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溫暖如春。
白墨抱着徒弟大火雲,看到手機上,古林委員發來消息。
【這件事,有點古怪】
【秘腦辦給了指示,讓我們儘量低調處理,讓儘量少的人牽扯其中,讓儘量少的古仙知曉,把消息控制住,不能擴散】
白墨點點頭。
這是對的!
雖然事情很快就能解決掉了,但最好也先別打草驚蛇。
他下意識打字,詢問古林委員。
【審訊洪小云了麼?】
【她背後的古仙,什麼情況?】
便見古林委員發回來苦笑的表情,又發給白墨一份審訊記錄的文字版。
嗯?
直到白墨在審訊記錄裡,看見“九國四海八荒第一美女”這種字眼,他才理解了古林委員的苦笑,甚至自己也笑出聲。
“唉?
“青月君侯,不也是個大美女?不也這麼自戀?
“這尊古仙,和青月君侯人設還挺像的。”
他輕輕一笑,並未多想,擡頭看看,方小雨還在忙活寫公文,吳輕芸暫時沒回來。
抱着徒弟大火雲,他起身離開辦公室,去到附近的廁所裡,進入單間,反鎖之後,邁步進入模糊現世與夢境的白霧,回到狐狸山去。
眼前的畫面從光亮到黑暗,到大殿角落。
便見這角落的桌案上,放了一隻青銅盞,盞中是那觸角破冰的蠱蟲。
“這東西,還真需要特別處理下。”
他將這青銅盞端起來,看向盞中的蠱蟲。
……
依水城中。
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喧囂,有人正在叫賣。
“芝麻燒餅啊!
“滿滿登登,全都是芝麻啊!
“只見芝麻不見燒餅啊!”
他的攤位前,一道透明身影,如同幽靈般,小心翼翼,探探觸觸,穿過人羣。
這透明人影,身上滿滿登登,糊滿了芝麻般的蠱蟲!
這些蠱蟲都在隨時變色,變成環境色,將他隱匿,幫他隱形。
此人,正是苦角王侯的弟子,序列六的牙醫!
牙醫的一雙眼睛,已經瞪大!
牙醫的一雙眸子,變成複眼!
這雙複眼不停在掃視上下左右,不停在掃視周圍的人羣,小心翼翼,躲過地面的每一隻蠱蟲,躲過人羣身上、袖子、挎包上的每一隻蠱蟲。
“真難啊。
“這也太多了。”
牙醫苦笑。
不止多,這一隻蠱蟲,都是那蠱師肢體和靈覺的延伸!
就算不小心蹭到一隻,踩到一隻,也會被那蠱師察覺!
“畢竟是王侯血脈啊,棘手一點,倒也很合理。”
……
夜色深濃,夜風呼嘯。
狐狸山倉庫裡。
白墨一手捧着陰草爐,穿梭於存放草藥的貨架之間。
時而從貨架上抓一把草藥,塞到陰草爐裡面去。
“這事兒,稍微有點麻煩。
“必須在不驚動蠱師的前提下,把所有寄宿人體的蠱,全都拔除。”
大火雲搖晃着尾巴,跟在師父身後。
“嚶嚶嚶!”
看到師父伸手,它立刻懂了師父的意思,“嗖嗖嗖”爬上貨架,取了存放在最高處的天蒼葉。
“很好,數二十片,就可以了。”
便如此,師徒兩個,在這倉庫裡一路走,一路撿拾草藥。
時而白墨親手抓藥,時而大火雲爬上爬下,幫師父抓藥。
師徒兩個越走越遠,塞入陰草爐中的藥材,也越來越多。
終於,走到倉庫最深處,白墨找到需要的最後一味藥材,【金錢附子】,將其丟入陰草爐中,便招呼徒弟。
“走,我們回宿舍大殿去。”
一邊穿梭在貨架之間,走着回程的路,白墨手中的陰草爐便開始發光、發熱,開始有“咕嚕咕嚕”煉藥聲。
待師徒倆離開倉庫,回到宿舍大殿,這一爐藥剛好煉製完成。
白墨掀開爐蓋,輕嗅爐中飄出的氣味。
“嗯,沒問題。”
這是他臨時搭配的藥方,專門針對血養王侯的血脈,足以應對今天的局面。
只不過……
“這藥方的思路,怎的似曾相識?”
白墨恍惚間,回想起之前在枯井下的寶庫裡,拿到幾份奇怪藥方。
他看看自己這爐藥,又回想那藥方,思量片刻,恍然大悟。
“就說那幾份藥方,怎的奇奇怪怪?
“那每一份不同的藥方,難不成,在針對不同的王侯血脈?”
