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辦公室裡，梅花眼平躺在師父的桌面，挺着中午剛剛填滿的圓肚皮，迷迷糊糊午睡。
而白墨坐在旁邊，看着電腦屏幕，搓動鼠標滾輪，大致看過了鐵十八的初步招工名單。
“嘿，他這工作效率，還真挺快的……”
上午剛定下聘請，吃完午飯，就看到招工名單。
這名單上，都是鐵十八的老部下，都是他用熟了的團隊成員。
白墨粗略看過，簡單回覆，便喝一口熱茶，躺到辦公椅上，準備休息片刻。
旁邊的方小雨和吳輕芸，正湊在一起聊八卦。
“最近海外的考試上熱搜了！
啊？
羣聊裡也有人在問。
【圖片】
白墨正要關閉羣聊，突然看到有最新消息。
四春的仙委會會長出來回答。
【什麼仙術？看不清楚啊？】
【但是商標都拍那麼清楚，爲啥仙術拍成了一團馬賽克？】
“聽說什麼燈鷹地區啊，白鷗地區啊，突然放棄了快樂教育，開始瘋狂考試，組織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考試！
白墨隨手看了一會兒，皺皺眉頭。
事出反常，必有墮仙！
又去仙委會的大羣裡，搜了下相關消息。
【骨頭鳥衝鋒衣，刺繡商標不連針，是正品】
【白鷗地區也是啊，那邊的老師轉性了，學生也勤快了，天天考試，大小考試，學生們寫不完的卷子，做不完的題目】
大象？
【櫻花地區的教育變動更可怕，每日白天時間全都拿來考試，晚自習纔有老師講課，感覺已經本末倒置】
“但最近這段時間，抗議越來越少，考試越來越多。
而他的身後，升起一團黑漆漆的……馬賽克！
【但根據參與對峙的我方仙術師回憶，這仙術，看起來古古怪怪，像一尊黑色的石頭大象】
【不明黑暗側仙術師與我方仙術師對峙之後，快速逃離】
【哈哈哈，現在燈鷹地區從小學到大學，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日常隨堂考】
【他們會不會是，被墮仙影響了？】
【人拍的挺清楚，衣服牌子的商標都能看見】
“之前還有一些孩子抗議，家長抗議。
【對方似乎使用了某種特殊仙術，給予我方仙術師巨大壓迫感！】
便也打開涉仙論壇，便見首頁熱搜第一條，便是【燈鷹放棄快樂教育】。
【我要把這熱搜給我兒子看，讓他明白他已經很幸福了，哈哈哈哈，以後別再說什麼不想上補習班的屁話】
【十之八九啊】
【還是九州好，沒這麼多邪門的事情，哈哈】
“那邊的人，好像都已經認頭了。”
白墨在旁邊，歪過頭來，看了她們一眼。
【這個……額……我們暫時也沒搞懂，已經把信息呈報給秘腦辦，讓他們去分析】
【四春地區爆發涉仙衝突】
“到時候再看看。”
嗯？
白墨點擊打開，便見是在四春的叢林裡，一道黑色身影，穿着衝鋒衣，戴着頭盔，鬆鬆垮垮站着，姿勢囂張。
吳輕芸湊在方小雨身邊，和她一起看向電腦屏幕，看向網絡上的熱搜。
“唔……是挺怪的……”
聊天羣裡沉默了。
“哦？
發現原來一個月前，仙委會就注意到，並派情報人員展開調查，但似乎調查並不順利，到目前爲止，還沒什麼結果。
點擊進入之後，裡面的網友評論，更是匪夷所思。
吳輕芸皺皺眉頭，心裡突然害怕……這該不會和墮仙有關係吧？
