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國慶翹着二郎腿坐在店裡,喝着廉價的二鍋頭,瞥了一眼這兩個人:“你倆誰要鑑寶?門口掛着一塊咒石,自己去摸一下,檢測一下污染度。”
“抱歉這是三爺定下的規矩。”
鍾梨禮貌地笑笑,望向對面的貌似父子的二人:“如果污染程度嚴重,就不適合鑑寶了,一旦失控或者畸變,給大家都添麻煩。”
店門口掛着一塊黑色的,遍佈詭異咒文的石頭,如鵝卵石般光滑。
不知道掛在這被多少人摸過。
景辭微笑着說道:“明白,只要給錢就行,最近黑雲城寨是去不了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我搞點錢給我父親買點補品。”
他隨手握住了那塊咒石,石頭只是微微一顫,沒有什麼反應。
輪椅上,槐蔭閉目養神,彷佛睡着了一般。
顧見臨帶着書翁都走到店裡了,也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
很明顯,這倆人明顯是來找樂子的。
顧見臨鬆了口氣,只要不影響他的計劃就好。
然後他就聽到了撲通一聲。
書翁腿一軟,險些摔倒在地上。
要不是顧見臨眼疾手快拉住他,他可能真的就當場跪下了。
“這……”
只見書翁嘴脣哆嗦着,臉色變得蒼白至極,眼童裡流露出巨大的驚恐。
又見面了,那個聖域級的超級大老。
還有那個躺在輪椅上的老人,能被一個聖域級的大老叫父親。
那得是什麼水平?
這不是他該承受的壓力啊。
“累了吧?你們倆一下午幹了那麼多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這還有半塊巧克力,你倆可以分着吃。待會兒好好看着,這裡的規矩很嚴的,千萬別做錯事。”鍾梨朝他們倆眨眨眼,把半塊士力架扔給他們,轉身進了倉庫。
她在倉庫裡看了看,專門挑出了一箱紙殼上塗着黑線的箱子,搬了出去。
顧見臨接過那半塊士力架,發現這是掰斷的,而不是咬斷的。
溫度很低,明顯剛從冰箱裡拿出來。
也就意味着這半塊巧克力對這個女孩來說,算得上是很珍貴的零食了,平時就放在冰箱裡,偶爾饞的時候就掰下來一塊,解解饞。
這是很明顯的善意。
大概是看他倆真的踏實肯幹,老老實實幹了一下午活。
其實那種穩重踏實的人,永遠都比投機偷懶的人要討人喜歡。
反觀那三個偷渡客就不一樣了,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偷懶,一看到有鑑寶人來了,立刻就放下手裡的活,偷偷摸摸混過來了。
鍾梨把箱子打開,裡面都是清一色的,用銀色金屬盒包裝的貨物,不知是用什麼特殊鋼材打造的,上面還有細密的繁複紋路。
“你們幾個看好了,這些金屬盒裡裝的都是從仙宮外圍打撈出來的超凡資源,但不要拿着這盒子冥想,除非你們也想靠鑑寶來撈錢。”
鍾國慶掃了一眼衆人,說道:“至於鑑寶的方法,直接讓鑑寶人拿着盒子冥想,如果一旦這是污染物,那麼鑑寶人自然而然就會被污染,身體會產生反應。給他一千塊錢,然後把污染物直接放到儲物庫裡,等第二天會有專門的人來清理掉。如果不是污染物,那就什麼事都不會有,直接給錢就行了。”
這確實是用人命排查污染物。
但也是在賭運氣。
“能問一下,這箱超凡資源是什麼嗎?”
景辭微笑問道。
鍾國慶翻了個白眼,沒搭理。
鍾梨回答道:“是一箱赤土。”
“哦,鍊金材料啊,看來我運氣還不錯。”
景辭直接拿起一盒赤土,
閉目冥想了片刻。
只聽店內一個迷你的攝像頭閃爍起來,響起冰冷的機械音:
“檢測到靈性波動。”
這是在證明,鑑寶人是真的有在冥想,而不是裝裝樣子。
片刻後,景辭睜開眼睛,面不改色說道:“什麼都沒有發生,運氣不錯。”
他連續鑑寶三次,都沒有挑到污染物。
順利地拿到了一千五百塊錢,推着輪椅離開了。
自始至終,他都表現得很正常,就好像真的是來鑑寶一樣。
“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鑑寶人。”
鍾梨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吐了吐舌頭:“感覺氣質很不一般。”
鍾國慶擺了擺手,對此嗤之以鼻:“這種人我見多了,估計以前是哪裡的上位者吧?明明在現實世界被逼得活不下去了,但在禁忌區裡還得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好像自己還是過去的那個大人物似的,這就叫自我安慰吧?”
書翁在旁邊聽得汗流浹背,這老東西還真是狗膽包天啊。
什麼人你都敢在背後議論!