古仙朝九個國度,九大途徑,每一途徑都有八百聖地,八百王侯!
亂七八糟的王侯血脈,各色各樣,五花八門,白墨幾乎沒什麼瞭解。
今天接觸到這血養王侯的血脈,再親自配一次藥,恍然間便懂了。
“那枯井寶庫裡,是幾份屠王的藥方?
“古仙朝反賊做出的藥方?”
他皺皺眉頭,也懶得多想,便將這一爐藥湯倒進小桶裡。
……
轉眼間已經是中午。
依水城的天空,不知不覺間,已然烏雲密佈。
這條街上,一家家飯店忙碌起來,客人進進出出,飯菜酒肉飄香,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哎呀,今天不能多喝。”
“嘿嘿,嚐嚐這家的炒羊肉,真是一絕!”
“這酸菜魚,味兒挺正的。”
兩條隱形的人影,在飯店門外的大樹下匯合,通過神識交流。
“找到那蠱師了麼?”
“沒有。”
“那小子,藏得還挺嚴實。”
“先找個地方,吃了飯,再繼續找吧。”
他們不曾察覺的是,頭頂樹枝上,幾隻千眼黃蜂,正偷偷往下看,偷偷用密密麻麻的複眼,洞察樹下兩道透明的人影!
而幾隻千眼黃蜂,也不曾察覺,它們上方,有穿着隱身仙甲的狐狸腦袋,正瞪大眼睛,左看右看,打量它們。
正是桃花眼、白耳環和星星爪。
它們三個,穿着仙氣藤甲,隱沒身形,滿臉驚恐,觀察這滿腦袋都是眼睛的變異黃蜂,直到這幾隻黃蜂飛走,還是感覺驚奇。
外面的世界可真危險啊!
竟然還有這種噁心的蟲子!
可把狐狸給瘮壞了!
待這幾隻黃蜂飛走,桃花眼伸出狐爪,按在大樹身上。
狐爪騰起白色煙霧,赫然是白墨,在以此爲媒介,施展【凡草通聞】!
……
秘密是一種守不住的東西。
一旦被泄露,便會不受控制的,快速擴散。
當第一個人知道了,第二個人很快便會知道。
甚至第三、第四、第五個人……也會快速知曉。
便如此時,漆黑夜色中,青銅王庭裡。
白包王侯聽完徒弟的描述,表情古怪,久久無語。
“血養王侯的血脈,在不對外通婚的依水族流傳?
“有蠱術師,把依水城,變成了一座蠱國?”
王侯愣了許久,搖頭失笑。
在古仙朝,有天條在,有天條仙人在,即便再猖獗的蠱師,也不敢做這種事。即便再高明的蠱術,也做不成這種事。
……
風鈴搖晃,環佩叮噹。
青銅王庭裡,白髮王侯同樣愕然無語。“哈?
“哈哈哈!
“真真讓我長見識了!
“那血養王侯,他的血脈,與我們不同途徑,對我們來說沒有價值。
“我們倒是不必插手此事。
“但可以好好看看,看那蠱師,屠光一城後,血脈究竟能強大到何種程度?”
他身後的弟子恍然大悟。
“哦,對啊,哈哈。
“現世的王侯血脈,散落在人羣中。
“他這一下,倒是幫我們試出了現世王侯血脈總量的上限!”
……
滿地腥臭流膿的古怪王庭中。
一坨爛肉癱在青銅王座之上。
爛肉的身體表面,有蛆蟲不停鑽來鑽去,爬進爬出。
此時,這爛肉上,亮起兩抹光,赫然是兩隻眼睛!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好好好!
“這血養王侯的血脈,本王就不爭了。
“讓本王好好看看,集齊現世一脈所有王血後,究竟能得到多大的純度?”
如果集齊現世所有王血,仙術師血脈純度仍然在六成之下,那便沒有太大價值!
如果集齊現世所有王血,仙術師血脈純度能超過八成之上,那他便可豁出一切,去搜集王血!
……
深山之中。
會議室裡。
氣氛緊張焦灼。
一羣穿着夾克的禿頭男人,正緊急召開會議!
“這下麻煩大了!
“我們找到了五個依水城外出務工的人,他們腦幹部位,都有蠱蟲寄宿!”
胡山酒坐在會議桌的末席,眉眼之間,也滿是憂慮。
沒錯,這是秘腦辦的會議!
胡山酒腦海中,古仙亦是嘆息。
“你們找了五個樣本,結果五個樣本腦袋裡,全都有蠱蟲。
“這說明什麼?
“說明他奶奶的,那座城,已經被寄宿乾淨了!
“那座城裡所有人,腦袋裡人均一條蠱蟲!”