白墨也皺皺眉頭。
“大規模事件的話，應該不難調查？
“再等幾天，應該就有結果了。
仙獸途徑？
還是符籙途徑的大象圖騰？
抑或是王侯血術？
……
呼……嗚……
烏雲遮天，狂風吹拂。
白墨坐在青銅大殿裡，捧着平板電腦，看着金銀絲葉，時而思考，時而刷刷刷做兩行筆記。
這碑文哪裡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帝君的原文和王侯的註釋，摻了起來。
這沙雕王侯還喜歡模仿帝君的語氣。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土豆絲裡摻了薑絲，又古怪又陰險。
白墨皺皺眉頭，盯着金銀絲葉上的經文，又鑑別出來一根薑絲，乾脆拿起毛筆，蘸點墨水，去金銀絲葉上，把這一句給抹掉。
刷……絲葉上又添一道墨痕。
雖然髒兮兮的，但在白墨看來，卻順眼了許多。
“嘿，不錯。”
旁邊的狐狸徒弟白耳環，一邊“咕嘟嘟”給膽小菊灌藥湯。
時而伸着脖子，探着腦袋，看向大殿門口，盼望有師兄弟前來。
“嚶嚶嚶？”
自從狐狸山的挖掘部門畢業後，來大殿的師兄弟變少很多。
偶爾有師兄弟來，讓師父看仙草。
偶爾有師兄弟來，給師父看新研究出的丹肉、丹器或丹皮。
刷……
便在此時，一輛汽車停在大殿門口。
車上衝下來興高采烈的積木爪，捧着一隻青銅盒子，衝了進來。
“嚶嚶嚶！
“嗷嗷嗷！”
它發現了新的丹皮！
白耳環也瞬間豎起耳朵，兩眼放光，眉開眼笑！
咣！
裝丹皮的盒子，被放到師父桌案。
白耳環和積木爪的兩顆毛絨絨腦袋，便齊刷刷湊過來，瞪大眼睛，等師父評價。
白墨停下手裡的筆，看看積木爪，又看看白耳環。
“你們兩個傢伙，咋這麼高興？
“以前有新丹皮送來的時候，也沒這麼高興啊？”
一邊說一邊笑着，便把倆徒弟，都拎起來，抱到懷裡，再打開裝丹皮的盒子，和它們一起看。
……
嚓嚓嚓……嚓嚓嚓……
陰冷的大殿裡，時而有風沙吹來，捲走滿地的石屑。
藥猴古仙守着翡翠碑文，抱着一塊石板，時而思索，時而用手指在石板上刻字，在“嚓嚓嚓”的聲音裡，刻落滿地的石屑。
而他身旁、身後，石板已經一堆又一堆，一摞又一摞，上面都有嶄新的刻痕，都是他新刻的碑文。
便見他時而咧嘴露出笑容，時而皺眉沉思，時而惶恐，時而憤怒，甚至一掌落下，拍在懷裡的石碑！
“啊！”
轟！
石碑四分五裂，碎片紛飛，灰塵四濺！
藥猴古仙面容猙獰憤怒，又從旁邊抱起一塊新的石碑。
“草！”
這碑文太亂，太亂了！
他越是深入閱讀學習，越是感到混亂！
第一句他看懂了！
第二句他沒看懂！
第三句他看懂了！
第四句他沒看懂！
第五句和第一句，竟然是截然相反的意思？
可這樣的話，第三句又解釋不通！
這偌大翡翠碑，洋洋灑灑，千言萬言，他連第一行都只看了個開頭，就已經快把自己逼瘋！
此時雙眼通紅，面容扭曲，抱着石板，恨不能啃上一口！
躲在遠處的王鱷一句話都不敢說。
戰戰兢兢，噤若寒蟬。
他也不知道師父進境如何，看懂多少……他只發現，師父看碑文這麼久，眼神一直就沒離開過翡翠碑的右上角……估計這碑文是豎行排版，從右到左？
