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156米陰差陽錯

坑深156米 陰差陽錯

瞥着完顏修的笑臉,墨九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兒。

她是來探完顏修口風的,她又怎麼可能反被他探了去,把與蕭乾和陸機老人的種種告訴他?完顏修自在地喝着酒,看她半晌無言,脣角揚出一抹笑意:“或許只是鉅子多想了?”

墨九目光微陰,“或許是。”

她心底當然不認爲是自己多想,這件事的貓膩如附骨之疽,一旦產生懷疑入了心,就很難消退,除非她能弄清楚事情的始末。畢竟那一夜的經歷太過驚恐,若果然有人誠心整她,她又怎能坐視,怎能不防?

她是懷疑陸機老人的。

可潛意識卻告訴她,那個老頭兒怪是怪了點,討厭是討厭了一點,對她也確實不怎麼友好,但若說他這個年齡還會幹出這樣缺德的事兒,似乎又有點牽強。更何況,他教出了一個蕭乾這樣的徒弟,想來品行不會壞到哪裡去。蕭乾更不是識人不清的人,陸機老人若有這般心機,恐怕蕭乾也不會待他如此尊敬了。

若非是陸機,又會是誰?

如此反覆思考一遍,她面色慢慢凝重。

“難道與她有關?”

完顏修不曉得她指的是誰,默默喝了三杯酒,看她還在發怔,幾不可察地皺一下眉頭,搖頭失笑道:“鉅子來大牢探我,到底是請我喝酒的?還是探聽消息的?或者是如你所說,是爲折磨我而來?”

墨九看着這個狡猾得狐狸一般的傢伙,冷冷挑眉道:“你是皮子癢了,等不及挨我收拾了?”

完顏修面色一斂,認真點頭:“是,有點等不及了。”

墨九哼一聲:“矯情什麼?不急!來日方長,我還得在金州留一段日子,你先好吃好喝養着身子,享着好福,等再長得康健一些,我自然會下手。”

完顏修猛地湊過頭來,目光含笑地睨着她,脣角微勾,神色略顯風流,壓低的嗓音裡,有一種揶揄的無賴:“鉅子不曾試過,怎知我身子不康健?若不然,讓你檢查一下?”

被這廝調戲了?墨九唔一聲,卻也不惱,只冷眼橫過去,“小皮鞭蘸鹽水的滋味兒,修王爺可有嘗過?”

完顏修似是認真地琢磨了一下,睫毛輕輕一垂,臉上竟浮出幾分類似靦腆的笑意來,“若鉅子喜歡這般情趣,修配合一下也無不可。只怕到時候……鉅子會承受不住?”

墨九剛端起酒杯,聞罷“噗”一聲,噴出一口酒。

“完顏修啊完顏修,給你三分顏色,你還開上染房了?我告訴你啊,你現在是我的階下囚,你的小命兒就捏在九爺我的手裡。九爺喜歡讓你吃頓好的,喝點兒小酒,你就偷着樂吧,還敢趁機調戲我,是嫌命太長?”

“呵呵!不敢不敢,我想討好你還來不及哩。”完顏修直起身子,風流倜儻地斜倚在椅背上,懶洋洋從袖子裡掏出一樣東西,在墨九的面前晃了晃,輕放在桌面上,“鉅子看看,可還喜歡?”

“什麼鬼?”墨九狐疑地看去。

那是一個用黑曜石精工雕成的鳥……不,嚴格來說,它並非是普通的鳥,而且一隻看上去像老鷹,但姿態比老鷹更威猛,眼神兒也比老鷹更銳利的動物。

墨九斜斜瞥他,“長得不怎麼漂亮,不太喜歡。”

完顏修一如既往帶着半嘲半諷的笑,“它叫海東青……”

墨九心裡一顫,再次瞟他一眼,卻不作聲。

這海東青是何物,若換了旁人興許不知情,但墨九好歹吃過專業飯,曉得它的來歷。海東青曾是某些民族的信仰圖騰,傳說它是世界上飛得最高和最快的鳥,有“萬鷹之神”、“神的使者”的含義,十萬只神鷹纔出得一隻“海東青”,是一種神聖的象徵。

那麼,完顏修佩帶的海東青圖騰,更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可墨九不識他的意圖,只裝着不懂。

事實證明,女人有時候裝傻比扮聰明更招男人待見。

完顏修看她抿着粉嘟嘟的脣,瞪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極是逗人喜歡,不禁心情大靚。兩個人相處的時日不多,可他對墨九這個女人的性子,卻有了那麼幾分瞭解。

但凡墨九想做的事兒,天王老子來了都擋不住,也勸不住,所以他敢肯定她一定會把這件事情追究到底。若換了旁人,他自然不會理會她要如何,可對墨九,大抵便是一樁孽緣了,在墨九面前,他無論如何橫不起來,也見不得她陷入爲難的樣子。他想:便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肯去爲她摘下來,只求紅顏一笑,更何況力所能及的事?

