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電話的時候許婧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從醫院出來之後她一直往前面走去，她整個人都不太清醒，只是按着路就往前面走了，如今接了顧夕城的電話，聽到他在電話裡面問自己在哪兒。
許婧擡頭看了看四周，卻發現沒有任何一處是自己熟悉的景物，她的眼睛有些酸澀，喉嚨也有些堵堵的，開口的話說得並不怎麼利索：“我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啊，這會兒天色已經陰了下來了，顯然時間應該已經到傍晚了。
“發一下定位給我。”
顧夕城倒是沒有亂，大概是聽到她的聲音，知道她沒什麼事，並不是像上一次那樣驚悚的事情，他倒是淡定。
許婧這時候纔想起來還有某信可以發定位，連忙找顧夕城，準備給他發定位。
顧夕城的朋友圈是一片空白的，她都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加他的，只知道好像這段時間兩個人都是用這個溝通的。
點開才發現顧夕城給她發了不少的消息，可是她沒有設置提醒，所以根本沒有留意到。
如今一看，竟然是隔了那麼十幾秒就是對方問她在哪兒，什麼時候回來。
估計是，把人嚇到了吧。
她連忙發了定位過去，低頭才記起自己手上的檢查報告。
許婧低頭看着那檢查報告，數據她看不懂，可是那一行字體說的特別的明白，但凡有點兒文化的人都能看得明白那上面的意思。
她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才把那報告塞回去包包裡面。
她知道應該讓顧夕城看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去開口。
原來，問題是出在她的身上。
顧夕城那麼喜歡小孩子，可是現在卻是她不能夠懷孕，她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去告訴他。
“婧婧？”
顧夕城找到她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她擡頭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伸手想要抱着他，她那麼難受啊。
可是手動了動，卻不敢抱他了。
是他伸手將她抱着的，他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一眼就看到她一定有什麼問題了，但也沒有問，只是牽着她發涼的手：“回家吃飯？”
他的指腹溫熱柔軟，握着她的力氣那麼的堅定，就好像當年將她從身前拉起來一樣。
她張了張嘴，有些衝動就這麼說出來算了：“顧夕城——”
他低頭看着她，手指劃在她的眼下，就這麼一下，她就沒有勇氣將準備說出口的話說出來了。
“在外面吃吧。”
她低下了頭，不敢看那一雙黑眸。
許婧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說不出口，但是她真的而是說不出口，話卡在喉嚨裡面，她一整天都沒有接受的事實，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對顧夕城說。
顧夕城挑了個附近的商場吃晚飯，因爲心裡面裝着事情，許婧胃口不怎麼好，好幾次都走神，以至於顧夕城叫她她都沒有聽到。
“婧婧。”
顧夕城伸手直接握着她拿着筷子的手，這一次足夠將她的思緒拉了回去。
許婧心下一驚，擡頭看着對面顧夕城那張眉目俊朗的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糾結什麼。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如果真的是懷不上的話，他們也可以去做試管嬰兒。
大概是知道她有話要說，顧夕城也沒有開口打擾她，而是靜靜地等着她主動開口。
她微微抽了口氣，下了決心，掙開了顧夕城的手，低頭從包包裡面從那份體檢報告拿了出來，遞到他跟前：“我前幾天去做了個檢查。”
他眉眼一動，伸手接過她遞過去的檢查報告。
顧夕城低着頭，看得認真，她就這麼看着他，想從他的面目變化中看出幾分他的態度。
可是什麼都看不到，他臉上一貫都是沒什麼表情的，如今也不例外。
只是後面擡起頭看着她的時候，眼底的情緒微微的動了動。
她看不真切，卻不敢看那雙眼眸，擡手捂着自己的雙眼：“對不起，我不知道，是我的問題。”
“嘶——”
她預想了許多顧夕城的反應，卻沒有想到他會就這樣把那一份報告撕了。
許婧鬆開手，怔怔地看着他的動作。
顧夕城雖然是在撕着那份報告，可是雙眸卻是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的。
好好的幾頁紙就這樣被他眼皮都不動一下就撕成了碎片，堆在他跟前的桌面上，成了白皚皚的小山。
“你——”
她有些不明白所以，顧夕城這樣的反應，到底是惱羞成怒，還是——
