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你嗎?雲叢

“小寶!我的小寶——你,你怎麼了?”

房間裡是惑姐哭天搶地地尖叫,她抓住我的胳膊就開始大搖:“快救救小寶,樂歌,求你了,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樂歌——救救小寶——”

我無語……從回到天堂惑姐看見我們兩個都溼淋淋就覺得不對,然後看見小寶胸口的傷就開始這樣不停歇的大吼大叫,吵得我耳門嗡嗡直響。

小寶將惑姐從我身上拖開:“娘,小寶已經沒事了,樂哥哥已經幫小寶治好了,這只是外傷啦,你別吵樂哥哥了。”

“惑姐,小寶沒事了。”我安慰着情緒不穩定的惑姐,她臉上的妝被淚水衝花,讓人有種忍俊不禁的感覺,我知道我現在笑很不厚道,但我實在有點忍不住,只有匆匆走到小寶身前給他擦紅花油,“放心吧,我不會讓小寶有任何損傷的,惑姐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惑姐又開始一人在那裡輕聲地碎碎念,“你一直保護着我的小寶,如果你走了,你走了我們可怎麼辦?我們這裡沒人會武功,更沒人會看病,到時小寶又被人欺負又生病,我們該怎麼辦……”

“放心吧,我不會走的。”

“怎麼可能喲……”惑姐像唸咒一樣,音調都是一個音,“小寶始終要成家的,難道你一直呆在小寶身邊保護他們一家子?這種事情我怎麼好意思開口,我們也不配,你這麼優秀,將來必定是人中龍鳳。是天堂拖累了你,是我和小寶拖累了你,是我們對不起你……”惑姐一邊唸叨着一邊抹淚。我不知怎麼勸慰,惑姐的話沒有錯。我始終會離開,我不會一輩子呆在天堂。

擡眼的時候正好撞到小寶透着哀傷的眼睛,他聽懂了,這一次,他聽懂了他孃親地話。知道我遲早會離開他們。

他用那種小狗一般祈求的眼神看着我,小心地,輕聲地說着:“樂,你答應我一輩子要和我們在一起的……”

“小寶……”心很痛,不知爲何而痛,但是,我卻無法對小寶做出這個一輩子地承諾。

淚水,滴落在我爲小寶擦藥酒的手上,我愕然。小寶哭了,他憤怒而哀傷地哭着,忽地。他站了起來,瞪着我:“樂說話不算數。鼻子一定會變長的。會變成怪物的——”他像詛咒我一樣大喊着,然後哭着跑了出去。

我怔怔地坐在牀上。心中五味交雜。

惑姐繼續碎碎念着:“如果你走了,最傷心的就是小寶,他會不會變回以前的樣子?會不會跟阿七一樣發瘋?有你在,小寶才慢慢好了起來,你是不可能永遠和我們在一起地,只有小寶這個傻孩子纔會相信你的話,你也不過是哄哄他,這個傻孩子,守着一個根本不肯能兌現的承諾,也不想想你怎麼可能守着他一輩子?

你又不是他媳婦,又跟我們無親無故,若說救命之恩,這兩年你也還清了,要是沒有你,我們怎能穿上好衣服,吃上像樣的飯菜,還撐起了這個天堂?我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你要走,我還有什麼理由能攔你?可是,你走了,小寶怎麼辦?我怎麼辦?我們以後該怎麼辦……”惑姐一步一頓地如同失魂一般走出了房間,將那濃濃的哀傷留給了我一個人。

一個又一個腦袋湊到了房門口,她們站在房門口看了我一會,然後紛紛嘆出了一口氣,這一聲聲嘆息又化作無形的大山壓在了我的胸口,她們到底想怎樣?難道非要我自責死?

