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人雖然也很想要這個孩子,可是他們還沒自私到要讓溫暖失去生命來生他。
顧老夫人率先勸起溫暖:“溫暖,不然,這一次就聽醫生的吧。”
就連顧正揚也在一旁勸了起來:“丫頭,我們知道你爲什麼堅持想生下這個孩子,你的心意我們領了,真的,我們不想失去你。”
溫暖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的寶寶已經成形,會動會鬧會玩,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我怎麼可能狠下心來拿掉他?”
說道這,她又感到一陣胎動,信念頓時變得更加堅定:“寶寶是我的命,我不能沒有他。如果萬一,我最後沒能活下來,這個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續,你們看到他,也就是看到我了啊……”
顧老夫人側過臉去,偷偷擦掉眼角的淚水。顧正揚和顧四也都低頭不語。
他們明白,這個孩子對於溫暖來說,比她的命還要重要,她是不可能捨棄他了。
黎禮見大家都放棄勸說溫暖,心裡涌起一股煩躁,特別是看顧翊宸坐在溫暖旁邊,只是一直盯着她看,並不發言,還以爲他爲了要孩子的臍帶血就不顧溫暖的死活,更是氣憤不已。
語氣也不由的加重,機會是衝溫暖低吼:“你是你,寶寶是寶寶,你們根本是不同的人!怎麼可能看到寶寶就是看到你?”
溫暖狐疑的瞪向黎禮,對於他今天過於多管閒事,惹來顧家二老的擔心,很是不滿。
眼瞧着他神色激動的又張開嘴,她搶在前頭道:“黎醫生,我很感激您對我的病如此盡心,但是,您是醫生,可以給我提建議,可無權要求我怎麼做吧?”
溫暖語氣柔和,話卻說得不客氣。
黎禮雙手收緊,面色難看,室內的氣氛也忽的陷入緊張的狀態。
“那個……”溫暖的產科醫生率先打破沉默:“寶寶已經七個月,其實是可以打催產針的。”
打催產針也就意味着讓孩子現在就出生,以免它繼續長下去,對母體帶來更多的負擔。
從始至終都未開口的顧翊宸,眼睛聚然一亮,徑直看了過來:“打催產針現在就生孩子的話,暖暖就能安然無虞嗎?”
產科醫生搖了搖頭:“只是能將產婦的存活率提高一點。”
“暖暖……”顧翊宸轉向溫暖,眼底有着鼓勵之色。
但是溫暖立即拒絕了產科醫生的提議,“我想自然生產。”
不管現在生還是以後生,風險依然存在,而她還想和顧翊宸再相處一段時間。再說了,她的寶寶本來就比一般人的寶寶弱小,她捨不得他出生後因爲先天體質差,大病小病不斷。
其他人也紛紛加入勸說隊伍,不捨棄孩子提前生產也不行嗎?
但溫暖態度依舊堅決,像磐石一樣無法撼動,最後逼得他們只能作罷。
只有黎禮還不肯死心,想辦法聯繫了沈婉婉,讓沈婉婉來勸溫暖。然而沈婉婉和溫暖深聊了一番之後,給他的回覆只有一句話:“我尊重女兒的選擇。”
連沈婉婉都妥協了……黎禮無力的呆坐在沙發上,忽然害怕二個月後的到來。
……
溫暖出院後,身體的狀況並沒有預想的那麼糟糕,而且,吐血的次數還越來越少。
她每次去過衛生間後,顧翊宸都會盯着她的臉仔細看,看她臉色是不是比去衛生間前蒼白,如果更白了的話,就說明她不是吐血就是尿血了。
然而幾天觀察下來,他發現她幾乎沒再失過血。這個發現讓他欣喜不已的同時又萬分不安,因爲不清楚她這種狀況到底是病情在轉好,還是身體裡沒血可以給她吐了。
顧翊宸把自己的觀察和顧四說了,顧四沉默半晌,還是如實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溫暖怕傷到孩子,不去醫院治療,藥也是能不吃就不吃……她這樣硬撐着,怎麼可能會好呢?”
