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恐懼便一點點挪動腳步向後退,後腳跟卻突然失去支撐點,身體頓時向後仰倒,想抓住什麼卻因爲雨水的溼滑而脫手。
我掉進了一個深洞,頭在落地時因遭到撞擊而導致意識昏迷。闔上雙眼前,我的視線中除了像珠子一樣落下的雨水外,還有一雙亮綠色的眸子……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湖泊的中央。清澈平整的湖面像一塊打磨光滑的綠寶石,倒映着四周鬱鬱蔥蔥的植被,還有一輪無比皎潔的月亮。
這裡沒有風,沒有鳥,更沒有一絲波紋……一切太靜了。
忽然湖水開始沸騰翻滾,我害怕地拔腿就要跑,卻發現雙腳像被釘住般無法挪動。湖水的溫度越來越高,浸泡在水裡的下肢開始因灼熱而疼痛難忍。我害怕地大喊救命,湖水卻又突然安靜下來,剛剛還沸騰的水漸漸變得粘稠,水面的顏色也由碧綠變成暗灰色,腳下的湖底也鬆軟起來,我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下陷。
“救命!誰來救我——!!”我越是大喊,下陷的速度就越是加快。最後泥漿一樣的湖水沒過我的腰,胸口,下巴,直到頭頂。
死神的召喚充斥着我的大腦,我感到自己正在經歷死亡,只是這個過程特別特別漫長……
如果註定無法逃過這場劫難,可不可以讓我死的快一點?我的腦子裡只有這個念頭,窒息的痛苦快要讓我崩潰了。
驀地,我僅露在湖面上的一隻手抓住了某個東西,求生的慾望讓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握緊它!
“瑪麗娜,快醒醒瑪麗娜……”
湖藍色的錦緞從天花板上垂下來,擦得錚亮的黃銅燭臺上是一簇小小的燭火。
我還活着,但那種死亡的感覺還縈繞在胸口。
“西門?是你救了我?”我想坐起來,西門卻讓我安靜地躺着。西門說海德把我救回來的。
“海德?”
“沒錯,就是你的海德。”西門說海德今晚的情緒特別暴躁,它趁着艾瑞克送食物的時候突然衝出牢籠跑進森林,回來的時候,它的嘴裡就多了一個人。
一開始西門還以爲海德又衝進林子裡傷了人,等他把人從海德嘴裡接下來的時候卻發現是我,而我身上也並沒有被海德咬傷的痕跡。很顯然是海德銜住了我的腰帶將我一路銜回來。
“不得不承認一點,你的海德還真的很有靈性。主人有危險,即使相隔這麼遠它也能感覺到。”西門給我遞了杯溫水,“可你爲什麼會跑進林子裡?而且還是在下雨天?”
我接過水一口氣喝光後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很好的理由,西門見我爲難就轉移了話題,“今晚先在我這裡休息吧,你看上去很累。”
“謝謝你,西門。”
“這沒什麼。晚安。”
西門離開後,我躺在陌生的牀上,情緒平靜很多。裹緊毯子想再休息一會,可剛閉上眼睛就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剛剛那場可怕又逼真的夢境。
隱隱約約中總覺得那是有誰故意安排
在我的腦子裡似地,似乎想通過夢境告訴我什麼……很快我又否定了自己的懷疑,把夢境的原因歸結爲自己失足跌進深洞前曾見到卡洛爾被困的場面,潛意識把那種恐懼轉移到了自己身上而已。
這次抓捕卡洛爾失敗,下一次不知道要到哪裡才能再找到她?
奶油色的晨光爬上我的睫毛,就這樣在半睡半醒間,我等來了天亮。
嘈雜的聲音讓我支撐起疲倦不已的身體走到陽臺上。
好多手拿火槍的人圍在樓下,人羣裡還有利奧和阿道夫?
“不好了!不好了瑪麗娜小姐!”一個女僕慌慌張張地衝進房間,她告訴我說鎮長傑森帶很多人堵在外面,他們說接到舉報在這棟房子裡藏有一頭野獸。鎮長傑森要把野獸帶走,爲幾天前被咬死的村民報仇。
“西門呢?”
“西門先生一大早就和艾瑞克去碼頭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我一下子慌了神,在房間裡來回走動,“海德呢?你們把海德藏在哪?”
