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322米,好像要生了
燭光微微一閃,墨九眼皮也跟着一跳。
心底悚悚的,好像某一根神經被牽扯,下意識就繃緊了心絃。
等了這麼久,終於又有八卦墓的消息了嗎?
遲疑一瞬,她看着完顏修一臉篤定的樣子,似笑並笑地擡了擡眉頭。
“不對啊,你又不是探墓行家,怎麼曉得那個就是八卦墓?”
“我不是行家怎麼了?墨九,你這個人不對啊!怎麼就這般看不上我?”完顏修拔高音量,冷哼一聲,對墨九的質疑相當不滿,“我雖非行家,卻也隨你下過八卦墓吧?而且,我雖不會開墓,對八卦墓的事情,所知並不算少。”
看他這麼在意別人的觀感,墨九挑了挑眉,脣角的笑容擴得更大。
“那麻煩你告訴我,你從何而判定那一座就是八卦墓的?”
“這個簡單。”完顏修倏地斂住神色,一眨也不眨地盯住她,一雙深邃的眼睛在幽暗的燈火下,添了一抹靈異色彩,緊張得墨九心尖一窒。
“快說啊!”
完顏修半闔雙眸,徐徐開口,像極了墨九小時候聽奶奶講鬼故事的樣子,“就在蘇赫大軍入駐苗寨的那天半夜,苗寨上方出現了一個金黃色的八卦圖案,光圈懸浮在半空中,似乎從地面映射而成形,而圖案正對的位置,正是位於苗寨中間的胭脂井。八卦圖持續了一刻鐘左右,方纔漸漸消失,引得苗寨的村民奔走相告,慌亂外逃,直呼國之將亡,有妖魔現世——”
八卦圖案?胭脂井?
聽着完顏修的描述,墨九陷入了深思。
八個八卦墓,如今只剩其三。
除去尚未發現的乾墓和坤墓之外,就是兌墓了。
兌爲澤,兌爲口。若說它藏於胭脂井,可能性還真的挺大。
可如果辜二發現了八卦墓,事後定然會與蕭乾通氣,而蕭乾知曉她對八卦墓的“牽掛”,也一定會託人轉告於她。現在她一無所知,那情況是怎樣的?到底是他們都還沒有來得及說,還是事情真有什麼不可預期的變化?還有,這一座疑似兌墓的八卦墓,辜二究竟打開了沒有?兌墓的仕女玉雕,他又拿到手上了沒有?
越想,墨九越心驚。
突地,她抱了抱雙臂,斜視完顏修。
“你怎麼覺得冷颼颼的?他舅,你沒編故事哄我吧?”
“哄你?”完顏修哼哼,“老子是那麼閒的人?”
撇了一下嘴脣,墨九沒敢說他確實看上去太閒了,只反問。
“難道他真的有什麼問題?”
完顏修坐態優雅,面色淡淡,語氣卻極爲肯定。
“他沒有問題,那就是你有問題了。”
“……”被他一噎,墨九靜默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屬於自己的聲音,“不,還是不對!就算那個真的是兌墓,也不能證明他就有問題吧?也許只是他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的,而當時釣魚城開戰,他也來不及託信告之。你想過沒有?八卦墓的任何一座,若單獨論,其實都沒有太大的意義,連值錢的賠葬之物都沒有幾件,開它何用?”
她分析着,試圖讓自己擺脫猜忌心,相信辜二。
可完顏修一句話就把她的信心擊得粉碎。
“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天真!墨九,我告訴你,那座苗寨已然不復再現了……”
“不復再現,何意?”
“苗寨的人,一個都沒有活着走出來。那座苗寨,也已然消失——”
激靈靈打了個戰,墨九心尖拔涼拔涼的。
她看着完顏修,想着那慘烈的一幕,耳朵有一些怪異地嗡嗡聲。
“那些人怎麼死的?苗寨又是怎樣消失的?”