會議桌上,每一個人都沉默。
最上首的中年男人,倒還能保持冷靜。
“大家先別慌。
“我剛剛接到報告,據說有古仙帶着弟子,跑到西州去,跑到白墨藥廠,對鐵荷葉做了什麼……我們的專家團分析,這很可能是有古仙在向西州boss通風報信。
“是有古仙在向西州boss求救。”
衆人面面相覷。
西州boss?
他當然值得信任。
但……
這種無能爲力,無法插手,只能旁觀,只能把希望寄託到別人身上的感覺,成敗由人不由己,自己只能聽消息的感覺,可真是太壞了!
……
呼……
依水城裡,冷風呼嘯。
天空之上,竟是有紛紛揚揚的雪花飄落。
街上的行人,都加快腳步,都戴上兜帽。
“啊,怎麼突然下雪了?”
“好冷啊,吸到肺裡的空氣都變涼了,哈哈哈。”
街角的麪館早已關門倒閉。
門口貼着的卡紙上,寫着【旺鋪轉讓】四個大字。
光線昏暗的麪館裡面,桌子也落滿塵土。
苦角王侯的兩個弟子,便坐在這髒兮兮的桌子旁邊,嗦着偷來的泡麪。
“哈哈,這任務還真是辛苦啊。”
“下雪天,連頓好飯都吃不上,只能嗦泡麪?”
“你就偷着樂吧,幸虧這破店裡沒有蠱蟲監督,咱倆還能進來坐一會兒。
“否則的話,咱們甚至找不到吃飯的地兒。”
“好想喝杯熱茶啊。”
牙醫感慨。
他話音剛落。
當!
當!
兩杯熱茶,便被放到這髒兮兮的桌子上。
茶杯是瓦罐材質,古色古香。
茶湯金黃色,飄着幾片茶葉。
牙醫和師兄愣了片刻,擡起頭,看見送茶來的人,坐在了桌子對面。
看到這人,是個白白胖胖青年,此時正笑眯眯,擡手示意兩人喝茶。
“哈哈哈,兩位,請啊,不用客氣!
“其實你們想找我的話,不用那麼費勁。
“大冷天,怪辛苦的。
“倒是兩位來了這麼久,我王蟲暉纔出來招待,真的很不好意思。”
牙醫和他師兄都露出笑容。
“王蟲暉?王兄,伱很自信啊?”
“就這麼出現在我們兄弟面前,一點都不怕麼?”
牙醫端起熱茶,喝了一口。
別說,這茶還真不錯!
茶香留在脣齒,茶湯暖了腸胃。
王蟲暉嗤笑。
“我怕什麼?
“怕你們兩位?
“我們都是蠱師,都在同一途徑。
“我們都是序列六,都是蟲國之師。
“你們有兩個人,我只有一個人。
“所以,好像我確實應該害怕你倆?
“但……序列六和序列六,其實也不一樣啊。
“你們和我,差距還挺大的。”
牙醫和師兄,都咧嘴笑了。
“差距能有多大?”
王蟲暉解釋道。
“你們手裡的兩杯茶,兩個杯子,就是差距嘍。”
牙醫和師兄,再次低頭,看向這兩個杯子。
這是兩個瓦罐杯,表面刻了些深深淺淺的花紋,看起來奇奇怪怪,甚至還有點眼暈。
“嗯?不對……”
牙醫突然明白。
“這兩個杯子,是你的,兩個,知識容器?
“你的王侯血脈,給了你兩個知識容器?”
坐在餐桌對面的王蟲暉,咧嘴笑出聲。
“哈哈哈哈,答對了!答對了!”
歡快的笑聲中,他的身上爆涌出赤色蟲潮!
他的眼窩、鼻孔、嘴巴、耳洞、頭髮下面乃至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噴涌出赤色的浪潮,蟲子組成的浪潮!
瞬間將牙醫和師兄淹沒!
瞬間將這“旺鋪轉租”的小店淹沒!
轟!
小店的門窗被蟲潮轟飛,從外面看去,便如店內爆發出血色波浪!
浪潮之中,已然不見了牙醫和他的師兄。
只有王蟲暉,握着蟲笛,從浪頭鑽出來,被衝浪推着,升到半空中,升到這條街上方,迎着漫天的鵝毛大雪,越升越高,直至俯瞰這座城!
他大笑出聲。
“哈哈哈!
“哈哈哈哈!
“都想看老子有多強是吧?
“老子給你們看!
“老子現在,就讓這座城,血流成河!”
在這漫天大雪中,他立在蟲潮浪頭,俯瞰這座城,將蟲笛湊到嘴邊,吹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