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讓我有些無措,我鬆開環住他腰間的手,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他卻沒給我機會,轉身猛地箍住我,用力將我向他懷中拉過去,我低着頭,他指尖頂住我下巴,用力挑起來,“擡頭。”
我使勁向下墜,和他來回壓制了幾下,他就有些怒意,“白鳶鳶,不要挑戰男人的底線。”
我擡起頭,他的眼睛很深邃,在這樣月光幽深的夜裡,就像明燈汪洋一般透徹炯亮,他氣場那般強大,我只要和他這麼對視就覺得膽怯,我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就哭了,嚶嚶的啜泣聲從我喉間溢出來,他微微蹙了蹙眉。
“說。”
“我不想讓你走。”
他愣了一下,我說出來這句話也愣了一下,他盯着我,“你說什麼。”
我開始喘氣,一言不發。
“不想讓我走,那爲什麼跟白唯賢,不跟我。”
他爲我的沉默發了火,“白鳶鳶,你是啞巴?”
“我不知道。”
七月份的盛夏,南城悶熱得令人窒息,我卻覺得發冷,我縮了縮身體,“我只是想跟你待着。”
他忽然笑了,大抵覺得我這話幼稚好笑。
“可我爲什麼要跟你待着,你給我放在什麼位置。”
他說完冷笑了一聲,然後轉身,背對着我。
我抿着嘴脣,看着地面,這塊靠近玄關的位置不過三四平米,被我們兩個人的呼吸和身體完全佔據,幾乎密不透風。
他很高,身材魁梧,皮膚是健康的黑色,他也許不再年輕,快四十歲的年紀讓他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成熟的味道,有些滄桑,有些冷酷,還有些超脫常人的睿智,我想起第一次看到他,在二樓的大廳,和上百個小姐站在一起,穿過層層的人海,他整個人都那麼挺拔耀眼,彷彿就是人羣中的焦點,尤其那雙眼睛,是我對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精準鋒狠的目光,透着狡黠和城府,波瀾不驚的表情,低沉暗啞的聲音,說他叫權晟風。
我那時死活也不想到,這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男人會對我動了情。
人們說,世紀名流的權晟風,陰險狠毒手上還有鮮血和人命,他神秘狡詐,喜歡在背後捅人一刀,敬佩他的說他是亂世英雄,厭惡他的說啊是奸詐小人,我只知道,我面前的權晟風,是個世間最普通的也會被七情六慾折磨的男人,而折磨他的對象,卻是最不配的女子。
“晟風。”
我第一次喊他名字,我看到他的身子顫了一下。
“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我哭着喊出來,他的背影頓了頓,我看到他握在身側的拳頭,越來越緊。
“我知道。”
“我放不下白唯賢,你如果愛了一個人十四年,你能放得下麼。”
“我可以等。”
我抱着頭拼命的搖,“可你要等到什麼時候!我這輩子都跟着他,不管他是好是壞,是拿我當人還是當牲口,我最後是毀滅我也認了。”
他的拳頭漸漸鬆開,落在門的扶手上,腳下往外跨了一步,“白鳶鳶,記住我的話,我不會讓你毀在他手裡。”
他說罷走出去,門也被他帶上,“砰”地悶響,我站在原地顫抖了一下,他說他不會讓我毀在白唯賢手裡,這話我聽着,總覺得好像在預示什麼。
我在客廳的沙發上窩到了凌晨,我睜着眼,看着茶几上的菸蒂,我數了數,有九個,他最少也在這裡等了我兩三個小時,濃烈的煙味還沒有散去,他身上特有的那種味道也瀰漫在空氣裡,我從沒有質疑過自己愛着白唯賢的那顆心,可在權晟風出現之後,我就有動搖了,白唯賢對我,和權晟風對我,我開始暗暗的在心裡比擬,前者真的像是在對待一直畜生,好的時候撫摸兩下,也帶着居高臨下的味道,壞的時候滿不在乎置之不理,就連把我帶走,都口口聲聲的喊着,“給這個妓、女贖身。”
我愛的是曾經的白唯賢,可我放不下的,是十四年的執着。
也許吧,當時過境遷,所有的一切都能化爲塵埃,交給時間是最好的辦法,權晟風對我,早晚都會灰飛煙滅。
我又靜靜的坐了一會兒,發現這個房子我不能再來了,我只要進了樓道,就忍不住回想那天晚上我的驚慌和權晟風臉,他就好像和這套公寓融爲了一體,他就是我的家,我的家就是他,我等了白唯賢十四年,不管他爲什麼爲我贖身,我都不能背叛他,身體做不到守身如玉,心卻務必要從一而終。
我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站起來,留了一張字條,是給權晟風的,告訴他我這段時間都不會來這裡,除非白唯賢不要我了,我無家可歸再回來。
他說他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面前,可我猜他還會來,我寫好了拿着放水果的碟子壓好,然後起身,走出去,把鑰匙放在門口的地毯下面,然後給他發了一條信息,就離開了。
我打車到了白唯賢的公寓,天都矇矇亮了,我看了一眼手機,四點二十,我站在房門口等着,想等到五點多再敲門,別打擾到他休息,可我聽見裡面似乎又磕磕碰碰的聲響,好像是拿杯子,我趕緊敲門,喊了聲是我,果然,腳步聲逼近,接着門被打開了,可我還沒來得及邁進去,一股極大的力量將我提了起來,我的雙腳都凌空了,我嚇得尖叫,白唯賢帶着怒氣將我扔進去,我撲倒在沙發上,好在很軟,不然這一下我肯定是要受傷。
我嚇得坐直身子,他陰沉着一張臉坐在另一張沙發上,“去哪兒了。”
我
“白鳶鳶。”
他叫住了我,我頓住步子,扭頭去看他,他一動不動坐在那裡,始終看着茶几,眯眼之間我從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戾氣。
“你和權晟風,什麼關係。”
我心都險些跳出了嗓子眼,我強作鎮定,“他是我老闆。”
“哦?”