嘆一口氣,他拿過海東青石,在掌中摩挲着,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笑,“以前修不解周幽王點烽火爲褒姒一笑,唐皇送荔枝只爲佳人解饞是爲何故,甚至也不解蕭乾拿兩城換一個女人犯的哪門子病……”

說到這裡,他停住,拿眼瞄墨九,只搖頭髮笑。

墨九聽得莫名其妙,“周幽王、唐皇、蕭乾與這隻海東青何干?莫非他們都是同一個祖宗?”

完顏修嘴角抽了抽,將摸得溫熱的海東青石遞到她的面前,“拿着這個。若有一日你爲此事找到阿息保,你問他,他必會告訴你真相。若你不幸落入珒兵手上,憑它也可換得一命。”

“哦?”墨九似笑非笑地瞥一眼,卻不去伸手去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可不敢平白收人東西。說吧,你有什麼要求?”

完顏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算是謝你的。”

“謝我?”

“謝你留修小命到如今。”

“可你依舊活不出去。”

“無妨!”完顏修笑眯眯看她一眼,狹長的眼眸裡劃過一抹微亮的光亮,他把桌上的小菜挨着嚐了一遍,又親自爲墨九斟滿一杯酒,與她碰了碰:“即便喝完這杯酒就得上黃泉路……”

說罷他又笑,墨九冷哼,“如何?”

完顏修收住笑意,正色道:“修也會在黃泉路上等你。”

“等我報仇啊?放心,等你被黑白無常帶去投胎了,我還好好的活着哩。”

“不報仇!”完顏修抿了抿脣,“只想問問你,可不可以與我一起走奈何橋,一起去投胎,下一世,忘了蕭乾,與我在一起。”

墨九心裡一陣惡寒,肩膀抖了抖,覺得雞皮疙瘩上了身。

“要不要這麼肉麻?說得好像你果然喜歡我似的。”

“當然……”完顏修斜斜睨她,“是假的,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裡,他昂頭喝光了杯裡的酒,笑盈盈地看着墨九,突地拿手指撐着額頭,眼神一眨不眨地盯住她,那專注的模樣兒竟然性感得要命,“墨九,爲什麼會有兩個你?難道是上天感應到了我的祈望?派了另一個你來安撫我?”

墨九脣角狠狠一抽搐,“那是因爲你喝大了,眼花。”

“沒有。”完顏修笑道:“你可知我在珒國有一個什麼綽號?”

“什麼?”墨九好奇地挑眉,戲謔問:“酒仙、酒神、酒聖、酒鬼、酒棍?”

“酒祖宗!”完顏修臉上還帶着笑,一張俊氣的臉燦爛得似乎開成了一朵花兒,帥氣得極爲要命,若非墨九定力好,心裡又有蕭六郎,非得迷失在他這醉意朦朦的笑容裡不可。

咳一聲,她指了指幾個盤子,“吃點菜吧你,還酒祖宗哩,我看你醉得連親爹是誰都快忘了!”

“親爹,呵呵,親爹……又何曾想起我?”

聽他似醉非醉的嘆息,還有突然間變得灰敗的臉色,墨九笑容微微一僵,嫌棄地翻個白眼兒,“沒想到修王爺身在牢裡,知曉的事兒還不少?是誰告訴你的?”

“這個……”完顏修淡笑,“還用旁人來說嗎?”

“你猜的?”

“……不必猜,也知。”

完顏修被擄入獄,珒國那邊其實一直風起雲涌,沒有消停。珒國皇帝從一開始的憤怒,到後來聽信讒言對完顏修產生懷疑,這些事兒墨九都知曉。不僅如此,珒國皇帝甚至都沒有采取對完顏修營救措施,更沒有出示官方文件與南榮進行談判與交換……

親生父子做到如此,確實令人心寒。

墨九看着不停灌酒的完顏修,有那麼一瞬的同情,“你爲珒國也算立下了汗馬功勞,你親爹這樣待你,也太過薄情了。你心裡……怨恨吧?”

