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嗚……
冷風呼嘯，吹過屋頂。
狐狸山的宿舍大殿，已經到了睡覺時間。
狐狸們或跑到牀上躺下，或躺在自己的蒲團、芭蕉葉、棉墊子上。
今天，師父沒有和它們一起睡。剛剛說，讓它們先睡。
乾脆面躺在墊子上，看到不遠處，師父好像很開心，還在看文獻。
“嚶嚶嗷嗷嗷……”
甜甜圈躺在同一個墊子上，正小聲給乾脆面講……大家去現世，都已經不吃乾脆面了，改成牛排、龍蝦什麼的！
“嚶？”
乾脆面皺着眉頭，伸出狐爪，揉揉自己毛乎乎的臉，感覺有點鬱悶。
“嗷？”
那它這技能，到底還有用沒用啊？
好像……其實也有用吧？
因爲不遠處，師父正盯着它拼出來的那一套假乾脆面，看得很開心的樣子。
……
呼……
冷風吹來，西州賣早餐的包子鋪，已經要關門收攤。
白墨藥廠裡，工人們各就各位，在車間裡忙忙碌碌。
辦公樓和實驗樓，亦熱鬧起來。
頂樓辦公室裡。
方小雨推開門，手裡拎着四份包子，略有點鬱悶。
本來給白墨專家、給仙獸、給吳輕芸，都帶了這特色醬肉包子，結果今天吳輕芸請假了，白墨專家也要求休息，不來上班。
以至於這偌大辦公室裡，竟還頗有些冷清。
“哼，我自己吃！
“這麼好的包子，我還吃不夠呢！”
她關上辦公室的門，大踏步走去工位。
……
狐狸山，宿舍大殿的角落裡。
白墨坐在躺椅上，低頭看擺在旁邊的，重新拼接版本的金絲紗網。
“這竟然……真的能再拼接起來？
“乾脆面這傢伙，這……這不只是愛好，不只是奇葩的執念。它的觀察力，空間想象能力，狐爪協調性，應該都非常非常強了！”
白墨咧嘴笑着，瞟一眼不遠處的乾脆面，看見這傢伙偷偷睜開一隻眼，正往這邊看過來。
“大家都睡覺！
“今天不要等師父！
“早睡早醒，明天早上或許有驚喜！”
再次強調後，大殿裡一隻只偷偷睜着的狐狸眼睛，才閉起來。
白墨則盯着黃金紗網，看到其上記載的，來自陰草帝君的丹肉配方！
【……謂之虛邪賊風，避之有時，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
【……故而君臣佐使，任起服，樂其俗，高下不相慕……】
一邊看，白墨心中感慨。
陰草帝君的仙術，果然比流火帝君的，要更粗糙一些。
即便這兩位同爲帝君，可流火帝君成長的仙道土壤，比陰草帝君的，多發展了幾萬年！
但話說回來……
“陰草帝君這丹肉，牽扯的流程工藝，好像更簡單？”
白墨一邊品味，一邊考量，一邊思忖，漸漸皺眉。
便在這狂風呼嘯的夜裡，在這大殿中，在這躺椅上，腦海中思緒紛飛。
陰草帝君的方子，給丹肉的荒野，又點亮一盞燈，又照亮偌大區域。
再結合之前的幾次實踐，幾項成果，白墨好像漸漸有所明悟，好像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那種丹肉。
“哦……”
他身前的時光爐，已經在閃爍雷光！
他身前的歸墟瓶，剛剛被打開瓶蓋！
呼……
無形的清風，灌進狐狸山倉庫，在一處處貨架之間遊走，撫過一桶桶藥湯，吹過一袋袋藥材！
嘩啦啦……
是白墨從口袋的一堆鑰匙中，翻出作爲鑰匙扣的陰草爐，將其掏出來，向上拋起。
嗖！
小小一粒陰草爐，飛過半空，飛出大殿天花板的縫隙，飛離大殿，飛上夜空，越飛越大，見風便漲，須臾之間，變得如同一座宮殿大小，靜靜懸浮着，迎向四面八方吹來的山風，爲這宮殿投下陰影。
“沒有徒弟們打下手，稍微有點彆扭。”
白墨坐在大殿裡，皺皺眉頭。
但現在是它們的睡覺時間！
睡眠不足對身體不好！
白墨決定還是克服一下困難，今夜，親自動手。
“那就開始吧。”
他心念一動，神識如風般，籠罩整個倉庫，“呼”“嗚”的風聲中，從倉庫捲來一樣樣藥材！