真特麼的勇。
顧見臨沉默不語,因爲他聽到了夜色裡傳來的,虛無縹緲的聲音。
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能聽到。
“你能想到在禁忌區裡僞裝成不潔者,這份心性很不錯。”
景辭平靜的聲音從風裡傳來:“既然如此,今天老師會給你上第一節課――人性。”
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彷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人性。
顧見臨揣摩着這個詞,陷入了沉思。
這時候,鍾國慶走過來,擡起手就要往他的後腦勺上一拍。
書翁臉色大變,瞬間閃身代替至尊,捱了這一巴掌。
“幹嘛呢?”
鍾國慶瞪眼:“又有客人來了,還不快去招呼?”
顧見臨見又有人往店裡走過來,連忙裝出唯唯諾諾的樣子走到櫃檯邊。
而書翁則低着頭,眼神陰狠至極。
彷佛在說,你個老東西,要不是爲了至尊的大計,一巴掌拍死你!
鍾國慶對自己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絲毫不知情,他覺得自己擺足了作爲店長的威嚴,得意洋洋的帶着女兒去教訓另外三個偷渡者了。
鑑寶店很大,總共五個新員工,每人負責一個櫃檯。
鍾國慶和女兒負責清點賬目,時不時地擡頭看他們一眼。
顧見臨一共接待了三波顧客。
第一波是一對夫妻,眉眼裡流露出難以言喻的興奮,大概是快要攢夠錢了,所以來這裡再撈一波,兩個人分別鑑寶了五次,查出四個污染物。
他們的感染程度都不高,拿着錢很開心的離開了。
那種眼神無法形容,喜悅裡帶着興奮,釋然裡透着解脫。
眼角還帶着一點淚光。
第二個來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他幸運的連續鑑了三次寶,都沒查出污染物,雖然只拿了一千五百塊錢,但顯然足夠他生存一段時間了。
這兩批人都問了一句,今天的貨是什麼。
當顧見臨回答是赤土的時候,他們明顯露出了驚喜的神情。
至於第三個人,則出了一點小插曲。
這是個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紅着眼睛滿臉發狠的表情,顯然精神不太正常,等到他握住咒石的時候,卻響起了劇烈的顫鳴聲。
那個迷你攝像頭對準了這個中年人,冰冷的機械音響起:
“精神污染已超標!”
這也就意味着,他已經不適合再進行鑑寶了。
一旦不幸抽中了污染物,那麼就很有可能會當場失控。
“求求你們了!讓我鑑寶吧!我保證不會有事的,我拿完錢立刻就走。今天出去打牌還贏了五百多,運氣很好的!今天是赤土對不對?赤土是鍊金材料,是最不容易污染的。你們通融一下行不行?”
這中年人紅着眼,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苦苦哀求:“我兒子斷藥三天了,再湊不到錢買藥他就要畸變了,求求你們,求求……”
昇華者受到了精神污染以後,程度較輕的可以服用天生草進行壓制。
一旦到了中度或者重度污染,天生草就沒用了。
只能靠藥物來暫緩畸變,等吃出抗藥性以後,還是會失控,產生畸變。
這個男人明顯就處於重度污染狀態。
而他的兒子,聽起來似乎也到了這種狀態。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店裡的所有人。
鍾國慶二話不說,直接去店裡拿起一把突擊步槍,就準備趕人了。
“快過來!”
鍾梨急忙招呼道:“讓我爸來趕人,他是古武途徑,很厲害的。”
很顯然,他們父女倆見慣了這些鑑寶人來鬧事,早已有了應對方法。
顧見臨沉默了一秒,忽然抓起了五盒赤土,開始冥想。
迷你的攝像頭閃爍起來,響起冰冷的機械音:
“檢測到靈性波動。”
顧見臨沒有任何反應,然後從收銀臺裡抽出二十五張紅鈔票,扔了過去。
看似這五盒超凡資源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但實際上有兩盒是污染物。
只不過,他本身就是個污染源。
這點污染,根本影響不到他。
這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鍾國慶和鍾梨,以及那個三個偷渡客。
書翁倒是沒什麼反應,反正至尊的心思他也揣摩不透,人家任性嘛。
那個中年男人接過那筆錢,跪在地上連忙道謝,然後轉身跑開了。
這時,一個小男孩湊過來,澹澹說道:“你不該這麼幫他的。”
顧見臨低頭望去,竟然是今天白天遇到的,那個偷東西的小傢伙。
“這裡沒有人值得你這麼幫。”
小男孩面無表情說道:“我來鑑寶……不賣慘,也不用你幫。”
?
?