“恨,恨什麼?”完顏修語氣帶笑,音調卻涼入骨髓,“我們草原人,信奉的是真本事,不是血親。誰有本事誰就是王者,修不慎成爲鉅子的俘虜,那是修本事不夠,怨不得人!成爲棄棋,也是必然。”

墨九:“……”

這都什麼邏輯?

沒本事的兒子,就不是兒子了?

那珒國皇帝究竟多少兒子可以用做棋子啊?

“……墨九,我好像真的醉了。”完顏修目光有些散亂,他突地收回視線,低垂下頭,握住拳頭緊緊扶住額頭,整個上半身都差點趴上桌了。

墨九好笑地瞪過去,正想笑話他,卻見他張了張嘴,脣邊忽地溢出一口鮮血,順着下頜滴入酒杯,迅速擴散成一抹殷紅,散在酒液裡,像開出的一朵妖豔花兒,場面極是驚悚。

“完顏修!”墨九大驚,飛快地看一眼他的酒杯,又拎了拎空掉的酒壺,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卻不能讓完顏修真的死在這裡。就算不爲這隻海東青石,他也是珒國王爺,若就這般死在牢裡,死在她的手裡,怎麼都說不清楚了。

“快來人吶!”

她大聲喊着,連忙過去扶住他。

完顏修的嘴裡,不停在溢血,神智已有些昏迷,無法回答她任何問題。墨九凝眉想了一陣,雖不知他到底中的什麼毒,可以這般笑着倒下,還是順手從懷裡掏出蕭乾給她的常備解毒丸,倒出一粒,捏住他的鼻子,逼他吐咽入喉。

“你撐住了!完顏修!”

“……”他眼皮翻了翻,已無法回答。

“你若死了,老子就洗不清了。”

牢頭匆匆帶人進來,看到牢內情形大吃一驚,“這……”

“快!”墨九回頭瞪他:“去請大夫。”

牢頭愣了一下,指指完顏修,又指指墨九,似乎還沒有轉過彎來,遲疑道:“姑娘,不是你……不是你……嗎?”

“滾!”墨九惱了,“你哪隻眼睛看見老子毒害他了?快去請大夫!”

牢頭似乎有點兒經驗,看一眼完顏修瞬間蒼白的面色和脣角的血跡,大着膽子過來翻了翻他的眼皮兒,搖了搖頭,道:“不瞞九兒姑娘,這金州城經了此番戰亂,有本事的大夫早就舉家外逃了,恐怕一時,請不到好大夫能治他了。”

墨九啐了一口,想了想,厲色道:“來,你來看好他,我去找人!”

——

這一日的金州大營,氣氛緊張、壓抑。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腳不沾地。這個點兒,校場上正在點兵,蕭乾剛過去交代完明兒凌晨的行程就被陸機老人叫回了大帳。

這些日子,因爲溫靜姝與墨九的事兒,這師徒二人的關係有些微妙的僵硬,陸機老人已經好多天都不曾來找過他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突然找過來,蕭乾想了想,不免頭大。

“恩師有何事要吩咐弟子?”

陸機老人哼一聲,吹鬍子瞪眼,“沒事爲師不能來?”

蕭乾喟嘆一聲,“外間情形恩師都已看見,弟子明日便要領兵北上,許多事情得安排。若恩師無甚要事,不如等我從北邊回來再說,可好?”

“除了那個婦人之事,其他人的事,都非要事?”陸機老人酸不溜啾地反嗤一句,看蕭乾面色微沉,又不滿地冷哼,“爲師早些年看是你是個有出息的孩子,這才把畢生所學傳授給你。可你怎麼回報我的?怎麼越活越回去了?你看看爲了那婦人,你都惹出多大笑話了?滿城風雨,沸沸揚揚……是你臉上有光,還是爲師老臉有光?”