“酒窖裡。西門先生把整個酒窖都空了出來給海德。”
“你現在就去碼頭把西門找回來!快去!”將女僕推出房間後,緊跟着衝出臥室,在走廊的牆壁上取下一支火槍後直奔酒窖。
海德看見我後,立刻從籠子裡站了起來。
“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從這裡帶走!”將子彈上膛後就站在海德的籠子外,抱着誰要敢上來就殺了他的決心等待那些即將破門而入的瘋狂村民。
希望這樣做能夠拖延時間等到西門趕回來。西門是位伯爵,也許能用他的權利和地位阻止他們將海德帶走。這也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很快,村民們就撞破大門衝進來。他們在屋子裡到處亂翻,我的頭頂上是他們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還有東西被推倒在地的聲音。我屏住呼吸,握緊手中的火槍看着酒窖的入口。海德的情緒有些波動,它發出不滿的呻吟聲,我轉身對他比畫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讓他安靜下來。
上帝啊,讓他們快點離開吧……我在內心暗暗祈禱着。
“汪汪——!!”頭頂的木板上傳來獵犬的吠叫聲,村民立刻聚集過來,他們發現了酒窖的入口蜂擁着衝進來。
“砰!”我警告地朝天上開了一槍,“別過來!”端起火槍瞄準人羣。
“瑪麗娜?你怎麼會在這裡?”阿道夫從人羣中走出來,利奧也站到最前。
“這是怎麼回事?你的人怎麼會在這裡?”傑森鎮長責怪的語氣詢問着利奧。
“她一定是被人綁架到這裡來的。我們昨晚找了她一夜。”阿道夫解釋道,利奧卻咒罵着走上來。
“該死的!快給我離開那!”利奧氣沖沖地要走過來,我朝他前進的地面又開了一槍,然後瞄準他。
“別過來!”我警告道,“誰也別想把海德帶走!除非你們先殺了我!”
“那好!”利奧說着就拿出火槍瞄準我,我的胃猛地下墜了下。從沒想過他真的
會這樣對我……
“別衝動,利奧!”阿道夫按住利奧的肩膀要阻止他,傑森鎮長卻在一邊開腔道,“在我把你列爲兇手的同夥前,快放下你的武器,瑪麗娜小姐。”
衝進酒窖的村民從鎮長身後走出來將我和海德圍了起來。面對指向自己和海德的無數支火槍,我已經快要失控地扣動扳機,打算同歸於盡了!
“你們不能帶走海德!他不是兇手!”我的手指一直顫抖着。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酒窖裡響起一聲槍響,右肩立馬一陣劇痛襲來,火槍從我手中無力地脫落,有人趁機從側面撲上來將我撂倒在地。
耳邊滿是嘈雜的人聲,還有海德的狂躁的嚎叫……
如果說在大海里漂流半個月是奇蹟,掉深坑被救也是奇蹟,那可不可以讓奇蹟再發生一次。派一個天使來拯救海德,讓他不要被帶走。
海德……
“該死的,你們動作麻利點!給我多拿些熱水來!!”
“她的情況到底怎樣?爲什麼還不醒?”
“安靜點利奧!她一直高燒不退,我必須要想辦法讓她儘快退燒。之前在林子裡瑪麗娜一定被雨淋了,她本來就虛弱的身體很難再承受外來的硬傷。”
“那一槍只是打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沒有你說的那麼沒用!快想辦法讓她醒過來!”
“我正在想辦法!請你先出去等着,如果有異常,我再叫你進來。”
“不!我要留在這裡!”
“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你留在這裡一點都幫不了我,還不如去傑森那裡看看海德的情況。雖然你這一槍是爲了救海德和瑪麗娜,但我想瑪麗娜一定不會那樣以爲。我不想看到你和她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
“我不在乎她怎麼看我!我只想看到她安全!”
“我向你保證,一定會讓她清醒過來!”
……
朦朦朧朧中我聽到利奧和阿道夫的對話,想張開嘴說什麼,喉嚨卻像含着一塊烙鐵般無法發出聲音。很快,微弱的意識又滑進無底的深淵。
我感覺自己跌入了一個冷熱交替的時空。熱的時候像行走在沙漠裡被火辣辣的太陽炙烤;冷得時候又像浸泡在寒冰裡連牙齒都凍得格格作響……這樣兩個周而復始的極端惡劣環境正一點點吞噬着我的生命。
潛意識在強迫自己快點擺脫這一切,可身體卻像和大腦脫離了連接般,一點都不受控制。就這樣一分一秒的煎熬着,直到有人往我嘴裡灌進了某種辛辣無比的**後,身體才條件反射般地咳嗽起來,並微微睜開眼睛。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是誰,只感覺他在我的胸口,額頭,手腕還有腳踝上均塗抹了一種涼涼的**,之後他湊到我的耳根前低語道:“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聽好了瑪麗娜,他們決定在祭月節的最後一天燒死你的海德。如果你還想救它,就在儘快醒過來,然後在祭月節的那天帶着狼星環到林中的小溪邊。我會在那裡等你,不見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