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雲密佈，山間狂風呼嘯。
狐狸山上，巨大廣場，白墨坐在高高的青銅祭臺，吹着冷風，看向下方密密麻麻的徒弟們。
“今天，有件事，需要和大家商量。”
狐狸徒弟們，紛紛仰頭看向師父，豎起耳朵。
商量什麼？
“我們剛剛拿到一條百年一葉菇的主根。
“這玩意兒……只是序列八的藥材，在我們狐狸山，不算太稀罕。
“但是，很巧，我現在能確定，它可以無副作用增幅強化你們的尾巴。”
狐狸山亂七八糟藥材很多，但能無副作用強化的藥材很少，且都已經用過。碰巧的是，這條普普通通的蘑菇主根，一番調配後，便可擁有無副作用強化的效果。
狐狸徒弟們，一個個揉揉耳朵，皺皺眉頭，咧咧嘴角，眼睛放光！
距離上次強化，已經過去很久，又能強化了麼？
它們正要歡呼……
卻見高臺上，師父輕輕擡手。
“先別高興太早。
“強化當然是好事情。
“但強化也會很痛苦。
“這次的增幅強化過程……會很癢！
“很癢很癢很癢！
“很癢很癢很癢！
“你們從來沒體驗過的癢。
“無法忍受，甚至極限抓撓你們的神經，讓伱們連昏厥都做不到，只能生生忍受。
“所以，這次強化，參加與否，你們自己選擇。
“先等我把藥煉出來，等待的過程中，可以好好考慮，做出決定，是否參與本次強化。”
……
這增幅藥湯，白墨一人便可煉製。
廣場上，他坐在躺椅，一手托腮，守着丹爐，控制神識和丹火，爐中已經有燒滾的藥湯，發出“咕嚕咕嚕”聲音。
他看看膝上放的一條主根，臉色凝重。這湯藥練出來後，能強化尾巴，且是全方位系統化強化，沒有副作用。但這強化過程，實在太癢……說起來就是一個“癢”字，但若真去體驗，只怕那種滋味，是徒弟們無法想象的。
掃視四周，便見徒弟們裡三圈外三圈，密密麻麻圍着，有的眼睛盯着丹爐，有的眼睛看向師父。
白墨神識檢測到鍋中藥湯夠了火候，一擡手，便將蘑菇主根丟進去。
一揮手，神識丹火催動，丹爐蓋子戛然關閉。
砰、砰、砰……丹爐裡立刻響起撞擊聲，時而從爐子上方響起，時而在爐子下方響起，時而狠狠一聲從內而外敲在爐蓋，彷彿那條主根還是活物，正在爐內瘋狂遊走，掙扎！
白墨再次揮手，碧綠色丹火便自虛空而生，掩住丹爐所有閥門，似要封住藥性，或是要封住出路，讓那條主根不能出來。
再掃視徒弟們，卻見這羣傢伙，一個個安安靜靜，盯着丹爐，表情驚詫，眼睛瞪大。平日裡煉藥動靜也很大，比這動靜更大的也有。但這次的不一樣，這次的是要灌進它們嘴裡！
白墨繼續操控神識與丹火，掌控爐內變化。
咣、咣、咣……爐中聲響越來越大，似乎是主根的逃生行動越來越激烈，撞得丹爐越發大聲作響，甚至微微顫動！
白墨繼續煉製，加大火力。
便聽爐中聲響小了，似乎那條主根已經沒了掙扎的力氣，隨後……
嗖、嗖、嗖……爐中似乎有漸漸有成千上萬條游魚，在藥湯裡快速游泳，在水流裡高速穿梭，發出聲音！
噼噼啪啪……爐中聲音再變，彷彿成千上萬條游魚，在爐內開始衝擊爐壁，想要逃生，撞爐壁的聲音密密麻麻，如雨打芭蕉。
白墨再次看向周圍，卻見徒弟們開始惶恐，開始交頭接耳，一顆顆毛絨絨的腦袋湊在一起，狐言狐語咬耳朵。
“好，湯藥煉完了。
“還是那句話，強化很好，但也很痛苦。
“大家再考慮考慮，如果考慮清楚，確實想強化……便排隊來吧。”
話音落下，丹爐之中，亦歸於平靜。
……
狐狸山廣場上，白墨坐在丹爐下面，給閥門加個水龍頭，接出一杯藥湯。
徒弟們排起長長的隊，等待強化。
不知道會不會有聰明點的狐狸，選擇不來，選擇不受這份罪？