不喜歡人家抻掇墨九,蕭乾沉着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是非在人口,何必管他?恩師年歲大了,多將息身子爲要,弟子的些,你老少操勞……”

“你這是嫌我這個老東西礙你事兒了?”陸機老人原就是個火爆脾氣,見蕭乾三番四次爲墨九說話,完全不顧及他這個師父的情緒,老臉上有些掛不住,說話也尖刻不少,“蕭六郎,你翅膀硬了,爲師也不想管你,可你不顧及師父,也得顧及顧及自己的名聲吧?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外頭說得多難聽……”

“恩師!”蕭乾打斷他,眉頭緊皺着默了默,並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冷冰冰沉着臉,重複道:“恩師若無要事,弟子這便差人送你回去……弟子真的很忙。”

“小子出息了,忙了,見不得師父了。好好好,我走。”陸機老人氣哼哼的扭頭,想了想似乎又有點不甘心,黑着臉對他道:“爲師也好些日子沒回漠北了,這老胳膊老腿兒的,風一程,雨一程,怕路上孤單不安全,就隨你大軍一起吧。”

說罷這老頭兒甕聲甕氣地哼一聲,扭頭就走。

蕭乾一怔,伸了伸手,還沒有來得及阻止他,薛昉已撩簾進入大帳。他看蕭乾臉色不好,微微一怔,方纔抱拳見禮。

“使君,金州大牢出事了!”

“何事?”蕭乾揉了揉太陽穴,一臉疲憊。

薛昉抿了抿脣,把墨九拎了酒菜探訪完顏修的事兒揀緊要的說了,包括他們談笑風生對坐而飲的景況,看蕭乾臉色越來越難看,趕緊打住,直接說結果。

“吃了墨姐兒帶去的酒菜,完顏修突然中毒吐血,暈厥不醒……墨姐兒這會子正乘了馬車往城外趕。依屬下看,她恐怕是想來找使君去救完顏修。”

蕭乾面色凝重,久久不言。

薛昉猜度着他的情緒,小聲道:“若使君不欲救人……還是先躲一躲好了,一會兒墨姐兒來了,我自會應付。”

躲?估計普天之下除了墨九,薛昉不敢因爲任何人對蕭乾說出一個“躲”字來。蕭乾面色難看地剜他一眼,亦不做爭辯,只涼涼道:“墨九是對的,完顏修死不得——”

“使君是要救他?”

“嗯”一聲,蕭乾並不多言,拿過披風繫上,大步出了大帳。薛昉怔了一瞬,趕緊牽了青驄過來,將繮繩遞上去,“使君……”

蕭乾接過繮繩,一躍而上,“墨九走的哪條道兒?”

這個他哪裡知曉?薛昉無言以對,只能策馬跟上。

“出城就一條官道……”

兩個人一前一後,越過兵來兵往的大營就往金州城的方向而去。

由於蕭乾治軍素來不許擾民,所以南榮大軍的駐地離金州城有好幾裡的路程,騎馬也得一會兒工夫。

薛昉緊跟在蕭乾的後面,原以爲會先在道兒上遇見墨九的馬車,不曾想,還在半道兒就看見一個禁軍快馬加鞭地過來,見到蕭乾,他直接勒馬翻身落下,由於速度太快,差點兒栽一個大跟頭。

“大,大帥!”

薛昉好笑不已,“何事如此驚慌?”

那禁軍三兩下爬起來,扶了扶歪掉的帽子,單膝叩地,抱拳對蕭乾道:“大事不好了,大帥!珒國皇子完顏修在金州大牢中了劇毒……”

這事兒蕭乾已然知曉,並不奇怪,眼看路上已有不少行人往這邊兒張望,他擡手讓那禁軍起來,小聲問:“路上可有遇見九姑娘?”

那禁軍搖了搖頭,“不曾見到!”

蕭乾偏頭看向薛昉,目光裡有責備之意。薛昉無辜地撇了撇嘴,他哪裡曉得墨姐兒會抽什麼風,路上改道抄近路走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看蕭乾急切的樣子,他小聲咕嚕,“也不曉得是急着給完顏修看病,還是自己想見墨姐兒了……”

昨夜蕭乾與墨九吵了架,經了這大半天的疏冷,這主子心裡頭恐怕早就長了草,正愁找不到臺階下,找不到理由去見墨九吧?完顏修出了事,他這麼熱情援救,分明就是假公濟私嘛。

薛昉覺得自己的猜測一定是對的,錯就錯在不小心說了出來。

蕭乾一鞭子抽在他的馬屁股上,“你在說甚?”

