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大藥谷、內谷天坑
深底,影鯊靜靜孤立,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沉睡的七夜,沉默不語。
良久,他沉沉地仰天輕嘆道:
“不死族的記憶傳承,不知道這小傢伙能不能承受住?
一切全憑天意吧……
我們已經等待了太久、太久……
如果,連他都不行的話……”
話到最後,再也無言,不忍訴說。
此刻,他沙啞的聲音,已不再顯得空洞,而是十分富有情味。
彷彿寄託了自己最後一絲的希望,以及深深的憂慮,還有無限追憶的神往。
這一切,都複雜矛盾地交織心頭,難以揮去。
另一邊,陷入沉睡的七夜。
其神志穿越時空,來到了五千萬年前的遠古時代……
時空扭轉,七夜神識被無情拋出,還處在一片眩暈中的他,被這光怪陸離之事弄得一頭霧水,簡直摸不着頭腦。
“到底發生了什麼!?”
待神志微微清醒,七夜發現自己身處在乾坤一色的灰濛蒼宇中,滿臉震驚道。
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記得自己之前還在一個天坑洞中,只是被神秘黑影人看了一眼,就天旋地轉的到了這裡。
“這是哪兒?”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他,打量天地,穹穹浩渺,既陌生又莫名的熟悉。
這種感覺很奇怪……
感受着天地間充斥濃郁的洪荒之氣,彷彿身臨其境於那個遙遠亙古的時代。
唰唰唰……
場景變幻……
他又被無法抵抗的,帶到一片縱橫無際的荒野。
一眼望去
無窮無盡的平川原野上,凸兀出一塊高約500米,周長約10千米的遠古巨石臺。
巨石臺上,放置着一尊如泰山般巨大的爐鼎。
其肚腹圓鼓碩大,似要吞納萬物、包羅萬象。
鼎身上,還有如馬車輪轂大小的鈕釘,遍佈爐腹四周,看上去儼然如大肚將軍穿的刺甲。
爐鼎呈兩耳三足結構,如巨形拱橋的兩耳,可容幾輛馬車並排而過。
高約200米的巨足,猶如擎天大柱,聳立大地,穩坐四方。
任憑天際風雲,我自巋然不動。
整座巨石臺與爐鼎渾然一體,遠遠望去,就像是平原上唯一聳立的龐然大物,令人高山仰止,忍不住俯首跪拜。
七夜停留虛空,十分震撼地打量爐鼎,再晃眼四周,不禁傻眼:
只見平原上,聚集着數目超過百萬的妖魔鬼怪。
放眼所致,人頭攢動、密密麻麻,其聲勢浩大、數量之多,令人瞠目結舌。
這簡直就是天地間的一大盛況!
“他們到底在幹什麼?”
七夜暗暗吃驚道。
這些怪物長得奇奇怪怪,有角有翅,還有些人形妖魔,可謂是平生罕見。
因爲他處在雲端天際,所以地面一切都看的清楚。
當然,見到這麼多妖魔聚集於此,七夜膽戰心驚地閉緊嘴,默默注視着,以免發出任何聲響。
而下面的妖魔,彷彿看不見他似的。
等待良久,只見巨石臺上,一位背部長有十六翼血色翅膀的天使長老。
身着紅色紗袍、遮頭蓋臉,傲然屹立在石臺邊緣,眼神凜冽的掃視諸雄。
然後大手一揮,露出白皙褶皺如紙的肌膚,開口道:
“來人,將他們帶上來!”
