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殘照裡,山風烈烈,只見有六尺墳頭孤立在山巔之上……
驀然墳塋又落入一人的眼中,那人面有驚色,道:“冷雲殤……真的死了?”
“嗯。”身後白衣飄動,只見一人長身玉立,相貌俊朗,可不正是羽烈?只聽他言道:“冷雲殤一身修爲已是萬象大圓滿境,能殺他可着實僥倖。”又見羽烈身後還跟上一人來,正是青衣文士打扮的風遠,他也道:“我反而是奇怪,你爲何如此恰巧,能窺得萬魂陣的絕密之事?”
秦峰哈哈笑道:“此事確實巧,冷雲殤布萬魂陣時,屠戮了萬千靈獸,卻給玉角犀族的王者逃了。他與我平素交厚,又勢窮投我,我豈可不鼎力相助?那日在山中窺得主陣佈置玄妙,非同小可,因此纔去看其它九門陣法,卻差點失陷陣中,雖是得脫,終究是讓他三人知道了,一路追殺而過,幸得羽軒周旋。”
羽烈道:“但即便冷雲殤已死,參靈宗實力仍是勝我們百倍,若要與他抗衡,必要請古夏國皇室援手。”
“皇室?”風、秦二人俱是一驚,對視了一眼,眉頭都擰在一處。羽烈往前踏了一步,手掌攤開,手中是一張暗黃圖紙,他道:“若以雲尊遺藏爲籌碼,未必便請不得他們援手。”
“雲尊遺藏?”兩人心頭一跳,心裡都道:“凌雲聖尊所留自是非同小可,莫說一個古夏國皇室,便是化神境的強者,也可動其心志。”只聽羽烈續道:“記載遺藏的是四張古圖,我們已有其二,若舍一張爲質,交予夏國皇室,不怕他不允。”
風遠微微點頭:“可以,只是須速行。”
秦峰沉吟片刻,也道:“只予他風遠的一份,另一份須留在羽烈手中。”
“你想得周全。”風遠點頭,目光投向羽烈。羽烈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但終究仍是無奈一嘆道:“好吧。”
風遠聽了,向二人道:“我去打點,待得我消息之後,你們都來夏都。”但他走出了幾步,卻忽然回過頭道:“我風家的兩位前輩可還安好?”
羽烈聞言,沉默了片刻,說道:“此事我亦不知,但想兩位前輩修爲深不可測,身上縱有傷勢,性命定也是無虞。”輕拍他的肩膀,又道:“無論羽家態度如何,我定是助你的。”
風遠也是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拉起一道勉強的笑容。隨即,身形遠去……
秦峰走了上來,目光盯住遠方,口中道:“風家那兩位前輩性命當真無虞?”
“父親不會袖手旁觀的。”羽烈此話模棱兩可,並不言明生死。
秦峰道:“如此便好,風家崛起太速,當初能從中域逃出這許多人,已是不易了。”
他二人身形躍下高山,只等夜幕罩下……
這一天裡,夜下吳城的古街顯得十分冷寂。古街寬闊,是青石磚鋪成,兩側植上古木,落下疏影光斑。
這條街上鮮少人家,卻在北面有一處豪華莊園。園近一條小河,河上遍植翠柳,是一派江南的景色。
其時,那清冷的月光落在拱橋上,有幾條黑影急急掠過,只片刻之間,便到了莊園的大門之前。
一人手掌擡起,五指虛抓,有風力盤繞。但身後卻有一人急聲道:“如此硬闖恐怕不妥吧,那洪木可不好對付。”
“少主既命老夫來此,難道還怕他一個洪木?何況暗中還跟着兩個老弟兄。”黑衣老者冷笑着,一手抓出,有“砰”然大響,陡然間木屑紛飛。
“混賬,什麼人?”園內有人急喝。那老者見狀,目中閃過不屑,喝道:“這些雜魚交給你們了,你帶路。”末了一句,卻是對着身後那人。
只見兩道黑影轉過假山,穿過水榭,到了內宅,立在一間屋前。
“就是這了……”那黑衣人話音未落,屋內響起一道驚雷般的喝聲,帶着勃然大怒:“洪真,看老子不把挫骨揚灰了!”洪木高大的身形撞破屋門,宛如一隻大鷹般撲到。他目中殺意濃烈,一雙大手便往黑衣人的胸口按去。
那黑衣人駭得全身發顫,哆嗦着嘴脣道:“前輩救我!”果聽身後的老者冷冷喝道:“洪木你當老夫是擺設的麼!”
洪木面色陰沉,知道老者的修爲絕不在他之下,於是掌中發出一束直直勁風,便如一柄長劍一般。這是他平生最得意的兩大武學之一,喚作“掌風劍”。但老者也修有高明武技,兩掌齊推,一時之間,院內的勁風激盪。
那老者與洪木鬥了許久,勁氣把院落摧殘得一片狼藉,樹倒門裂,慌得洪真抱頭鼠竄,四處躲避激盪的勁氣。
洪木喝問道:“你到底是誰,爲何要管我的事?”但老者嘿嘿一笑,腳踏風氣,懸在半空。
老者如此手段,全是得自他武技上的妙處。洪木見了,面色更是陰沉。突然聽得有“嘶嘶”之聲,像是巨蟒吐信,隨即只見一道二三丈大小的氣勁籠住老者的身形。
洪木心中陡然想起一事,驚怒道:“這是大蟒身?你是雷治的人!”