薛昉始料不及,被馬兒一下帶出老遠,驚恐地“啊”一聲,趕緊抓好繮繩,回頭嘿嘿一笑,“屬下什麼也沒說——”

蕭乾哼哼一聲,加快了馬步。

路上,三個人左看右看,就是不見墨九,心道這回確實是走岔了道兒了,不由有些嘆息。但救人如救火,蕭乾確實不願意完顏修就這般死去,更不想墨九落人口實。

他沒有猶豫,徑直騎馬奔向金州大牢。

金州大牢的門口,幾個獄卒見到他親自打馬過來,齊齊跪倒在地上請安。等聽他問及完顏修,更是嚇得臉都白了,就連一向鎮定的牢頭也有點兒口齒不清。

“大帥!人,人不是讓九姑娘接走了嗎?”

“接走了?”薛昉先前得到擊西的消息分明就是墨九獨自出城了,她又怎麼會回頭接走了完顏修?

“怎麼回事?”蕭乾似乎意識到什麼,聲音微厲。

牢頭看他臉色不好看,緊張得汗如雨下,“回稟,稟大帥,九兒姑娘原本離開了大牢,說是要去請大夫醫治完顏修……可不過片刻,她又轉回來了,說一來一回太耽誤工夫,讓我幾個把完顏修擡上馬車,徑直離去了……”

薛昉一聽,沉吟着望向蕭乾:“難道真是墨姐兒……?”

他太瞭解墨九這個人了,不僅有“瘋症”的歷史,還經常幹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兒,思想更與常人有些差別。一來一回這個說法,也很靠譜,很像墨九的脾性……

“不是她。”蕭乾冷聲。

“使君爲何如此肯定?”薛昉奇道。

蕭乾剜他一眼,並不作答,心裡卻很清楚,墨九不會做這樣蠢的事情。他曾經告訴過她,中毒之人不好來回搬運,不會做緊急處置的人最好不要隨便動他。除非她想完顏修死,要不然不會這麼幹。

可如果不是她,又會是誰?

難道牢頭還能認錯了人不曾?

這個時候,牢頭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雙眼圓瞪一下,猛地一拍大腿,苦着臉,滴着汗,可憐巴巴地磕頭道:“大帥,是,是小的該死,是小的該死!”

薛昉厲色,“還有什麼沒交代的?說!”

牢頭想到先前的事兒,恨不得去撞牆了事。理了理思緒,他一股腦兒說來,聲音微微顫抖,“九兒姑娘離開時是乘馬車的,再回來說要擡人的時候,卻是她身邊的丫頭來使喚的……”

薛昉猛瞪眼睛,“這麼說,你沒見墨姐兒,就把人交出去了?”

“不不不,小的萬萬不敢!便是吃人的膽子,也不敢這麼莽撞,可小的確實有些疏忽了……”牢頭急得直襬頭,又重重磕頭道:“事出緊急,完顏修已然昏迷不醒,渾身上下都是血,小的幾個擡他出來的時候,九兒姑娘就坐在馬車裡的,她撩了簾子,小的匆匆看她一眼,就吩咐人擡上去了……”

想到那匆忙間的一眼,牢頭又拍腦門兒。

“都是小的該死……”

“那車裡到底是不是墨姐兒!”薛昉急得聲音都發了狠。

牢頭歪着臉子,整個身子都軟了下去,“看那個樣子……是她的。但就那麼一眼,她就放了簾子,小的不敢盯着看,也不敢讓九兒姑娘再撩簾子,就沒再細查……”

說到此,他猛地擡起頭,言之鑿鑿道:“但九兒姑娘身邊的丫頭小的卻是見到的,也正因爲此,小的也沒好多問,便差幾個兄弟把人扶上去了,想着得先救人……”

“你個糊塗蟲!”薛昉恨鐵不成鋼,“哪有你這般辦事的?”

牢頭滿臉通紅,瞥一眼沉默不言的蕭乾,又飛眼瞄薛昉,“不是薛侍統吩咐的嗎?但凡完顏修的事情,一律,一律都由九兒姑娘做主,姑娘要提人走,小的哪裡敢盤問?”

薛昉一怔,正要再斥,卻被蕭乾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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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快追?!”

“是!”薛昉應完,卻見蕭乾已騎馬匆匆往來路而去,趕緊緊跟幾步,喊道:“使君這是去哪裡?”

“回營!”

蕭乾的聲音從風中傳來,人已去得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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