話音落地,傳越千里。
臺下,一羣雙翼黑羽士兵押解着一萬多名囚奴,緩緩登上巨石臺階梯。
只見這羣囚奴身上,纏繞着血紅色的荊棘刺藤,刺藤將他們雙手束縛身後,牢牢捆綁其身。
尖如鋼釘的藤刺,深深扎入血肉。
只要稍稍一動,並立刻會感到全身萬箭穿心的劇痛。
滴答滴答……
一滴滴血珠墜落在數不清的臺階上,乾燥空氣裡,飄散着鮮血醉人甜蜜的馨香,引來臺下羣魔狂熱貪婪的目光。
像是一大羣野狼,口水直流地盯着被牽上斷頭臺的肥羊。
而面對百萬人貪婪如血的目光,這一萬多名囚奴人人目不斜視、身軀挺直,雖明知赴死,依然無懼無畏。
每個人身上被捆綁着血藤,稍有動作便痛不欲生。
在如此劇痛中,他們失去了反抗掙扎的能力,渾身氣力彷彿被劇痛抽空,感知不到任何力量。
徹底淪爲被人魚肉的螻蟻,可以說悲慘至極。
七夜腳踩虛空、極目望去……
這些囚奴人數大約1萬餘人左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像是一個被俘虜的族羣。
整個族羣以隊伍前列一對中年夫婦爲首,緩緩跟在其身後,不越尊卑。
令人不忍感嘆其種族意志,都到了如此田地,依然分寸不亂、尊卑有序。
走在最前列中年夫婦,即使被血淋淋地捆綁着。
男人依舊身軀挺拔、身形勇武,好似永不言敗的戰神,不怒而威,自帶一種天然的領袖氣質。
女人端莊典雅、美麗清純,羅裙雖侵染血色,但依舊無法遮蓋其聖潔之氣,臉色雖蒼白卻平靜透徹。
兩人微微相倚,一步一步鎮定自若地拾階而上……
七夜看着這些矇頭垢面、血衣淋淋的囚奴人羣,不知爲何,心尖上涌出一股悲憤情緒。
這種感覺,無言可表、無法述說。
如同心頭上被人劃了一刀,在旁人嘲笑的目光下,只能自己默默忍受着,血口慢慢細流的傷痛。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爲什麼會這樣?”
他捂着胸口,眼露悲傷的喃喃自問道。
自己根本不認識臺上的囚徒,既然不認識,爲何會感到心痛?
這到底是爲什麼?
“咳咳……各位!
今日,能與天下羣雄共聚於此,老夫不勝榮幸。
閒話就不再多說。相信大家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開始這場盛宴。
哈哈……”
血天使老者暢快大笑道,好似在發表慶祝演講。
“死老頭兒,你趕快開始吧。人家已經等得腰都瘦了……”
虛空上,一位身材火爆、似男似女的俊美妖姬,撐了撐懶腰,然後翹腿坐在一張由水晶組成的王座上,嗲嗲發聲道。
那聲音聽上去,在場羣魔如觸電般心中一顫,滋滋發麻,感覺像是掉了一身雞皮。
大夥兒不禁暗暗心底謾罵道:死人妖!
不過,也只能在心底謾罵,不敢當面說出。
畢竟這位,別看人長得‘貌美’,可是出了名的毒蠍心腸,而且實力深不可測。
人稱“花蠍子”,至於她的本名,鮮有人知。
甚至他是男是女,江湖上也是衆說紛紜,因爲她來自“幻魅一族”!