他卻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哭了？”
聲音很輕，可是她卻聽出了裡面的幾分疼惜。
她確實是哭了，只是在從醫院出來之後的事情。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在她見到顧夕城的時候，她的情緒多少還是能夠控制住了。
雖然還是很難接受自己竟然是難受孕，但是也還是能夠在面對顧夕城的時候不崩潰。
她一直都忍得得挺好的，現在被他這麼一個輕描淡寫的動作逼得眼淚直接就掉了下來了。
“對不起。”
是顧夕城的聲音，他已經到她身旁，將她抱進了懷裡面。
兩個人第一個孩子的時候誰都沒有半分的記憶，許婧當年是早產的，孩子情況也不好，出生沒有多久就夭折了。
如今查出這樣的結果，許婧自然是難以接受的，她一直都對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耿耿於懷。
即使當年那麼害怕顧夕城，她也沒有想過要把孩子打掉。
但她也知道，這樣的結果，自己接受不了，顧夕城也不會比她好受多少。
可是如今他卻是說對不起，許婧擡頭看着他，眼淚將視線打糊了大半，可是他的眼神那麼的直接明顯，她根本就忽略不了。
“婚檢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他看着她，一邊擦着她臉上的眼淚一邊開口。
許婧愣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剛纔顧夕城說了些什麼。
她臉色微微一冷，擡手直接推開了眼前的人，起身就往外面走。
她糾結了這麼久，可是他卻早就知道了。
許婧也知道，自己這麼大的年紀了，不應該還想小女生一樣亂髮脾氣。
可是她一想到，他一直這樣瞞着自己，雖然本意是好的，可是到底還是因爲顧夕城不夠信任她，覺得她不夠成熟，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所以才一直不說。
可是她已經三十歲了，還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她今天拿到檢查結果的時候雖然是難受，但是也不代表她真的沒有辦法去接受。
她更多的，只是想到自己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向顧夕城坦白。
她沒有想隱瞞，所以猶豫糾結了那麼久，她還是將檢查結果給他看了。卻沒有想到顧夕城卻早就知道了，怪不得每一次她提到懷孕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總是說不急。
想到這些，許婧心底就有些氣。
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顧夕城也沒有叫着她，但是她卻知道他跟在自己的身後。
他總是這樣，對什麼事情都勝券在握，好像一點兒都不怕哪件事情會超出自己的預想範圍。
有時候事情不能夠多想，一多想就不行，就好像現在正在氣頭上的許婧，越想越覺得難受。
其實並不是一件大事，但是在這樣的時候爆發，自然是會引起矛盾的。
她走得急，也沒有注意到前面的人，所以聽到前面的服務員說讓開的時候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身後的一隻手很快就將她拉開了，許婧看着那服務員端着的那一鍋熱湯，要是剛纔撞上去了，她很懷疑自己要不要毀容。
顧夕城正低頭看着她，眉頭難得地皺了一下：“撞到了？”
餐廳裡面人多，許婧擡手推開她繼續往前面走。
夜風打過來，她突然之間不知道往哪兒走。
身後的顧夕城剛好走出來，伸手就牽住了她：“婧婧。”
他的聲音有些沉，混着這夏天溫膩的夜風，落在人的心上有些癢。
許婧掙了一下，沒有掙開來，反而被他拽得更緊。
她忍不住擡手推了他一下：“放手！”
他不說話，就那樣看着她，好像是她在無理取鬧一樣。
許婧被他看得越發的惱火，偏偏他也不鬆手，她擡手扣着他的手，那上面都是她指甲的抓痕，可是他就是不鬆手。
有氣都撒不出來。
她還想推開他，卻被他用力拽進了自己的懷裡面。
“沒有孩子，也沒有關係的，婧婧。”
顧夕城說這句話的時候，許婧正好擡起頭，視線落在他微微向着前方的臉上。
不知道爲什麼，這個時候的顧夕城，竟然有幾分落寞。
她愣了一下，竟然就生不起氣來了：“可是你也不能這樣瞞着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又不是接受不了。”
他收回了視線，低頭看着她，擡手撫摸着她的眼下：“也不是百分之一百懷不上。”
他的聲音很輕，帶着幾分涼薄，卻讓許婧哭笑不得。
她和他一起這麼久了，儘管他向來不喜歡多說，但也知道他什麼意思。
無非就是抱着，說不定哪一天懷上的想法。估計是他算準了所有的事情，就是沒算到她自己會偷偷去做檢查。
還真的是，不知道說些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