他偷偷嘆口氣，突然明白了，師父爲何會去找一些流傳出來的註釋版本，爲何寧願冒着被挖坑的風險，也要學這些註釋版本……註釋版，都已經把人逼瘋，那原版，又該是何等艱深晦澀？
他守着一張小桌，幫師父泡茶，此時端着水壺，把熱水沏進茶壺，便小心翼翼讓熱水沿着茶壺的內壁流入，以免發出水聲，以免讓師父注意到他這邊。
寂靜的大殿裡，突的一聲尖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
王鱷被嚇得打了個哆嗦，險些摔了手中水壺。 擡頭髮現師父陷入狂吸，手指在石碑上“嚓嚓嚓”筆走龍蛇，寫的石屑紛飛，似乎又有了順暢的思路。
他稍稍鬆了口氣，趕忙幫師父沏茶，不用再害怕水聲。
嘩啦啦啦……
……
轉眼間，一上午時間過去。
狐狸山又迎來午飯時間。
食堂大殿裡，一張張小石桌旁邊，一道道火紅色身影，正“嚶嚶嗷嗷”，比比劃劃，吹牛聊天。
白耳環、積木爪和黑鼻頭，三隻狐狸圍坐在一起，吃着西紅柿燉土豆，啃着雜糧饅頭，臉上的表情，都多少有點鬱悶。
“嚶嚶嚶，嗷嗷嗷嚶嚶……”
今上午新發現的丹皮，也沒什麼用，沒法拿來煉新的丹，也不能給已有的丹升級。
“嗷嗷嗷，嚶嚶嗷嗷嗷……”
食堂後廚，已經準備了油浸橄欖菜、蜜漬芒果乾、黃米梅子酒……
一邊說，三隻狐狸都仰起腦袋，閉緊嘴巴，“咕嘟”把口水咽回去。
“嚶嚶嗷嗷嗷嚶嚶嗷嗷……”
這些好東西，都可以吃了，但都不能吃！
因爲，這都是爲慶功準備的菜餚！
等狐狸山再取得進步，取得重大突破，纔可以開封，纔可以上桌！
“嚶嚶，嗷嗷嗷嚶嚶！”
白耳環皺皺眉頭。
本以爲發現新的丹皮，能改進“垃圾桶”，能小小慶祝一下。
結果那個新丹皮，比垃圾桶更垃圾！
食堂角落裡。
白墨一邊小口吃着雜糧饅頭，一邊眯着眼睛，聽取關悅戲給的情報。
“……今天我在四春的山脈裡採集隕鐵碎片，目擊了黑暗側仙術師和仙委會對峙。
“雖然沒打起來，但那黑暗側仙術師，非常有意思，感覺需要彙報給您。
“對峙之時，他背後升起一尊黑色的大象……我不知道怎麼描述那東西，它歪歪扭扭，有褶子，有裂痕，麻麻賴賴，看形狀確實有腿有鼻子，很像大象。
“但，我聽古仙師尊講，那其實是一尊知識容器。”
啊？
白墨愣了片刻。
他只知道上三品的知識容器，是羞鼎，升鼎和鑊鼎。
在此之下的容器，還真沒注意過。
“有……有大象這個款麼？
“獸形容器？”
正疑惑，便聽關悅戲那邊，已經在解釋。
“我師尊說，最上品的知識容器，是鼎。
“再其次的知識容器，是石頭水缸、水甕。
“但也有一種，依靠壓榨千萬肉腦得到，知識混亂駁雜，不成體系，勉勉強強能封住底，也算是成器。
“像這種，器型就是亂七八糟的。
“有些是橢球形的，有些是三角形的，有些是歪歪扭扭，有些會極其不規則。
“額……所以有，也會有那種特別劣質的，扭曲成一隻大象的形狀……”
白墨扯扯嘴角，感覺很難繃住。
鬧了半天，原來是個扭曲變形成大象形狀的殘次品知識容器。
“也不對啊……殘次品容器，那小子裝什麼嗶？”
便聽關悅戲繼續道。
“我師尊說，即便只有一尊殘次品容器，實力也遠超普通的白板序列六，更是碾壓序列七，讓我一定躲着點走。
“最好還能和您這邊報備一聲。
“畢竟，他今天可能察覺到我了，怕他抓到我……”
