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第一次來這家酒店。”
坐在厚重的椅子上，看看天花板的水晶大燈，看看身前實木大桌，再嗅一口涼涼空氣裡，若有若無的香味，蘇搖搖眼睛微眯，很舒服的樣子。
旁邊坐着的白墨，看看蟲爺，再看看蘇搖搖……平日裡感覺蘇搖搖還挺精緻，怎麼今天感覺她有點土狗？
當！當！
服務員敲門進來。
“先生，小姐，你們要點餐麼？”
再看蘇搖搖，不知何時，她已然挺直了腰桿，精緻的酒紅色長裙，映襯雪白肌膚。大波浪長髮，趁着淡淡微笑。
……在不熟的人面前，當然要維持女神範兒！
她輕輕點頭。
“來吧，點餐。
“今天說了我請客，你們誰都不許搶！
“剛剛的事情，真的很抱歉，這頓飯算我給白墨專家賠禮。”
一邊說着，她取過菜單，緩緩翻頁，眼眸中古井無波。
菜單寥寥幾頁，印了燙金字體，沒有照片，只有菜名。
她一邊端詳，微微思考。
打開手機，往外發了條消息。
又繼續看菜單，指着上面的酒問服務員。
“只有這些酒麼？
“我喜歡巴魯斯酒莊的魔法葡萄系列。”
服務員面露難色。
“啊……這季度我們沒訂到……”
白墨覺得好奇，神識一動，瞟見蘇搖搖發出去的消息。卻見她是發給吳輕芸的。
【江湖救急！】
【我信用卡刷爆了，能借我兩萬塊麼？下個月發工資就還你！】
白墨扯扯嘴角。
蘇搖搖當網紅，不應該挺有錢麼？
哦？
不對！
稍微回憶便記起來，她直播只追求人氣，只追求觀衆吹捧，打賞收益很少。就算有，也都直播給捐了！
白墨懷裡，白腳趾正四處打量，已經偷偷咽口水……這麼好的飯店，等會兒該能吃到多好的菜？
白墨抱着徒弟，皺皺眉頭，開口圓場。
“既然沒有搖搖姐喜歡的酒，那我們要不換一家……”
話音剛落，便見蘇搖搖的手機屏幕，再次亮起來。
蘇搖搖不着聲色瞥了一眼，看見是銀行的入賬短信，當即擺擺手，雲淡風輕道。
“算了吧，大中午，挺熱的。
“來一瓶冰鎮的阿斯蒂。
“再來一份銀鱈魚排。
“蟲爺，白墨專家，你們也看看菜單？”
說完，便把菜單遞出來。
她臉上的笑容仍然優雅。
換飯店？那豈不是會被人懷疑吃不起？
當然不可以！
冤枉錢可以花，但面子不能丟！
而且，她心思纖細，今天這頓飯如果換了地方，她怕白墨心裡會不舒服。
蟲爺看看蘇搖搖，點點頭，咧嘴一笑。
“那我來份牛排！”
白墨看看懷裡的白腳趾。
“我也來份牛排，再加一份兒童套餐。”
就這，也不便宜了……估計吃不飽，但等會兒吃完了，可以再和蟲爺去第二場。
……
服務員出去了，輕聲帶上門。
蘇搖搖撇撇嘴，心道這頓飯吃得可真不便宜！
她看看手機，決定等會兒上菜的時候，必須好好拍幾張照，發在圍博上！再配上紅寶的圖，狠狠營業！
幾個人閒聊起來。
“……楊會長家的女兒，好跋扈啊。”
“楊會長其實不這樣，我之前見過一次，楊會長性格還挺好。”
“楊會長的夫人是搞連鎖醫美的，也很懂事。”
“我聽說楊會長和巨食山有仇？
“巨食山的牧天人，曾經在黑暗論壇放出狠話，要滅了楊會長滿門？”
蟲爺一邊說着，白墨聽得皺眉。
牧天人？
他這麼喜歡在網上放狠話？
蟲爺又看向蘇搖搖。
“蘇委員，之前巨食山在西州市也捅過簍子吧？
“他們在西州boss那邊，有沒有掛上號？
“boss會不會出手弄他們？”
白腳趾蹲在師父懷裡，皺眉思考……巨食山是哪個？
白墨面無表情。心想如果碰上了，隨手弄掉，也不是不可以。但今天碰上這個，先不着急處理，先等着看他表演。
天花板之上，更高一層樓，空置包廂裡，正有人趴在地上，用耳朵貼着地板偷聽，此時亦緊張起來！因爲，這偷聽之人，就是犬伯牙，來自巨食山！
卻見蘇搖搖愣了片刻，玉頸輕搖。
“我也不知道。”
蟲爺滿臉疑惑。
“你不是能和西州boss溝通麼？
“我看你短視頻裡講，你就是他的代言人？”
場面頓時尷尬。
