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看着陸言歸那張擔憂的臉,內心搖擺不定。
其實有時候人對於未來,會產生一種力量,能夠知曉即將發生的事情。
陸言歸剛纔說,許家的人全部都知道,但獨獨她一個人不知情。這其中的原委,不用細細思考也可想而知。
許念能夠猜到,但是她就是想聽陸言歸親口告訴她。
“你告訴我吧。”許念努力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但聲音裡的顫抖出賣了她內心的恐懼。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下作,明明心裡面知道了答案,還是會忍不住開口。去聽那一個人親口說一遍。
許念就是這樣的心態,她不傻。她知道自己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但是還是會想要親耳聽一遍。
但是陸言歸看着許念那張故作堅強的臉,忽然就起了憐憫之心。許唸的半生,他是最瞭解的。
從幸福家庭到成爲孤兒,在從孤兒被許良毅收養。
只是這收養之後的日子,甚至是比許念一個人生活還要艱難。熱戀的時候,每次他去找她,都要經歷驚心動魄的劫難。
不得不說,這一刻,他心疼她。
“念念,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相信我,我和顧深都會爲你報仇的。”陸言歸緊緊皺着眉頭,眼神擔憂的看着許念。
但是都到了現在這樣的時刻,就如同潑出去的水,還能收的回來嗎?
許念看着陸言歸,眼神慢慢的變得堅定而又絕望。聲音彷彿從極遠極遠的地方傳來,嘴脣微張,她緩緩開口,“言歸,你不說,我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是的,她會恨自己一輩子。
自己親生父母蹊蹺死亡,而自己卻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作爲女兒,有什麼顏面去面對在黃泉之下的疼她愛她的父母?
陸言歸有些猶豫,他開始後悔自己爲什麼沒有好好考慮後果,爲什麼要把這件事情告訴許念。
但是他也知道,許念如果不知道,說不定這件事會成爲她生命中最大的隱痛。
“念念,是……周錦雲和許良毅陷害謀殺了你的親生父母。”陸言歸眼睛一閉,索性全部都說了出來。
“轟隆”一聲,許念踉蹌了幾步,好不容易穩住了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但是腦袋卻頭疼得厲害,連站也站不穩的許念,下意識的伸手付出了旁邊的欄杆。
雨,淅淅瀝瀝的下着。許念就那樣站在雨中,不哭不笑,也不躲閃。
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只是靜靜地待在那裡。彷彿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漸漸磅礴的雨水,氣溫的驟然降低,身旁的人的吶喊,這一切都像是一個無聲電影,吸引不了許念。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念似乎纔回過神來。佈滿臉頰的雨水仍然掩蓋不住她臉上的蒼白,終於,她沙啞着聲音,一字一句的問,“爲什麼?”
像是在問別人,也像是在自問自答。
陸言歸看着許念,長腿一跨,就想靠近許念,將許念抱回室內。
但是似乎一直都觀察不到周圍世界的許念,看見陸言歸一動。立馬就豎起了滿身的刺,她看着他,眼神中充滿了恨意與絕望,“你別過來!”
簡單的四個字,許念卻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順着牆壁,慢慢的滑落在地上,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着滿身是刺的許念,陸言歸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之前他沒有考慮到,便將許念約到了天台。許念本來就站在外面,要是因爲他的行爲讓許念做出了什麼過激的舉動,他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
一時間沒有辦法的陸言歸,只好給顧深撥打了電話。
但是電話鈴聲一遍遍的響起,卻一遍遍的背掛斷。
陸言歸的眉頭緊緊的皺着,他只好先發了短信“許念出事了”,短短的幾個字,但是再次打電話的時候卻是痛了。
對方的聲音明顯很焦急,說話的語速也很快,“念念出什麼事情了?她在哪?”
雖然不確定陸言歸是不是在陷害他,但是他卻不能多思考。一個小時前他們還在一起吃早餐,一個小時後許念就出了事情。
顧深心裡有些懷疑,但是聽完陸言歸的話後,卻什麼也不管不顧,放下了電話就往天台上衝去。
“念念,念念,等我。”顧深一邊三步做兩步跨,一邊嘴裡在碎碎念。
這樣的顧深惹來了公司員工的駐足。
顧總裁是最在意儀態的人,平時他們忙了稍微跑了幾步,他就會訓斥他們,說要保持最基本的禮儀形態。但是此時,一陣風似的跑過去的顧總裁是怎麼回事?
許念目光空洞的看着遠方,昔日的種種浮上心頭。
只是在過去的時光,她和許良毅有多交好,現在就有多痛心。
人生有三大不孝,不順最大。
許念在那麼長的時間裡,認賊作父,還與之交好。這對於她含冤逝去的父母,是多麼的不公平。
如果過許良毅像周錦雲那樣,對她不好,對她打罵。那麼她的心裡還不會這麼難受。
正是因爲過去許良毅對她太好,許念抱有感激之情,對許良毅早就當成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那樣對待。雖然沒有開口叫一句爸爸,但是在許唸的心裡,早就把許良毅當作了父親看待。
而現在,現在又算是什麼?
她心目中的父親,竟然親手殺害了她的親生父母,硬生生的讓她從幸福的家庭中成爲了一個沒有人愛沒有人疼的孤兒。
那麼她這些年的感激和隱忍,到底算什麼?
許唸的眼睛睜得的,但是眼神卻是空洞無助的。
她想恨許良毅,但是又想到他那麼多年的陪伴與照顧;她也想原諒許良毅,但是她的親生父母被這個男人陷害,而她也從一個平凡快樂的人成爲了一個孤兒。
雨還在嘩啦啦的下着,打溼許唸的頭髮、衣服,也打溼了許念那顆善良的心。
“許良毅、周錦雲。”這兩個名字一直在許唸的腦海裡反覆,似乎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這兩個名字。
許唸的臉上有雨水,但蒼白的臉頰,乾裂的嘴脣出賣了她現在的虛弱,只是她彷彿意識不到,只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