哎……來到這裡,我學會了一樣東西,那就是情。是情讓我內疚,讓我自責,讓我不捨,讓我狠不下心。

孤月沙終究還是死了。

現在活着地是一個優柔寡斷的樂歌。

夕陽西陲,暮色正濃,找到小寶的時候,他正跟阿七面對面坐着。阿七地眼睛裡是少有的認真,說是認真,不如說是呆滯。

“誰先眨眼誰就輸,輸地人就沒糖葫蘆吃。”小寶認真地圓睜着眼睛,阿七一動不動地瞪着,總覺得,今天地小寶的身上,帶着寒意。

我緩緩走向他們,阿七看見了我,視線往我這邊瞟來,但他地眼睛依舊圓睜着,這樣的神態很滑稽,我故意笑出聲,卻沒想到小寶一聲厲喝:“不許看其他東西!不然也算輸!”

立刻,阿七收回了視線,一動不動地看着小寶。

小寶生氣了。

“小寶。”我嘆了口氣,蹲在小寶的身旁,“樂哥哥說過要和你永遠在一起。”

“有嗎?我不記得了。”小寶將臉甩向一邊,“反正說謊的人會長鼻子。”

“是是是,鼻子會變長。所以樂哥哥也不想變成醜八怪,就算樂哥哥離開天堂,也會帶着小寶。”

“真的!”小寶立刻轉回臉興奮地看着我,對面的阿七拍起手來:“輸羅輸羅,糖葫蘆糖葫蘆。”

“別吵,拿去拿去!”小寶將糖葫蘆塞給阿七,“自己去玩去。”阿七咧開嘴,一手拿一根糖葫蘆開始大嚼。

“那也會帶上阿七嗎?”小寶眨巴着眼睛,我點點頭,看向阿七,阿七很用心地吃着糖葫蘆。

“好哦。”小寶朝我撲來,他的重量讓我跌坐在地上,他抱着我開心地說着,“樂哥哥最好了,小寶終於可以出去玩了,如果沒有樂哥哥,小寶都不能出天堂,樂哥哥你會帶小寶去哪

我想了想,空氣中出現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氣息,我笑了:“本來這件事是想在你生日後才說的,小寶不是快生日了嗎?樂哥哥就想等你過完生日後帶你去遊歷四海,小寶最想去哪兒?”

“恩——”小寶煞是認真地擰眉思考,一絲男人的成熟油然而生,俊逸非凡的臉上不再帶着傻氣,他雙眼忽然放光,那是一種經商人算計的目光,讓我不禁看愣了神。

“我決定了!我要去豔樓!”

“豔樓?”

“恩!恩!娘說,我們天堂要做天下第一的青樓,可是我聽那些哥哥說最好的是那個什麼北冥的豔樓,所以我要去那裡!”小寶鼓起了臉,擰緊了雙拳,一副隨時備戰的神態,然後神情陡然轉爲賊頭賊腦,小聲說道,“我們要偷偷去那裡,扮成嫖客,瞭解豔樓,然後超越他們,資己資……”

“是知己知彼。”

“對對對!才能百暫百僧!”

無語地低下頭,說話都說不清楚……

氣息消失,我對着小寶笑道:“你先跟阿七玩會,樂哥哥去如廁。”

小寶捏住了鼻子,睜圓眼睛:“拉粑粑?”

再次無語,給了小寶一個腦就追尋那氣息而去。

此刻夕陽正濃,沙灘上鋪着一層耀眼的金色,海天之間是一輪半沒入大海的紅日,山崖之上,餘暉中是一男子,耀眼的金色將他整個人包裹,他面海而立,長髮和衣袂隨着海風飛揚,讓我無法分清那金色是他長髮的本色還是落日所染。

但無疑,那一頭金色的長髮給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震撼,這震撼讓我忘記了呼吸,渾然進入一個無人的世界,世界裡是我往事的碎片,它們圍繞着我飛揚,提醒着我,裡面傳來的隻言片語讓我的心不再輕鬆。

遠遠地望着那個人,不自覺地陷入回憶的深淵,他那時纔到我胸口,而現在,卻已經是身材修長挺拔的男子,時間荏苒,七年了,雲叢也該二十二了吧,他們……都長大了……

不知爲何,我笑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看着他們長大,而自己卻又變得和他們同齡,多有趣的相遇,不,我們不會相遇,因爲我只是在此偷窺,想知道他來這裡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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