“那些人死於蘇赫之手,一個沒留。若非心虛,他何必殺人滅口?而苗寨消失應是受了八卦墓的機關牽引,整體陷入了地下,只剩下一片荒涼……”說到這裡,完顏修看她面色有些蒼白,視線凜冽,又放軟了聲音,反過來安慰她。
“不過你也無須緊張,即便他找到了八卦墓,想來也沒有本事開啓。就算苗寨沉底了,舊址也還在那裡,等你得了機會再去,拿回仕女玉雕便是了。”
陰山的九死一生,歷歷在目。
故而,完顏修對八卦墓的威力極爲有信心。
可墨九顯然沒有他那麼樂觀。
愣了一下,她便失笑搖頭,“那可不一定。”
不管多麼厲害多麼精巧的墓,也終究敵不過人的力量,尤其敵不過大規模的軍隊挖掘。只要人心齊,泰山都可移,何況挖開一條墓道?
至於墓棺麼?辜二有沒有本事開八卦墓,誰又能說得清?
畢竟這個世上不止有她墨九懂得巧關之術。
畢竟還有那麼一個人,不僅懂機關,還懂得阿拉伯數字,可能與她一樣來自後世。
八卦墓。
千字引。
阿拉伯數字。
神秘人。
一幀幀像放電影似的在她的腦子裡盤旋。
千頭萬緒間,她覺得有什麼謎底要破繭而出……
分明就要抓住,可張開手,卻什麼都抓不住。
猛一把揪緊椅子扶手,她心緒突然紊亂起來。對辜二的猜測合情合理,可她就是不願意去相信。人在理性和感性之間做選擇時,哪怕明知道應該理性分析,卻更願意遵從於自己內心的感性思維……
不肯相信,可她更害怕!
怕猜測屬實,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她記得很清楚,蕭乾曾經說過,在他孩兒出生的時候,將會贈他一個大禮。
憑他對蕭乾的瞭解,結合當時的語境,她知道這個大禮會很大——甚至大到北勐的皇帝之位。
蕭乾爲人,向來說話算數。
而如今,離她生產之期不過短短十八天……
只剩十八天了,他在做什麼?他在淮水爲了漢水甬道和宋熹鬥得你死我活。
不過,他雖然在淮水,甚至還拖着宋熹,讓蒙合佔足了便宜,可辜二卻在釣魚城,正與蒙合一起抗擊蘇逸。這樣的情況下,最容易讓蒙合對他掉以輕心。但接下來,不管蕭乾要做什麼來踐行這個諾言,都離不開一個人的協助——
辜二。
他不僅是蕭乾的暗棋,也會是扼住蒙合咽喉的一把尖刀。
蕭乾那般信任辜二,若辜二有問題,事情就將不在他的算計之中。
她終於明白完顏修之前那些話的意思了……
此事於她、於蕭乾,實在太過重要。
牽一髮,動全身。牽一髮,也可毀滅所有。
“不行!我得將消息傳給他……”墨九沉吟了一會兒,決定不再胡思亂想了。事情來了,就得想法子去解決,坐在這裡擔驚受怕,還不如想辦法通知蕭乾,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不管真假,不至於等出了事情,再來措手不及。
“你要怎麼傳給他?”完顏修穩穩坐着,雙眸沉靜如水,一字一頓道:“宋熹隔斷了興隆山與淮水北岸的所有通道,你的人根本就過不去。”
是啊,她和蕭乾這麼久聯繫不上,不就因爲這個嗎?
墨九扶着額頭,雙眼有些紅。
完顏修眉心也有些打結,“還有一個事情,我得告訴你。”
“何事?”
完顏修雙眸深沉,像在拆開一個包裝好的謊言,語氣輕鬆,卻字字誅心,“你是不是以爲興隆山一直平靜,是宋熹怕了你?或者縱容着你?憐惜着你?而你們也會一直這樣相安無事地下去?”
被完顏修這麼一說,墨九心情有些複雜。
她不認爲如今的宋熹與自己之間還能有點什麼。
可完顏修列舉的幾點,也並非完全沒有可能。
沉吟着,她問:“難道他還有什麼別的企圖?”