樓上，空置包廂裡，趴在地板偷聽的犬伯牙，再次集中精神。這蘇搖搖，到底是不是西州boss的代言人？
白墨抱着白腳趾，摸摸它的胖肚子，心想，蘇搖搖說漏嘴了？
卻見蘇搖搖雲淡風輕，不改女神範兒。
“是能溝通啊。
“但是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他也沒和我說過。”
蟲爺恍然。
白墨坐在蘇搖搖身邊，扯扯嘴角……這事兒，確實沒說過。他心裡感慨這女人，裝嗶已經深入骨髓，無時無刻不在裝，且反應夠快，永不翻車！
樓上，犬伯牙亦恍然。
感覺很有道理，巨食山這個事兒，在西州boss面前，可能確實不算大事，排不上號。
他正要繼續偷聽，突然聽見旁邊有人說話。
“先生，您趴地上幹嘛？
“需要我扶您起來麼？”
犬伯牙微微一愣，自己爬起來，整理下身上的黑色運動服。
他三十多歲年齡，微胖，面相平平無奇。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
他這一身裝扮，和金皇大酒店格格不入，服務員愣了片刻，“額，先生，您是來用餐的麼？還是要找朋友？
“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
犬伯牙咧嘴一笑。
“我……也算是來用餐的吧。
“用餐！
“但也要算一筆賬。”
服務員皺眉。
“算賬？”
犬伯牙點點頭，腳下白霧升騰，從中爬出三條瘦骨嶙峋的餓狗！
“吼……”
三條餓狗，喉嚨裡發出低沉聲音，嘴角垂着涎液。
“有人曾殺了我們巨食山的師弟，我今天來，替師兄來，找他女兒算這筆賬！”
話音落下，犬伯牙一人三犬，化作四道影子，“刷”的飛掠而出，繞過目瞪口呆的服務員，衝出包廂門，撞向走廊對面的包廂門！
轟！
巨響聲中，厚重門板被撞碎！
拋飛金屬碎片與木頭碎片中，一人三犬，悍然衝出，衝向滿屋子嘰嘰喳喳正歡笑的小女孩們，衝向被衆星捧月的楊碗！
“汪！”
“汪！”
“汪！”
三條餓犬如同三條黑影！
“給我死！”
犬伯牙身形彪悍，狂暴帶風！
……
樓下，蘇搖搖聽見樓上動靜，面色一變。
“媽的，菜還沒上，照還沒拍！”
她從椅子上彈起，“嗖”的衝到窗邊，“嘩啦啦”撞碎玻璃，跳了出去，裙襬在空中飛舞！
“咕咕咕！”
她身下白霧升騰，從中飛出孔雀紅寶，將她接住。
“樓上，快去救人！”
剩下包廂裡，蟲爺、白墨和白腳趾，面面相覷。
蟲爺壓低聲音。
“別說話，別出聲，別讓敵人注意到。
“大部隊支援很快的！”
白墨點點頭。
神識早已擴散而出，去往樓上，關注戰場！
卻見犬伯牙三犬一人，悍然半空起跳，劃過拋物線，直接落向桌後的楊碗！
能得手麼？
就在此瞬間，楊碗的緊身雪紡裙，裙襬之下，幾十張符籙同時散發仙氣波動！
嗡~
竟是在這方寸之間，遲滯了時間！
她臉上的表情，已然驚慌！
同一桌上的閨蜜們，都想起身跑路！
半空中的犬伯牙，老鷹撲雞一般，即將落下！
但……所有一切，都被遲滯了！
因爲楊碗身上的符籙，實在太多！珍貴的序列八符籙，在她身上好像批發，好像不要錢！
……
樓下，蟲爺喃喃自語。
“是楊碗出事了麼？
“不知道西州boss會不會救她？”
白墨撇撇嘴……
救，是肯定不會救的。
但，可以幫她報仇。
……
幾十張符籙，幫楊碗遲滯了時間！
犬伯牙騰在半空中，身處這遲滯的時間裡，只是看到窗戶快速破碎，看到一隻大孔雀撞碎玻璃，鑽了進來，看到對面樓頂上，已經落來直升機，已經在佈置狙擊手！
委員會這麼快麼？
不……不是委員會太快，是他在這遲滯的時間裡，太慢了！
“這該死的丫頭，身上符籙太多！”
但，時間遲滯片刻便結束，楊碗裙子裡的符籙都是無源之水，支撐片刻便化作灰燼抖落，犬伯牙順利從空中落下，“咣”一聲踩在楊碗身前的桌案，居高臨下，滿臉猙獰，大手揮出，抓向楊碗脖子！