黑桃酒吧的夜晚永遠是那麼熱鬧,彷佛地獄裡的狂歡,放浪形骸。
惡魔杯拳賽半決賽,野狗對禿鷲,焦點矚目。
兩個古武途徑的拳王在擂臺上廝殺搏命,身材火辣的兔女郎舉着拍子盡情的扭動着身姿,臺下的觀衆狂呼着把酒潑在她們嬌嫩的肌膚上,迷亂淫靡。
酒吧裡燈光閃爍,被酒精麻醉的人們沉浸在慾望裡。
分不清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屠夫在二樓看臺上,魁梧壯碩的身姿宛若一頭巨熊,手裡握着手機,應付道:“嗯嗯嗯,知道了,別催我。我這兩天有事,過兩天再去付款,我是什麼人?還能欠你什麼不成?哎呀,這兩天真的有要緊事!回頭再聊!”
他沒好氣地掛掉電話,看着臺下索然無味的拳賽,仰頭灌了一瓶散啤。
“真菜!”
他輕啐一口,把空蕩蕩的酒瓶隨手往下一扔,摔得粉碎。
這時,一個清冷如冰塊撞擊般的聲音響起。
“你最近越來越毛躁了。”
那是個女孩的聲音,很平靜:“下去打一架?”
屠夫頭也不回,小聲滴咕說道:“算了吧,我怕一拳把他們給打死。”
只見酒吧二樓的窗戶上,隱約倒映出一個嬌小窈窕的側影,澹澹說道:“自己的命都快不行了,還惦記着別人做什麼?”
屠夫哼哼道:“我要是哪天快死了,也是去找那幾個我看不順眼的混蛋同歸於盡,欺負這些低階的小崽子有什麼意思?說起來,禿鷲那人其實挺好,打黑拳從不下死手,跟他喝酒划拳也痛快。我聽說他想快點攢夠錢,幫他弟弟和侄女趕緊離開這裡。今天開盤的時候,我買了他贏。”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老大,三爺他們那邊怎麼說?”
女孩平靜說道:“三爺說,既然有人壞了他的規矩,那就得付出代價。那個蠱師的存在讓他感到很不安,畢竟嵐小姐也在這裡,必須要保證她的安全。”
屠夫一愣:“那個蠱師怎麼找?”
女孩澹漠說道:“以太協會自然而然會幫我們找到那個蠱師。更何況,是嚴家找到那個線人,跟你搭上了線。動動你的腦子,那個蠱師損失了掘墓者組織,那就需要尋找新的棋子裡來爲他做事,這種情況下,他會選誰?”
屠夫認真思考了半天,撓了撓頭:“誰啊?”
女孩陷入了沉默。
“嚴家。”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耐心解釋道:“三爺那邊已經收到了消息,嚴家花了大價錢,想要租一艘船離開這裡。”
屠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還是你腦子好使啊,老大。”
女孩無奈說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既然你說,那個蠱師盯上了麒麟之楔,那麼他必然跟麒麟仙宮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只要你這次能打探到價值足夠的情報,說不定還可以讓至尊賜予你一滴古神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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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砸了咂嘴:“那老大你呢?你不急麼?”
女孩迴應道:“我……不急。”
屠夫嗯了一聲:“那就好,不過你可別騙我啊,我娘從小跟我說知恩要圖報,你要是不行了千萬別跟我客氣,這次的功勞就讓給你。”
女孩冷冷說道:“不用。”
屠夫話鋒一轉,忽然一拍大腿:“關鍵是我們咋聯繫上至尊呢?難道還真的依靠藥師那個老逼登?我們沒了他還就真不行了?”
女孩澹澹說道:“你之前還一口一個老師呢。 ”
屠夫撇嘴:“之前我需要用他的藥來壓制畸變,當然得叫老師了。但那老東西滿肚子壞水,什麼髒活累活都讓我幹,一遇到危險就讓我們兩個往前頂,我特麼要不是爲了活命,早就一巴掌把他給……好吧,他是個煉藥師。”
他惡狠狠說道:“早就把他給抓進小黑屋,讓他給我煉藥賺錢了。”
“呵。”
鏡中的女孩瞥了他一眼:“你再用古代信物聯繫一下至尊試試,但別忘了我叮囑你的,面見至尊的時候千萬別說錯話。雖然理論上她是不出來的,但那畢竟是一位太古時代的至尊,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屠夫吃了一驚:“哪裡不對勁?”
那個女孩沉默了一秒:“我總覺得,她似乎並不擔心自己會被困在仙宮裡。”
屠夫倒吸一口涼氣:“不是吧?”
“你怕什麼?”
女孩輕聲說道:“橫豎都是死,不如去至尊那裡試一試。畢竟,如果你最後失控了,那多半是我殺死你。而如果你觸怒了至尊,那就是至尊殺死你。能被一位太古的至尊殺死,那都是聖域級昇華者的待遇。”
“四捨五入一下,你也算是爲了人類跟至尊戰鬥過,光榮犧牲。”
她澹澹說道:“你算是名留青史,給你家光宗耀祖了。”
屠夫滿腦子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