隊伍最前面的，是黑手套，白墨把它抱起來，抱在懷裡，摸摸它的胖肚子，給它看杯中藥湯。
“看見裡面遊動的那根菌絲了麼？
“剛剛撞丹爐的，就是它。
“想強化，就要把它喝下去。
“會很癢！”
黑手套歪嘴一笑，露出虎牙，爪子拍拍自己胖乎乎胸膛，表示根本不在乎，從師父手裡捧過杯子，便仰頭咕嘟嘟喝下去，一飲而盡，舔舔嘴邊。
白墨神識掃過它的身體，再次確認，這強化不會有問題。
“如果很癢的話，就來找師父，我幫你把湯藥吐出來。”
黑手套點點頭，腦袋蹭蹭師父肩膀，便跳出師父懷中，“嗖嗖嗖”衝下山去，不知去了哪裡。
下一個，是白手套。
白墨把它抱在懷裡，如剛剛一般，再接一杯湯藥，給它看藥裡遊動的菌絲，向它說明後果，看它歪嘴笑着拍拍胸脯，看它捧過杯子咕嘟嘟喝進去，幫它探查一番，告訴它可以後悔，便放它離去。看着它“嗖嗖嗖”跑下山，不知去了哪裡。
便如此，狐狸徒弟們排着長長的隊伍……
一個又一個，跳進師父懷裡，
一個又一個，聽師父說明，
一個又一個，仰脖喝下湯藥，
一個又一個，聽師父囑咐……
一個又一個，“嗖嗖嗖”跑下山，不知去了哪裡。
白墨給每一個徒弟說清楚，給每一個徒弟檢查確認，同時心裡也在默默計數。
待到許久之後，狐狸山從清晨到傍晚，暮色已降臨。最後一個徒弟喝下湯藥，從白墨懷裡跳走……白墨數清楚，參與本次強化的徒弟，總共一萬個。所有徒弟，一個沒落。
……
算算時間，藥效該開始發作，徒弟們該開始癢了。
白墨下山去，追着它們離開的蹤跡，想去看看它們。
一路循蹤，穿過廢棄宮殿，便遠遠看見廢墟上，一道道火紅色身影。
那是一處挖掘過的廢墟，有價值的文獻都被挖走，只剩土坑、石頭、斷壁殘垣。
嘭！嘭！嘭！……白墨看到，是最先強化的黑手套，正四爪着地，滿臉猙獰，用尾巴瘋狂砸石頭，用痛苦緩解麻癢！
嘭！嘭！嘭！……越來越多狐狸徒弟，都開始感到癢，紛紛四爪着地，滿臉猙獰，用尾巴瘋狂砸石頭、砸斷壁、砸土地，用痛苦緩解麻癢！
動作出奇一致，就好像商量好了似的……
啊？
白墨突然想起，它們觀看煉藥時，便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原來……真的是商量好了？
……
黑手套在夢裡，仍然覺得痛苦。
實在太癢了！
尾巴一下又一下捶在地面，捶爛了地面，捶鬆了泥土，又捶實了泥土，捶到痛，捶到麻，捶到沒力氣，仍然止不住癢！
師父就在身邊，問它要不要放棄，它流着淚，咬着牙，堅決搖頭。
它不放棄，它要變強！
它的身上滿是泥土，還有汗水和血污，毛髮變成一縷一縷……
但尾巴還是癢！
實在太癢了！
尾巴沒力氣了，捶不動地，便用前爪捶尾巴！
前爪沒力氣了，捶不動尾巴，便腦袋磕上去！
噗通！
好疼！
它一個抽搐，從夢中甦醒過來……
“嚶？”
它發現已經是黑夜，自己趴臥在宿舍大殿裡。外面狂風呼嘯，身邊卻都是師兄弟們勻停的呼吸聲。
它爬起來，看看自己的前爪，看看自己的胖肚皮，發現毛髮不沾塵土，乾乾淨淨，甚至蓬鬆柔軟，帶着淡淡香味。
“嗷？”
師父幫它洗過澡了！
再看周圍其他沉睡的師兄弟們，也都毛髮蓬鬆，洗的乾乾淨淨。
“嚶？”
它咧嘴一笑。
又猛然想起自己的尾巴，連忙側身抱着尾巴看，卻見這一條大尾巴，毛絨絨，蓬鬆鬆，好像比原來又大了一圈？
它試着搖尾巴……
颯！
颯！
這條胖尾巴，竟然搖出破風聲！
“嚶嚶嚶！”
它咧嘴大笑，蹦蹦跳跳，便要歡呼跳舞慶祝！
“安靜。”
突然，師父出現在它身後，把它一把抱起來。
“不要吵，你看其他師兄弟，都還在睡覺呢。”