也就是說,她貧血嚴重的即將到極限?
顧翊宸垂眸不語,募的轉身離開客廳,走進一個衛生間。
落鎖,快步走到馬桶前,一大口鮮血就落了下來,瞬間將把馬桶裡的水都染成了紅色。
顧翊宸一把擦去嘴邊的血跡,漱了漱口,雙手死死的扣住洗漱臺的邊緣。
他和溫暖,難道真的跨不過這道坎了嗎,真的沒辦法陪伴寶寶長大嗎?
閉上雙眸,二滴清淚擠出眼角,懸在崖邊許久的一顆心,終究一點點的往絕望的谷底跌去。
……
顧翊宸從沒有把自己的絕望表現出來過,依舊如往常一樣,和溫暖互相打氣,描繪美好的未來。
其實,他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不安中,生怕會突然失去溫暖。
而隨着孕期的持續,溫暖也覺得自己的病情詭異的在好轉,有一次求證似的跟顧翊宸說:“我出血的毛病好像越來越輕了,身上也越來越有勁了。你說,是不是我的病好了啊?”
顧翊宸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揪得緊緊的,卻面色如常,溫柔的問:“要不,我們去醫院檢查檢查?”
“我又沒有不舒服,纔不去呢。而且,檢查多了對孩子不好。”
去醫院估計不是被建議打掉孩子,就是被建議打催產針,溫暖立即尋了個藉口,否決了他的提議。
時間,在抱着過一天算一天的想法中,溫暖懷孕到第八個月。
她已經很少再出血了,可這種情況別說讓顧翊宸高興起來,反而讓他產生了更多說不清的擔憂。
溫暖也陷入一片憂愁,此時的她大腹便便,坐也難受,站也難受,就算是躺下來,也各種不舒服。
顧翊宸把她的一切辛苦看在眼裡,心疼的要命,只覺得女人孕育一個生命太不容易,抱着溫暖的肚子警告裡面的寶寶:“以後你要是不好好孝順媽媽,我一定會打你PP。”
溫暖聽了只覺得好笑:“你別嚇唬孩子了,要是嚇唬的他不敢出來了,可怎麼辦啊。”
顧翊宸輕輕撫摸她尖尖的肚子,“他啊,這麼淘氣,估計還想早點出來玩呢。”
顧家人從各種跡象分析,都說溫暖懷的是兒子,就連溫暖也這麼覺得,因爲肚子裡的小傢伙實在是太愛動了。
溫暖笑了笑:“還有一個月,就可以卸貨了。”
熨貼在她肚子上的手微微一頓,幾秒後,低垂着頭顱的顧翊宸語氣緩慢的應了一句:“是啊,還有一個月……”
一個月後,很多事就會有定論。
想見到寶寶的心情,讓他們希望這一個月快點過去,可充滿危機的前路,又讓他們害怕時間過的太快。
每一天都顯得彌足珍貴,他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更加珍惜能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然而,好像上天有意要幫他們結束這充滿和恐懼的日子似的,半個月後,溫暖忽然就覺得肚子抽痛起來。
痛了沒一會兒就不痛了,可走了二步後又開始抽痛,而且比上次痛的更厲害。
她這時有點擔心了,等肚子又痛了二三回後,趕緊喊來顧翊宸,滿眼憂慮:“我的肚子好疼,不會是哪裡又出問題了吧?”
顧翊宸立即安排車子,顧老夫人這時聞訊也趕了過來,聽她描述完肚子是怎麼個痛法後,作爲過來人,她立即道:“這是要生了吧,趕緊去醫院!”
因爲事先有準備,事到臨頭,大家沒有太慌亂,迅速收拾了一番就把溫暖送到醫院。
剛到醫院,溫暖的羊水就破了,劇烈的抽痛讓她滿頭是汗。
她是特殊的孕婦,顧家請的血液科團隊以及婦產科團隊迅速到位。雖然肚子開始陣痛了,但還沒那麼快把孩子生下來,醫生就趁隙先給她做了一番詳細的檢查。
結果血檢報告出來,表明溫暖的紅細胞、白細胞、血小板各項指標都正常。
這是怎麼回事?她明明得了再障啊?