幻魅一族,屬於魔族中的頂尖魔族。
能通過吸取他人慾望,來提升自己。
因此,有人說,幻魅一族殺人,根本無需血刃,就可以讓人心甘情願的幸福死去。
畢竟,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人,能夠抵抗慾望的侵蝕。
只要心存慾望,幻魅一族便能將其引動,然後無限膨脹,構築出一個無法逃離的囚籠,最後將其神志湮滅。
就好像只要有一丁丁點慾望的火星,幻魅一族便能通過輸送氧氣以及火絨等助燃物,將火星培養成燎原之勢的熊熊烈火,燒死千軍萬馬。
而看着自己像是在做一件藝術品一樣,將敵人慢慢毀滅掉,這對於幻魅一族來說,是最有成就感、也是最大的樂趣所在。
簡單來說,就是玩死敵人。
這種惡趣味的殺人方式,令幻魅一族樂此不疲。
只要敵人神志一死,身體就不過是一個形同虛設的花瓶,一碰即碎。
所以,幻魅一族殺人,無需任何兵刃,夢境便是最好的武器。
當然,幻魅一族的可怕不僅只在於此,更在於:
遇害者甚至到死,都可能還沒意識到,自己掉入了他們編織的死亡陷阱。
還以爲自己真的夢想成真,到頭來不過是一個充斥着劇毒的彩色泡泡罷了,卻能讓人甘之如醴的死去。
神志防禦,本就無形、如花如霧,難以全方位抵禦。
只要稍稍走神,就會被幻魅一族抓住可乘之機,只是剎那間的失神,就已經萬劫不復。
能讓敵人死得毫無察覺,如此可怕的能力,自然讓其它種族,十分忌憚。
嗡~
虛空中,似乎響起一聲琴絃崩斷的脆響,只見天使長老十六翼血翅輕輕一震,其周身肉眼可見一個隱形的空氣泡突然破裂。
“花妖精,把你這些沒用的伎倆給老夫收起,今日天下諸雄在此,你豈敢造肆!”
天使長老頓時臉色一冷,劈頭蓋臉的喝斥道,毫不留情面。
他心裡又驚又怒:
沒想到衆目睽睽之下,這個死人妖居然敢對自己出手。
萬一自己大意,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纔剛剛抓到不死族,就這麼等不及了?
幻魅一族,也太心急了吧……
“哎喲,我的大長老,您可錯怪人家了。剛纔,人家只是跟你開個小玩笑啦,看把你嚇得,臉都綠了……”
令人意外的是,妖姬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臉相迎的打了一個哈哈,頗有一種在花樓女子的味道。
“哼,玩笑?你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天使長老雙眼冰冷地看着花妖姬,眼色中有寒芒閃過。
剛纔妖姬所發動的偷襲,無聲無息,根本沒有一絲魔力的波動,但卻十分詭異地將自己完全包裹。
而他根本就沒有察覺。
仔細回憶起來,難怪自己剛纔講完話後,心底霎那間閃過一絲主宰天下、諸雄臣服的快意之感。
普天之下、羣雄百萬,只聽自己一人號令。
現在看來,不得不承認這死人妖的偷襲發動時機,拿捏得如此精恰。
面對這百萬人矚目的登高一呼,誰人不氣血澎湃、志氣豪邁。
若不是自己背後血翅有着獨立意識的守護靈性,恐怕今天自己就差一點着了人妖的道。
換作平時,他必定會時刻保持警惕,根本不會讓妖姬有機可乘。
可今天,饒是以幾萬年定力的他,也難免心緒波動。
試想一下,在百萬羣雄面前,還未來得及回味大權在握的滋味時,便瞬間一盆冷水驚醒,破滅了慾望的溫牀,讓自己神志墜入迷惘。
雖不至喪命,但一定會讓自己丑態百出,那樣恐怕在天下諸雄面前一輩子都擡不起頭。
種族也會因自己而蒙羞。
如此大的恥辱,竟然在妖姬的嘴中就只是一個玩笑罷了。
這讓他心中怎不暗恨。
哼!今日,這個樑子算是結下了,來日方長,再一一細算。
天使長老看着妖姬,心底默默記下。
“迦敖長老,還是趕快開始吧,大家可都有些等不及了……”
看出兩人的較勁不和,虛空另一邊。
一位膚色通紅、渾身赤火的漢子,兩手環抱於胸、好整以暇道。
此人,一頭烈焰燃燒的紅髮十分醒目,上身裸露出雄健肌肉,紅火胸膛處還印有三團火焰圖紋,下身着一件烈焰戰袍和金陽靴。
這位威猛無雙的漢子,便是來自神族之一的‘炎族’!
“呵呵……抱歉抱歉,讓祝武炎神久等了。下面就拜託炎族各位了,開啓焚天魔鼎。”
迦敖轉過頭,半笑半歉意道,然後繼續主持盛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