時光爐電光閃爍，“噼啪”作響，開蓋接納風中藥材！
歸墟瓶輕輕蠕動，“咕咕嚕嚕”，開始接納生化反應！
更多藥材，則隨風直上天空，飛出大殿，飛入陰草爐中，飛向爐膛內熊熊燃起的五色丹火！
“且先試一試。”
……
“今天中午不知道吃什麼。”
“好像聞見小雞燉蘑菇的香味了。”
“嗯？好像還真是，哈哈哈！”
午飯時間，工人們三五成羣，說說笑笑，進入食堂大門。
而方小雨和廠長陳遠林，早已經坐進來，一邊吃飯，一邊商量工作。
“……白墨專家到底怎麼了？生病了嗎？不嚴重吧？”
方小雨撇撇嘴。
“他能生什麼病？
“你別忘了，他自己也是序列九的仙術師啊！
“當年大家序列都不高的時候，他也還是很能打的，身體素質這塊兒，不用你擔心。”
陳遠林還是有點不放心。
“那他，會不會……”
方小雨擺擺手。
“不用亂想。
“他住在西大的家屬院，那裡安保級別相當相當高，出不了事情。”
陳遠林咂咂嘴。
既然方小雨都這麼說了，那他也便不再多嘴。
“還有一件事。
“聖誕節馬上就要來了，我們廠的福利，怎麼安排？我想了幾個方案，回頭發到方秘書郵箱裡，等白墨專家來了，您給他看看。”
聖誕節？
方小雨看看手機，發現還真是。
“額，我們廠……我們九州，這個節，不是法定節假日吧，需要發福利麼？”
周遭吃飯的工人們，都偷偷看過來。
陳遠林給方小雨使了個眼色。
方小雨愣了片刻，恍然大悟。
節不節的，倒不是關鍵。
關鍵是，找個由頭，給工人們發福利！
“這……好像確實可以。”
……
宿舍大殿，仍然被沉默在聒噪的風聲和沉寂的黑暗裡。
時光爐仍然在旋轉中，電光閃爍，“噼啪”作響。
歸墟瓶還在容納反應，輕輕蠕動，“噗噗”噴氣。
白墨坐在躺椅上，擺個舒服的姿勢，一邊控制工具，一邊擡頭，控制大殿屋頂之外，巨大的陰草爐。
時而皺皺眉頭，把煉製過程中複雜的推演任務，都交到鬼眼機房去，讓鬼眼代爲處理。
而四周的一個個狐狸徒弟，或抱着尾巴，或枕着前爪，都已經呼吸勻停，沉沉睡去。
……
“啊，對，我們大概採購兩百份。
“麻煩您給個報價單子。”
方小雨掛斷電話，辦公室裡又恢復冷冷清清。
她握着鼠標，繼續看陳遠林發來的福利清單，看到些“羊毛衫”“大白蝦”“黑豬肉”“羊毛襪子”之類的福利類目，此時正一一查詢，把這些亂七八糟東西的價格搞清楚，標明白，回頭拿給白墨看。
“這是個啥啊，麋鹿牌進口羊毛襪子？
“進口貨？
“麋鹿……哦，是這個牌子！”
方小雨突然記起，仙術時代來臨前，這個牌子曾經來九州，瘋狂打廣告，做推廣，一度把自己推成了中產標配。
方小雨也曾動心，想買這牌子的長筒襪……但那時候，她沒錢。
如今她有錢了，這品牌卻又偃旗息鼓，不在九州搞推廣。
“嘿，此一時，彼一時啊。”
她乾脆打開國外最大的購物網站，去查這襪子，搜索之後，進入商品詳情頁。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厚墩墩、戴着麋鹿腦袋裝飾、五顏六色的長筒襪。
除此之外的商品介紹，滿滿當當，都是英文。
但這難不倒方小雨！
“好歹姐也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小小英文，不在話下。哼。”
她果斷打開瀏覽器的翻譯功能，將整個頁面，都給翻譯成中文！
【只有麋鹿牌的襪子，纔是聖誕老人官方合作伙伴】
【在平安夜裡，每一隻掛在牀頭的麋鹿襪子，都將被塞入來自聖誕老人的禮物】
【但是，如果有壞孩子使用其他品牌的襪子，掛在牀頭，欺騙聖誕老人，那麼他將付出代價】
【相信我，那一定是非常血腥非常可怕的代價，請一定不要嘗試】
【所以，大家都來買麋鹿牌的聖誕襪子吧！】
【在平安夜，把麋鹿牌的襪子，掛到你的牀頭】
啊？
方小雨皺皺眉頭。
“這瀏覽器自帶的機翻，靠譜不靠譜啊？