他冷笑着擡起頭,“老闆?我手下的女員工也有不少,我卻從來沒像他那樣對待一個手下這麼好。”
我抿脣不知怎麼答,他突然伸手,惡狠狠的將茶几上的遙控器朝我飛過來,我一閃身,那硬物從我額頭的一角擦過去,我條件反射的喊了一聲,下意識的去捂着,掌心粘乎乎的溼熱,顫抖着拿到眼前看,竟然是一灘暗紅色的血跡。
我錯愕的去看他,他仍舊面色深沉,彷彿剛纔對我下狠手的根本不是他,如果我沒有及時躲開,我的臉現在會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敢想。
“白鳶鳶,騙我的下場你知道是什麼麼。”
他冷哼着站起來,走到我面前,那每一步靠近我都恐懼得幾乎要發瘋,那一刻他在我眼裡不是白唯賢,而是嗜血的惡魔。
“就是你死。”
他陰狠的笑着,手指掐在我下巴上,一下輕一下重的捏着,“不是隻有權晟風那樣的人,黑社會的人,纔敢掬一條人命在手裡,你是妓、女我知道,但是妓、女也要有妓、女的守則,我買了你,他不要錢是他的事,我從不欠別人的,尤其還是他那樣的人,我會把這個情還回去,我怎麼對你,你都不許讓我難堪,不然我不會放過你,他越讓我善待,我越是要惡待。”
我含着眼淚,強迫自己不能哭,他眯着眼,手上的力度漸漸輕了些,最後不悅的鬆開我,“哭什麼,給我添醜?”
他坐回去,揉着太陽穴,這一夜他睡得也不好,眼下的烏青就是最好的證明,我將眼淚逼回去,默默的轉身進了房間,我一直沒出去,客廳偶爾有沙沙的聲響,他也始終沒來找我,快到中午,我餓得實在不行了,我悄悄推開門,露出一條縫隙,白唯賢竟然不在,我探出頭去,四下看,天台那裡有扇透明的大窗,和客廳隔絕了一個不大的空間,他的背影站在那裡面,偶爾左右擺動一下,頭髮被風輕輕撩起來,有些凌亂,我走過去,落地窗沒有關嚴,隱約聽到了覃濤這個名字,白唯賢似乎很不屑,語氣都極其不尊。
“你仔細注意着,覃濤對權晟風下手,他也不會沒感覺,權晟風那麼精,算計他不容易,覃濤出手了多少次,哪次成功了?先不用管,看着就行,等他們自相殘殺兩敗俱傷了,我再坐收漁利。”
那邊不知道再說什麼,白唯賢很輕蔑的笑了笑,“我早想到了,權晟風看似和覃濤很和諧,其實他處處作對,覃濤看不慣他這樣傲慢,對他早晚要剷除,只不過未必那麼輕鬆就做到,你收到的消息準麼?”
白唯賢將窗戶拉上了一點,大抵是怕擴音,我就再也聽不到後面的話了,而我聽到的這些,已經足夠證明,權晟風有危險,害他的人是覃濤,那個一直不甘心的老狐狸!而且就在這兩天要出手了。
我扶着電視,強迫自己穩住無力搖晃的身子,心底的不安一點一點擴大,直至要爆發了,腦海裡有個聲音在不停的吶喊着,白鳶鳶,去救權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