“爲了巨食山死去的兄弟！
“爲了牧師兄的一言九鼎！
“你給我死！”
他是序列八御獸師，此時手掌仙氣狂涌，竟在手上結成厚厚的黑色骨甲！抓向楊碗細白的脖子！
半空中飛來的仙器子彈，打在他的黑色骨甲，只打出小小凹坑！
孔雀紅寶的喙子砸來，被他手上骨甲彈開！
他的指尖，骨甲鋒利冷硬，抓向楊碗脖子！
便在此時……
空間微微波動，一隻手，憑空出現！
那是一隻纖長的手，用符籙摺紙一般折成，能看到摺痕，能看到符籙的邊角，能看到摺疊起來的古怪符文……此時這隻手，在半空中，輕輕掐住了，犬伯牙的小拇指！
“擋不住我！”
犬伯牙怒吼！
他的小拇指上，覆蓋了黑色骨甲，即便同爲序列八的仙劍，即便用了血水仙氣，也未必能斬斷……
但！
咔嚓！
黑色骨甲，如同不存在。
他的小拇指，被這憑空出現符籙折成的手，輕輕掰下來！
就好像掰一根小嫩蘿蔔，毫不費力！
傷口紅潤，見肉不見血！
關節被掰斷，可見森白骨茬！
“啊？”
……
樓下，蟲爺和白墨，正坐在椅子上，閉着嘴巴，不發出聲音，老老實實當鵪鶉。
白墨抱着的白腳趾，亦學師父的樣子，閉緊了狐狸嘴。嗅見走廊裡傳來的牛排香味，亦閉着嘴把口水咽回去。
白墨面無表情，實則心中冷笑。
“就他媽你污衊我掰手指？”
……
樓上的房間裡，無人看見，窗玻璃閃過一絲青翠欲滴的綠色火光！
掰了犬伯牙手指的符籙之手，正要繼續殺戮，突然一抖，便猛然鑽進空間裂縫裡去！它已經足夠快，但半隻手，已被點燃，燒成飛灰！
犬伯牙無視斷指之痛，手掌猛抓向楊碗！
三隻餓犬飛撲而來！
楊碗仍在呆滯，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蘇搖搖的吼聲尖銳。
“紅寶，開眼！”
孔雀紅寶翎羽開眼，房間裡驟然充斥五色光華！
整個亂成一團！
“汪！”
噗嗤！
轟！
“啊……”
狗叫聲，破碎聲，血肉撕裂聲，慘叫聲……
直到最後，嗖！
卻是犬伯牙，斷了一指，舍了仙獸，整個人從窗戶裡跳出去！
他咧嘴笑了，不知道楊碗死沒死，但不死也差不多了！
這一次，他完成了任務，幫牧師兄狠狠找回面子！
便在此時，他眼前一黑，整個人在空中失重，砸落地面。
啪！
血肉飛濺！
堂堂序列八的御獸師，就像個跳樓的普通人般，在馬路邊的水泥步行道上，活活摔死。
……
另一家白金漢大酒店。
包廂裡，擺滿了各色牛排、龍蝦、鮑魚。
蟲爺坐在桌前，端着一杯伏特加冰塊兌可樂。
白墨坐在桌前，端着一杯紅酒加冰塊兌雪碧。
白腳趾站在桌子邊沿，捧着一杯百香果兌養樂多。
“那邊剛出了流血事件，我們大吃大喝，會不會不合適？”
“也沒有吧，有些人倒黴了，我們慶祝慶祝，不是應該的麼？”
“嗷嗷嗷，嚶嚶嚶！”
兩人一狐，都咧嘴笑了。
砰！砰！
三杯碰在一起。
乾杯！
白墨喝口酒，正要開吃，突然接到電話。
來電顯示蘇搖搖。
“喂？”
“喂？白墨專家，很不好意思，出了事，我正在現場指揮，沒時間請你吃飯了。
“下次，改天再約，下次一定！”
白墨點點頭，完全可以理解。
“你先忙。現場情況還好麼？”
蘇搖搖的語氣裡帶着疲累，此時嘆口氣。
“還好吧。
“但是……紅寶這次，看到掰手指那東西了。
“它說是半空中冒出來一隻手，太快了，它也沒看清。不知道是什麼。
“反正楊碗倒了大黴，已經被送去急救。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聊了幾句，蘇搖搖便匆忙掛斷電話。
白墨喝一口酒，又回想起那隻符籙摺疊成的手。
“那手上，有仙氣流轉。
“又寄存了符籙師的神識意志。
“有仙氣，有神識。
“來自符籙途徑的……序列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