“怎麼這聖誕老人，還邪氣森森的感覺？
“還威脅人？
“算了吧，惹不起惹不起。”
她表情古怪，關閉這頁面。
將福利清單中的麋鹿牌襪子，給刪除掉。
……
一夜時間，過得飛快。
狐狸山宿舍大殿，風聲一夜不曾停歇。
白墨躺在椅子上，仰頭看天花板，看天花板外面懸浮的，巨大陰草爐。
“好像，差不多了……”
身邊的時光爐和歸墟瓶，都已經停止運作。
陸陸續續有狐狸徒弟，睜開眼睛。
“嚶嚶嚶！”
卻是乾脆面，從遠處飛奔而來，“嗖”的跳進師父懷裡，腦袋蹭蹭師父胸膛。
“嚶嚶嗷嗷嗷……”
它昨晚沒太睡好！
想了很久，它還是喜歡乾脆面，不太喜歡牛排、龍蝦！
等下次去現世，還是希望，師父給它買乾脆面吃。
白墨咧嘴一笑，抱着徒弟。
“不衝突啊，咱們都買，都吃！”
“嗷？”
在乾脆面皺着眉頭，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時候，白墨輕輕揮手，揮出的風，掀開了宿舍大殿屋頂的補丁，打開天窗。
清晨的暗淡天光，便從這天窗裡漏進來。
透過天窗，隱約可見，巨大的陰草爐懸浮天空，緩緩傾倒，爐口對準這天窗。
而爐腔內，隨爐緩緩而動的，是五顏六色流動的藥湯，質地與色澤，如同琉璃！
颯……
第一滴藥湯，滴了出來，落入天窗，落入大殿，被白墨隨手牽引，飛到他指尖。
又隨白墨心念，變成一枚漂亮的五色琉璃耳環，被套到乾脆面的耳朵上。
“嗷？”
乾脆面如夢初醒，伸出狐爪，摸向腦袋。
耳朵上多了什麼？
“嚶嚶嚶？”
“嗷嗷嗷？”
麻薯球也睡醒了，看到乾脆面的耳環，立刻“嗖嗖嗖”跑來，跳進師父懷裡，歪着腦袋，豎起左邊耳朵，它也想要！
白墨咧嘴笑着，又從空中接引一滴落下來的丹肉，捏成五色琉璃耳環，戴到麻薯球耳朵上。
“嚶嚶嚶？”
芝麻球也醒了。
“嗷嗷嗷？”
小吹風也醒了。
“嚶嚶嚶？”
追風爪也醒了。
大殿裡，越來越多狐狸徒弟，爬起身子，睜開眼睛。
它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師父。
找到師父後，又被師父懷中乾脆面和麻薯球的耳環吸引。
那五色琉璃狀的耳環，一看就很漂亮！
它們都想要！
“大家都有份！”
屋頂的天窗，陰草爐已然“嘩啦啦”加速傾倒，丹肉滴滴落下，質如琉璃，光分五色，燦若流星，將狐狸山這萬年陰雲的暗淡天光，都點綴得靈動活潑起來！
呼……
風吹起。
將五色琉璃雨吹散，將這一滴滴丹肉，吹向大殿內每一隻狐狸。
“喜歡戴左耳的，就把左耳豎起來！
“喜歡戴右耳的，就把右耳豎起來！”
桃花眼剛爬起來，看到大殿半空正緩緩落下的琉璃雨，聽見師父的聲音，突然眉頭一皺……那如果兩隻耳朵都豎起來呢？
它歪着腦袋壞笑。
狐狸都是很狡猾的！
都豎起來的話，那就能有兩枚耳環！
但，也會有一個師兄弟，因此失去它的耳環。
一隻狐狸一個環，一個蘿蔔一個坑。
不能多佔！
它思量片刻，探着脖子，歪着腦袋，豎起自己更酷的左耳！
白墨站起身，看到緩緩飄落的琉璃雨，照亮這常年昏暗的大殿。
看到滿殿的狐狸徒弟們，一個個歪着腦袋，豎起耳朵，臉上又興奮，又緊張。
看到一滴滴琉璃雨，落在一隻只豎起來的三角耳朵，變形成圓圓的耳環，留在狐狸耳朵上。
他笑了。
“很好。
“爲了這燧火丹丹肉，前前後後，耗費不知多少功夫。
“到今天，終於煉成了。”
雖然只有丹肉，還需要丹皮、丹器、丹心，才能湊成最後的燧火丹。
但能夠用這丹肉，給每一位徒弟戴上耳環，加一層保險，那也足以讓白墨開心。
“這耳環裡，有我的丹火在。
“還有種種仙術，諸多玄奇。
“戴着這個耳環，現世的雜魚們，就更不可能傷到我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