黑手套乖巧點頭，看看其他師兄弟們，果然都在沉睡。有的趴着，有的抱着尾巴，有的四仰八叉。一個個都皺着眉頭，時而身體抽搐，似乎夢裡還在經受痛苦。
白墨抱着黑手套，來到大殿角落的丹爐。
此時，丹爐中“咕嚕嚕”煮着一大鍋黑糖布丁奶茶，飄出濃郁霸道的香甜氣味！
黑手套縮在師父懷裡，吸溜口水。
果然，剛剛強化尾巴消耗很大，又不知道睡了多久，到現在，它的胖肚子已經很餓，好像都餓瘦了！
……
飯店包廂裡，白墨、張山、方媛、張建還有七八個同學，再次相聚。陸洋和餘亭亭，也都坐在桌旁。
卻見張山拿着菜單。
“上次飯沒吃完我就走了，今天我一定要請回來。
“大家想吃啥就點啥，別和我客氣。”
旁邊的陸洋和餘亭亭都笑了。
“能報銷的飯，你裝什麼？”
張山也忍不住，咧嘴笑起來。
他看向白墨身旁的仙獸。
“白墨專家，你的仙獸是不是很喜歡吃雞？
“今天給仙獸點三隻！
“可以不？”
這仙獸胖乎乎的，蹲在那兒毛乎乎圓溜溜，一看就很能吃的樣子。
白墨還沒說話，張山便看到，仙獸斜着眼睛，露出古怪的表情。
“怎麼了？
“仙獸吃不了那麼多？”
黑手套撇撇嘴。
人類世界的很多東西，它都懂，比如“報銷”什麼的……既然能報銷，那幹嘛才點三隻？它伸出一隻前爪，攤開五根前趾，給張山一比劃。
皺皺眉頭，又伸出另一隻前爪，攤開……兩根前趾。
七隻雞就夠了！
狐狸山食堂今天發菊花香瓜，它不能吃太飽，還要給香瓜留點肚子。
……
這家店的特色燒雞，味道還不錯，黑手套抱着狂啃，身前桌子上，已經吐出一堆骨頭。
幾個同學紛紛稱奇……儘管是仙獸，可胃口似乎也太好了點。
方媛盯着看了很久，想拿出手機拍……但轉念想，仙獸什麼的，或許脾氣古怪，或許沾點邪異，還是算了！
張建喝着葡萄酒，看向張山。
“你們吃飯咋還能報銷？
“不是沒穿制服麼？沒穿制服，不執行公務，也能報銷？”
張山三人，赫然穿的都是便衣。
卻見張山苦笑。
“沒穿制服，穿便衣，但確實在執行任務。
“之前西州大學出了點事，雖然事情結束……但有幾個老教授投訴，還有幾個學生投訴，說校園不安全，讓他們不安心。
“委員會被鬧得沒辦法，就安排了一堆便衣，過來巡邏一個星期。”
對張山來說，這件事非常狗屁倒竈。
什麼老教授，什麼大學生，素質也不怎麼樣，還是愛鬧愛折騰！
但對張建等人來說，卻感覺很羨慕。
“你們待遇這麼好？便衣任務，吃飯就能隨便報銷？”
張山一邊吃菜，皺皺眉頭。
“倒是也沒那麼好……今天這頓能兜住，主要是我和陸洋、餘亭亭都在，咱們吃的是三個人的報銷額度。嘿嘿嘿。”
衆人撇撇嘴。
就算三個人的額度，這一大桌菜，一大桌人，外加能吃七隻雞的仙獸……額度也很高了！
陸洋笑着插話。
“我們身上的衣服，穿的鞋子，都是爲了這次便衣任務剛發的。
“這個倒不錯，衣服鞋子都是牌子貨，而且款式啥的也都挺有品味。嘿嘿。”
衆人往陸洋身上打量，卻見他的短袖、褲子、運動鞋，果然質感都不錯，不像便宜貨。
“我們幾個，都是假扮成剛高考完來看學校的學生，每天就在學校裡到處亂轉。”
衆人紛紛點頭，表示明白了。
白墨在旁邊，幫黑手套擦擦嘴角，突然察覺到不對勁。
學校的老教授和大學生，會胡亂去鬧麼？按理說，這都是很有素質的羣體了。
況且……如果真是爲了安撫老教授、大學生，那應該讓仙術委員穿制服來巡邏纔對，爲何要讓他們便衣呢？
委員會的人腦子沒問題，不會做這種牛頭不對馬嘴的事情。
除非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想要掩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