心。
簡單和小米吃了晚飯,匆匆回到酒店房間,立刻給洛迦打視頻電話。
接通後不久就被接了起來,懸着的心在看到那個人的那一刻,突然落了地,無比踏實。
洛迦還穿着白大褂,坐在我很熟悉的辦公室裡。大概是擡手固定好了手機,雙手隨意地環在胸前,向後靠在了椅背上。
看他坐好,我纔開口問道:“很忙嗎?”
“還好,剛下手術你就來電話了。”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有多荒唐,米蘭的晚上八點,B市卻是凌晨三點,我竟然半夜打給了洛迦。
“對不起,我忘了你那已經凌晨了。”我愧疚的低頭,語氣低落道。
“傻丫頭,沒關係,我的生物鐘本來就不正常,你又不是不知道。還好不是剛剛打,早一會兒我也接不到。”說完,洛迦停頓了片刻,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緩緩吐出一句“我好想你”。
我的心跳慢了半拍,就那麼傻傻的盯着他好看的臉,喃喃道:“我也好想你。”
“呵呵~老實交代吧,今天干嘛去了,這麼失魂落魄的。”洛迦看到自己成功擊破了我的僞裝,開始對我的反常進行逼供。
“今天陪小米去看她媽媽了,就是以前非常厲害的一位服裝設計師。……”洛迦安靜的看着屏幕,表情祥和,眼神專注,輕易就讓我失了神。
最後等我喃喃講完,動了動身體,把翹在上面的左腿換下去,變成右腿在上面,語氣不快不慢地說:“璐璐,我也愛你。”
我徹底懵了,我被聶老師的愛情感動得一塌糊塗,他卻在這裡和我表白。
“璐璐,還好你愛的是我,還好我沒有晚一步遇見你。”洛迦笑容淺淺,語氣溫和,卻字字擊在我的心上,蕩起了一湖漣漪。
我和洛迦,不知是否是三生三世修來的緣分,正如張愛玲的散文《愛》中所道: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唯有輕輕地問一聲:“哦,你也在這裡嗎?”
“哥,謝謝你。”我由衷地感激,感激洛迦爲我所做的一切。毫無疑問,我能有今天的勇氣和成績,也離不開他的陪伴與支持。時至今日,我突然明白,所謂的勇往直前,不過是仗着有他在背後爲我遮風擋雨罷了。
“傻丫頭,可別和我表白了。萬一我頭腦一熱,也去創辦個Cape Jas-mine可怎麼辦?”洛迦直起身,調侃道。
我先是一愣,隨後笑了。Cape Jas-mine梔子花的英文,花語永恆的愛,他倒是很會套公式。
ωωω ▪тт kдn ▪C O “呵呵,你還是穿白大褂繼續做人間天使吧。”我也調侃道,“我是制服控,對你穿白大褂的樣子更欣賞。”
“哦,我明白了,你是在暗示我以後要先穿上白大褂,在做運動。”我真是無語了,男人果然都是理性動物,底層邏輯都是一樣的。
“你那邊應該也九點多了,快到牀上去倒時差吧。我回值班室睡一會兒,明天還要上手術。”當醫生真辛苦,我忍不住在心裡心疼洛迦。
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了晚安,掛了電話。
因爲前一晚上毫無睡意,導致今晚睡得很好。鬧鐘鈴聲把我從睡夢中拉回現實,關掉鬧鐘起牀洗漱、化妝,收拾妥當帶小米趕赴時裝show現場。
按照主板方的指引,找到了自己的席卡。拿出手機拍了幾張T臺的圖片傳給公司,算是交差。
在走秀正式開始前的幾分鐘,身邊突然坐了兩個人,我側頭,卻大吃一驚。
竟然是我的偶像,郭培老師。即使歷經歲月人過半百,設計師的才華與底蘊卻越來越深厚,由內而外散發的氣質讓我移不開目光。
“顧謹,你好。我是郭培。”偶像笑着開口,和藹而慈愛,讓我失神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打招呼。
“郭老師好。”語氣因爲激動而帶着顫音。
“呵呵,沒想到,Freestyle的代表會是一位新設計師,你很有才華。”偶像繼續說,我卻完全不在狀態了。還記得菱菱當年去機場見偶像周杰倫的時候,回來我問她什麼感覺,她說,真正見到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很沒出息,連一句“我喜歡你很多年了”都說不出口。
此刻我的感受也是如此,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小姑娘,你好像見到我很激動。”郭老師笑着說。
“是的,您是我的偶像,我從高中時候就在關注您的作品了。”我努力組織語言,終於控制着用平靜的語氣說了出來。而右側的小米聽到了,也側過頭來注意這邊。
“是嗎,那真是非常榮幸。這張卡片送給你留個紀念吧,希望你能喜歡。”她說着從手邊的包裡拿出一張卡片,精美的燙金印花,上面寫着——巴黎時裝週邀請函:邀請人:郭培。受邀人那裡,是空的。
而卡片的背後,是手寫的一行字,漂亮的仿宋體,很是好看。郭培:15121346888。
我恍恍惚惚地雙手接過卡片,竟然還不忘道謝,果然是教養良好。
隨着主持人的開場白響起,郭老師也坐正身體,不忘叮囑道:“好好看秀,你會從這裡學到很多東西的。以後有需要可以聯繫我。”
我點頭,一切那麼不真實,彷彿想做夢一樣。
我竟然在此刻、在這裡,那麼輕易地見到了偶像,還拿到了巴黎時裝週的邀請函,還有偶像的聯繫方式,太不可思議了。心裡激動得歡呼,面上卻努力保持平靜。
今天上午的作品都是偶像這種級別的,其中還有小米媽媽的《仲夏》,郭老師沒有獲獎,但是她並沒有失落的表情,我便也沒有開口安慰。她離開的時候,還跟我說了句“再見顧瑾”。
“哇塞,姐,你好厲害,你竟然拿到了巴黎時裝週的門票!”郭老師一走,小米便湊過來把那張卡片拿過去,一邊欣賞一邊讚歎。
“好奇怪,她的席卡明明在第一排……”我喃喃道,偶想走了,腦子也清醒了。
“是不是特意來給你送邀請函的啊。”小米猜測道。
“可是卡片上連名字都沒來得及寫。”我繼續說。
“哎呀,不管了,反正是件開心的事情不是嗎?”小米擺擺手,示意我不要糾結了。我笑笑,不再深究,重新把目光聚焦到T臺上。剛剛偶像在,我都沒好意思跟小米討論今年大牌們的作品。
“姐,剛剛郭老師在,我都沒敢問,景蘊儀那套《仲夏》,你覺得怎麼樣?”小米湊過來,小聲地問。
“一會兒宣佈這輪獲獎名單,肯定有它。”我肯定地道。一輪十套,兩套獲獎作品,這輪恰恰有《仲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