“你以爲呢?情情愛愛的東西,也就你們小女人才相信。”完顏修笑了,笑得有些奇怪,也不知在笑她,還是在笑別人,抑或笑他自己,笑完摸一下鼻樑,斜着視線上下打量着她片刻,倏爾一樂。
“有你這麼一個大活人攥在手裡,可以輕易掣肘蕭乾,宋熹會不利用嗎?到底是他傻,還是你傻?”
被他損來損去,墨九不由着惱。
“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麼事?”
看她生氣了,完顏修脣角一勾,漫不經心地端起茶盞,揭開輕拂水面的茶末,“你以爲我喬裝上山,只爲逗你好玩麼?墨九,我來的路上發現,興隆山周圍有大量南榮兵馬集結,只等契機一到,興隆山就會被揉成一個肉包子……”
大量南榮兵馬?
墨九輕抿一下脣,“契機是什麼?”
完顏修輕笑不答,等墨九不耐煩地催促,他纔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契機就是你的生產之期。到時候,以你爲餌,誘蕭乾來,做一個擒王之局,豈不易如反掌?只要擒住蕭乾,宋熹不就反敗爲勝了嗎?”
生產之期?
墨九恍惚記得,她給蕭乾的最後一封信,就是說的預產期。
而且她還在信中表達了想他陪在身邊的強烈願望……
如果這封信,也曾從宋熹手上過呢?
完顏修的分析不無道理,可墨九並不全然盡信,她思忖着笑了笑,“他舅可能不知,當初蕭六郎在臨安受難,命懸一線,正是宋熹放了他一馬,救了他一命。既然他敢放虎歸山,又何必再設計擒虎,多此一舉?”
“傻子,此一時,彼一時啊!”完顏修搖了搖頭,終於找到了存在感,用一種大男人看世局的眼光睥睨她,又道:“男人的心思你不瞭解。那時的蕭乾在宋熹眼裡,已是強弩之末,翻不出天了。一個順水推舟的人情罷了,可以討你喜歡,換我也樂意去做。而且,他雖沒讓蕭乾死,可蕭乾到底能不能活命,不還得看他自己的造化嗎?那諸多兇險,你以爲怎麼來的?你不要告訴我,蕭乾不是九死一生才活着來見你的?”
“……”
這一次,墨九許久沒有說話。
因爲她找不到半分理由來反駁。
想到蕭乾毀去的面容,想到他說那個面具上的毒,墨九內心已有波浪,再也無法淡然下來。種種事情聯繫到一起,似乎完顏修的答案更接近真相——
墨九沉默了,一時間,心緒難安。
那感覺如同拆開一顆珍藏許久的糖果,卻發現裡面已經長滿了黴。
完顏修瞥她一眼,撫袖喝了一口茶,又清了清嗓子,“你也別悶着,若不肯信,就當我全在放屁好了。我只問你,宋熹與蕭乾打得難分難解,兩軍交戰之際,你要怎麼過去?除非你會飛!”
“對!我就飛!實在不行,我用滑翔機傳信——”
墨九煩躁地擡了擡手,說得激動了,扶着椅子突然就站了起來。
沒有想到,這一個用力過猛,肚子狠狠一抽,痛得她齜牙。
“嘶!”她整個人軟在椅子上,捧住小腹痛得脊背直冒冷汗。
“墨九——”完顏修嚇得傾身過去扶住她,沉聲大喝:“你怎麼了?快,快叫大夫!”
“不!他舅……”墨九虛睜着眼,狠狠抓住他的胳膊,雙脣顫抖不已,“叫穩婆,穩婆……我,我好像要生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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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有點語感失調,感覺字不是這個字,詞也不是這個詞,反覆看感覺字都變了。好想揍我自己一頓,一章反覆寫了好幾個小時,糗大了。
嗯,在奔向結局的途中了,好多線都得理順,好多謎底都得解開,寫作的速度,確實很慢,有點對不住你們。
最後,感謝給我砸鑽砸花砸票的小主們,滿滿感激,卻如鯁在喉,找不到那麼貼合的詞來表達……只能在此鞠上一躬了!
謝謝!謝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