但老者冷笑不答,洪木便擡首望向月明星稀的夜空,心中暗歎了一聲,只見在月華籠罩之下,地上的那道無形元氣似乎已化作了一條無形巨蟒,在吐着蛇信……
此大蟒身算得上威力頗爲不俗的武技,煉到高深處,便可身化巨蟒。蟒身有千百斤的大力,撞將過去,洪木的掌風劍被震散而去,隨即胸口受了勁力,身形飛出十餘丈。
“父親!”驀然在一側走廊裡,洪寬急叫。那老者身形剛欲跨出,屋檐上撲下一道身影,老者道:“不可大意,凝神對付洪木。”洪木便欲出聲喝止洪寬,卻見屋檐上的那條人影去得快了。也不見得是如何出手,洪寬堪堪展動蠶絲扇,便聽得“啪”的一聲清響,扇子落到了地上。
“你是誰?”洪寬捂着通紅手腕,驚喝道。
“嘿嘿,雲煙樓也是徒具虛名,弟子這般膿包。”從屋檐上落下的人應當也是個老者,他聲音蒼老尖銳,有若夜梟之聲,極不順耳。
他朝洪寬緩步走去,走不上十步,身後立時便有異響。他冷冷一笑,回身時,一束指力也被他曲指彈去。那股勁力純系元氣所凝,破空而去,破空之時有嗤嗤響。
其時,他與洪木兩人相距仍有十數丈,但勁力絲毫未衰,與掌風劍撞在一處,不落下風。
“是寒江兄吧,這吳城之內還未有第二人在指力上有如此修爲。”洪木走了上來,苦笑道:“不知在下有何能耐,值得兩位出手?”
寒江道:“你自是沒這能耐,可你卻有一物能抵得上妖狼的一條性命!”
“妖狼?妖狼是被你們救的?”洪木驚聲道。
寒江對洪真使了個眼色,洪真即上前行了個禮,道:“洪家主,我本是雷家的人,來洪家也是奉命而爲,只望家主體諒。”那洪木眼裡正欲噴出火來,卻只得強忍怒氣,聽他續道:“雷治少主聽得家主有一龍首,特來求購。”
“龍首?”洪木一愣,隨即愴然大笑。那寒江喝道:“難道洪家主吝惜一死物,欲要玉石俱焚?洪家主須知,貴公子天縱之才,那年紀還輕着呢!”
洪木頹然搖頭,臉色灰暗,指着院外道:“三座假山,東邊假山裡的密室,開啓之法洪真知道。”
他二人使洪真出了院門,去尋假山密室。那寒江低聲道:“動手,料他不敢作怪,否則他日雲煙樓追究起來,我等俱難活命。”語畢,袍袖鼓起。
洪木見二人低語,心有防備,此時更見異狀,他便喝道:“你幹嗎……寬兒快走!”洪寬一愣,隨即左肩上受了一道指力,鮮血汩汩而出,幾欲暈去。
原來那寒江袖內運勁,曲指暗彈,使得便是他幻勁指的武學。他以指力擊傷洪寬,爲得便是動搖洪木心智。果見洪木忙去扶住洪寬,卻令那黑衣老者繞到身後,大蟒勁一分不落的都推到洪木身上,洪木即跪了下去……
洪寬忍痛,忙取出藥來,洪木慘然搖頭,道:“我五臟都受了重創,活不了了。”
“當然,連雲煙樓也註定要折了個弟子了。”寒江冷笑着,內息聚在兩指之間。
驀然突見他急轉過身去,望向天際,便見得一物破空,響聲奇亮。他急忙出指,勁力彈出,只聽金鐵之聲刺耳,在空中落下一柄長劍來,刺入地面。那劍劍鋒雪白,月光灑下時,便好似在長劍兩側憑空生出白霜一般。
“好一柄利劍,至少也是上階靈器的水準。”寒江目中貪婪之意大熾,大手便往劍柄上抓去。
但不知何時,屋檐上掠下五道身影,是兩女三男。女子冷聲道:“哼,雲煙樓的東西你動個試試!”又見女子輕移蓮步,將得長劍握在手中,指向寒江道:“適才可是你傷了那位師弟?”
寒江怒火填胸,卻念及對方的身份,只得微微躬身道:“是老夫魯莽了,他日定然登門謝罪。”
但女子冷冷笑道:“雲煙樓的顏面豈是你一句謝罪能抵得了!”低聲又對身旁的女子道:“秦師妹可能與三位師弟聯手攔住另一個老傢伙?”
那白衣少女點了點頭,手中也握出一柄清冷如霜的長劍。陡然間,三柄長劍的劍光滾作一團,將得黑衣老者裹在當中,上上下下皆是白茫茫的劍鋒。那老者心裡也是暗暗叫苦,三柄長劍皆是不凡,尤以白衣少女爲最,當下手上的勁力吐出,將劍鋒遠遠格開。
但寒江面色發青,眼見女子劍術精巧,虛招內暗蘊實招,難以巧勁取勝,當下身形急退,雙手彈動,勁力如雨點一般破去。
那女子面帶嘲諷神色,長劍上劍氣猶如隆冬的寒風,滾滾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