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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方家宅子面積頗大,有個面積不小的後花園兒,裡頭建築物倒是不多,從角門兒出去,一水兒青石累就的牆壁,隔了一條小巷出來,外頭又是更高的水火牆,再外頭,就是俗稱的方后街了。
方家經營多年,跟着的家僕也不少,有體面的都在府外賞了院子,爲着當差方便,方家的下人院子就建在後牆,這一條上住的人都是方家下人,所以瑞昌管這條街叫方后街,全稱方家后街。
流民縱火焚屋的時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竟然放過了後頭這一排小院兒,要不然方家翁婿三個就沒有了落腳的地方。
除了方夫人,那些死掉的全是方家下人,因爲開了春天氣漸熱,怕惹來疫病,幫忙的人都將他們送到城外去了,獨方夫人有副棺木,停了靈。照着瑞昌的習俗,明兒一早就該發喪。方沐陽既然是方家贅婿,又改了姓,自然要捧靈摔盆的。不過現下也挑不出更合適的人了。
方家小姐閨名平安,聽這名字就曉得她孃的一片心意,不求富貴榮華,只求女兒一生平順罷了。
此刻方小姐躺在寒酸的牀上,一張小臉白得發青,秦麗麗瞧了一眼,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覺得她體溫有些偏低,可也沒什麼好辦法。
再去看陳老爺,也是一副面若金紙的模樣。
秦麗麗忍不住又買了幾個包,嘆了口氣也沒什麼辦法。
她一不是醫生,二沒學過護士,自家爹孃身體好得很,小弟也壯得跟蠻牛似的,真心沒有機會接觸過護理照顧病人的高難度工作。小說電視裡頭倒是看了不少理論知識,問題在於從來沒有實踐過。再說了,現在這情況,本來就缺衣少食的,上哪兒去弄藥?
所以秦麗麗同學除了嘆氣,也沒其他的辦法。
這穿越過來的小說她看了不少,還沒看過怎麼穿越回去的。那什麼位面商人能在現實和異世之間往返的她也看過,可人家好歹有個媒介。不是外星高科技就是系統獎勵什麼的,她有什麼?
身上的東西她都檢查過了,除了裡外三身衣裳,懷裡有個荷包,裡頭黃澄澄的一袋子豆豆,大約是金子。其他玉佩什麼的都沒有,就連頭髮都是散的,用根兒布條兒繫着,真是一窮二白了。
以前人家說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作爲沒有看過全豬但是吃着豬肉長大的秦麗麗同學來說,亂世之中,饑荒年代,一兩金子也沒有一碗米飯珍貴的道理她還是知道的,更何況財不露白,她也沒有打算把這些金子的存在告訴別人,就怕又引來禍端。
不是禍端是什麼?
流民搶掠,肯定搶的是糧食,可方家居然被搶了不說,還被燒了個精光,這不奇怪麼?
她也打聽過了,除了方家最慘,其他的大戶家裡頂多就是傷了兩個護院什麼的,爲什麼偏偏方家滿門被屠戮?算上在火場裡頭已經死掉卻被自己魂穿的方沐陽,方家就剩了一個被打斷腿的陳老爺,和一個不用打也快死的方小姐。這哪兒哪兒都透着詭異。
流民跟方家有仇嗎?
可是聽人說,要不是方家在城外設了粥棚,又散了衣裳,這些流民只怕連冬天都熬不過來。
她還聽說,縣衙裡頭早就空了,知縣、縣丞、主簿什麼的都沒了蹤影,守兵也沒了影子,所以流民才進了城。
方家這事兒,怎麼都透着詭異。本來這跟秦麗麗也沒什麼關係,可把她從火場裡頭救出來的人大概是方家的一個忠僕。燃燒的柱子掉下來,他把秦麗麗推了出去,自己給砸了,臨死還叫着要自己照顧陳老爺和方小姐。
要不是那人,只怕自己穿過來也死在火場裡頭了。這……秦麗麗從來沒受過人這麼大的恩惠,真心不知道怎麼辦了。就憑這袋金子,大概也能走出瑞昌,可之後往哪兒去不提,人家都死了拜託自己的事兒要是做不到……
秦麗麗忽然想起了“晚上叫我姥爺找你談心”的笑話,莫名就抖了一下。
跟着又想起那個“摸電門穿越”的相聲,不知怎麼居然笑出聲來。
然後還有點兒沾沾自喜,自己果然神經粗大得厲害。
旁邊兒躺着的方小姐哼哼了幾聲,秦麗麗趕緊去看,看見她似乎是被噩夢纏住了,滿臉糾纏,額頭上,鼻尖兒上都滲出了汗來,覺得好心酸。
聽說這方小姐才十歲,自己的身子不好,老孃死了,老爹癱了,不提往後日子怎麼過,能不能活下來都成問題吧?
這麼想着,秦麗麗不由生了幾分憐憫,拿了塊帕子替她擦汗。
她呼吸忽然急促起來,突然睜開了眼睛。
秦麗麗給她擦汗,正好跟她離着近,眼神對了個正着,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居然舉了帕子扯了個笑說:“美女沒關係!”
說完自己也滿腦門子汗了,這尼瑪說的什麼啊?
方小姐也是一愣,忽然伸手就抱住了她的胳膊哭起來:“沐陽哥哥,我娘死了!”
其實方小姐長得還是蠻可愛的,消瘦的瓜子臉顯得眼睛特別大,看起來特別戳萌點的那種小蘿莉。她一哭,秦麗麗就慌了,拍了拍她的背:“別哭,別哭!”
再看手裡還拿着帕子,乾脆丟了坐在牀邊,把哭泣的小蘿莉擁進懷裡,輕輕哄着。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別哭了,其實哭出來也挺好,哭了這心裡就沒疙瘩了,明天太陽照樣出來,不過明早你娘就下葬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啊,算了,你還是別看了,挺慘的。唉,我說錯了,你別哭了,我還沒找到衣裳,暫時就這一件襖子,你要是哭溼了我怎麼弄乾啊?”
小蘿莉靠在她肩頭,正哭得起勁,壓根就沒聽清秦麗麗說的啥,抓着她的胳膊哭得起勁,眼淚鼻涕都往她衣服上招呼。
開始秦麗麗還勸,可到後來肩膀上都能感覺到溼了,這小蘿莉的眼淚還跟不要錢似的一直掉。秦麗麗的思維已經從“老孃穿到這個貧窮落後的時代都沒哭你哭毛線”轉移到“這衣裳打溼了明早能幹嗎”的問題上,語氣也就有點兒不太耐煩起來:“唉你怎麼跟棒子似的,眼淚說掉就掉,你淚腺是自來水管兒麼?開了龍頭就來,不關就止不住?別哭了,真別哭了,你再哭我就吼你了啊……”
小蘿莉置若罔聞,哭得帶勁透了,還開始打嗝,這樣一來口水也開始往秦麗麗衣袖上頭擦。
秦麗麗終於火大了:“不許哭了!”
小蘿莉嚇得一抖,擡起頭望着秦麗麗,眼角還有一滴淚滑落下來,那模樣真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可她還沒緩過勁來,響亮地打了個嗝。
秦麗麗一愣,暗惱自己跟個孩子較什麼勁,聽見她打嗝,很不厚道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