黎禮和顧四等人都不敢相信,深怕報告出錯,又立即給溫暖進行了血檢,順便還做了肝、脾、淋巴等方面的檢查。
各方檢查結果很快彙總到一塊,溫暖的各項生命指標竟然都正常。
醫生們百思不得其解,溫暖之前明明病的那麼重,不斷的吐血和尿血,怎麼臨近生產,卻突然好了?
這情況太詭異,弄得大家惴惴不安。溫暖本來因爲陣痛痛的想哭,聽到這個消息後,倒是開心的笑了:“這不是好事嗎?”
顧四還是愁雲滿面,顧翊宸見她這樣,知道事情可能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但還是勉強的對溫暖擠出一抹笑容,捏着她汗溼的手安慰她:“應該是老天知道你不容易,想保你平安生產呢,媳婦加油。”
溫暖點點頭,肚子忽的又是一陣更強烈的劇痛,疼的她忍不住低呼出聲。
顧翊宸好像比她還緊張,立即看向顧四,“還要多久能生?”
“我剛問過婦產科醫生,她說溫暖宮口剛開,最快也要八九個小時,一般都是十幾個小時才能生。”
顧翊宸和溫暖都呆住了,她都疼成這樣了,宮口才開而已?她還要疼八九個小時,甚至更多?而且聽說越到後面就會越疼……
溫暖欲哭無淚,牙關咬得緊緊的,忍受一波又一波,後一波比前一波還厲害的劇痛襲來。
很快的,收到消息的溫世遠、沈婉婉、項美美等人也迅速趕到醫院。一時之間,病房裡人滿人患。顧老夫人怕他們吵到溫暖,就留顧翊宸一人在內間陪溫暖,她則帶着其他人守在客廳裡。
時間一秒秒的過去,溫暖疼的渾身是汗,顧翊宸也不比她好到哪裡去。
他一直守着她,不斷的給她鼓勁打氣,要麼給她講笑話分散她的注意力,講的嗓子都有點沙啞。別人給他帶來了飯菜,他都沒心情吃。而溫暖勉強吃了幾個巧克力補充能量而已。
到了晚上十一點,溫暖終於可以進產房了。
雖然早就定了溫暖是順產,可她畢竟是特殊產婦,生產過程中可能會涉及到手術,按照慣例,醫院將一份“手術協議書”交給顧翊宸簽字。
顧翊宸看到協議書上寫着手術過程中有可能發生的種種危險,執筆的手抖的厲害,根本沒有辦法落下。
溫暖躺在牀上,頭髮都被汗水侵溼。
她理解他的心情,故作輕鬆的笑道:“老公,你就籤吧,既然我的再障已經好了,相信我們母子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箭在弦上,不能不放。顧翊宸紅着眼睛,咬緊牙關,顫抖着在協議書上籤了字。
溫暖隨即又叮囑了一句:“如果萬一出了什麼意外,需要你二選一的時候,記得一定要先保孩子啊。因爲,這個孩子是我的命根。”
說完,她又轉頭看向顧四,無聲的跟她說了三個字:“臍帶血。”
顧四的眼睛也紅了,微微的衝她點了點下頜。
“溫暖,有這麼多專家在,你不會有事的。”顧翊宸低頭在她溼漉漉的額頭上親了下,“而且,我也會陪在你身邊。”
順產允許親人相陪,就算不允許,顧翊宸想陪,也有的是辦法。
其他人眼睛也都紅了,一個比一個緊張,一起送溫暖來到產房前。
溫暖的視線在衆人身上一一掃過,顧老爺子、顧老夫人、顧家姐姐、溫世遠、沈婉婉、項美美……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她有這麼多人愛。
爲了讓這些人不傷心,她也要努力的活下來啊。
思及此,溫暖衝他們露出一個最祥和最明媚的笑容:“等我哦。”
話落,視線一挑,眸光對上顧翊宸飽含深情的眼。
她的眼底都是笑,笑得那麼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