嗯？
白墨微微一愣，皺皺眉頭。
……
黑漆漆的山洞裡。
篝火燃燒，噼啪作響。
關悅戲縮在山洞深處，坐在睡袋上，正抱着斗篷，對斗篷上的一棵耳朵花說話。
“……應該也沒那麼恐怖，但還是和您說一聲……”
說着說着，便見斗篷上另一朵大嘴花，突然張開，噴吐白霧！
而白霧之中，掉落一捧金霜櫻桃，一截雷擊天香木，一捆金絲月髓藤、一束鐵瓣雲花……
亂七八糟的仙草，掉落在關悅戲懷裡。
藥香味飄散開來，充斥在山洞。
關悅戲愣住。
怎麼突然，就出貨了？
難道老闆以爲她在訴苦？以爲她在當討口子？
“這……不……我不是……”
她正要說明白，卻被腦海中的古仙師尊一聲喝止！
“不，你就是這個意思！
“給你你就拿着！
“快，先把那捆金絲月髓藤拿回來，師父給你做一條幌金繩！”
……
最後一把地火荊棘球塞入白霧中，白墨關閉了連接。
“應該差不多了吧？”
給的都是仙器途徑能用的材料，或者晉升所需的藥物。
想必足夠關悅戲自保。
目前看來，這些聖地傳人，身上都有王侯血脈，只是覺醒早晚的區別。
估計過段時間，關悅戲也能晉升序列六，到那時候，就沒這麼緊張了。
白墨一邊揣摩，一邊又回想起燈鷹地區、白鷗地區、櫻花地區等的最新變化，回想起他們開始瘋狂舉辦大大小小的考試。
“唉……原來舉辦這些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考試，是爲了用他們的大腦，幫助墮仙弟子凝器麼？
“凝出來那種扭曲的東西，他們倒也不嫌棄。”
可再一思量……
“這麼多地區，這麼多學校，這麼多學生，這一場場的考試，得有多少腦力啊？又總共凝出了多少容器？黑暗側又添了多少，擁有容器的仙術師呢？”
一邊感慨，白墨伸出手，手指搓出一縷五色丹火，火苗輕輕跳躍。
便見這五色火苗色彩斑斕，跳躍靈動，竟是五色融合爲一，倏的變成蒼青色，青翠欲滴，蘊含無限生機，在他指尖跳躍。
“嚶嚶嚶？”
“嗷嗷嗷？”
原來是剛吃完飯，跑去刷完的白耳環和黑鼻頭，湊到師父跟前，看到師父的丹火。
它們晃着狐狸腦袋，左看看，右看看。
這是什麼？
新款？
以前沒見過這個顏色啊！
白墨展顏一笑。
“這是我學完那碑文後，剛剛學會的，序列四仙術。
“是對自身偉力的高階應用。
“這蒼青火焰蘊含無盡生機，可以去腐生新，可以血肉復原，可以滴血重生。
“我看碑文中講，序列四的修煉，共有四項。
“而這，就是其中之一。
“名爲，【蒼青身】。”
幾隻狐狸面面相覷。
“嚶嚶嚶？”
“嗷嗷嗷？”
越來越多狐狸注意到動靜，都跑過來，都看見師父指尖的火，都聽到師父的話。
它們的眼睛裡，都漸漸放出光來。
序列四的四項修煉之一，完成了？
那麼，這肯定屬於是狐狸山的重大成就，重大突破？
白耳環看看自己的肚皮，看到它已經圓溜溜，已經吃太飽。
黑鼻頭看看師兄弟們，眼神試探……今晚慶功？
食堂大殿裡，頓時爆發狐狸的歡呼聲。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越來越多狐狸加入歡呼，形成一片歡呼聲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