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晨霧在瀰漫着,輕柔的籠罩了整個北呼嘯海,來自天際的風溫柔的拂過海面,捲起了片片浪花。
太陽初升了,帶着暖意的晨光逐漸驅散海面上瀰漫的霧氣,一艘德沃商船正升起那靈活的三角帆,如長刀般切開那隨風而起的浪花,沿着大銀盤島的海岸線快速向前行駛而去,似乎是已經行駛了不短的時間。
這裡是北呼嘯海最常見的清晨場景,但隨着那熱切的太陽逐漸擺脫海平面的糾纏,那晨霧也越發的稀薄起來。
這艘還在快速行駛的德沃商船也已經隨着陽光而熱鬧起來,十幾個穿着粗糙麻布衣裳的水手們也在忙碌着,用手中簡陋的工具擦拭着甲板和桅杆,而幾個旅客打扮的人也在旁邊搭着手幫忙,看樣子就知道都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模樣。
“還有半個小時,應該就能抵達大銀盤島了吧?”
劣質的牛皮靴子踩在船舷上,李維的胳膊抵在右腿的膝蓋上撐着身子,看了眼前方那似乎沒什麼區別的海面,輕輕的將懷錶重新塞到內衣的口袋裡。
今天的風浪有些大,吹得他身上這件半舊不新的風衣都如旗幟般獵獵作響,感受着腳下艦船的上下起伏,嘴角也是帶起了一分笑意:“想想一個星期都沒見得灰霧城,不得不說現在還真是有點想念。”
大銀盤島是北呼嘯海最大的,也是人口最多、最繁華,同樣也是武裝力量最強的島嶼。
而灰霧城可以說就是大銀盤島的心臟,這個臨海建造的城市是商人、漁民甚至海盜們最愛的地方,只要來到北呼嘯海,誰不想去大銀盤島的灰霧城享受幾天呢?
況且灰霧城的經濟,比起周圍的那幾片海域也是數一數二的繁華,無數的機遇都在等着陌生人的光臨。
不過這些所謂的機遇也是相對而言,對於早已經成了灰霧城老油條的李維來說,除了那些腦門發熱的年輕人還會相信這種抹了蜂蜜的誘人語句,活生生的現實也早已經給他給幾個嘴巴子所抽醒。
就好比他自己來說,儘管擁有一艘德沃商船,可平常的日子過得還是緊巴巴的,比起那些依靠港口搬運爲生的貧民們來說也只是稍好一點。
畢竟大海上的海島和異族可是相當麻煩,就算是碰到了大點的海浪和風暴,對他們這艘小商船來說都是很難受。
這只是一艘德沃商船,兩層甲板和因爲載貨而加寬的船身儘管能在海上乘風破浪,但更多的還是在近海或是較爲平靜的海面航行,如果遇到複雜的天氣,這種無法硬抗深海中那高風大浪的快速商船,可就要發愁了。
“或許,這就是生活吧?雖然難點,不過倒還真的是挺充實的呢。”
輕輕的伸了個懶腰,李維扭頭看了眼甲板上那一個個整齊排列的木桶,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儘管生活艱辛不易,可他在這個世界也終於有了自己的事業。
這些木桶裡面承裝的都是新鮮的海魚,是他們今天早上在白銀海岸的漁夫那裡收購的,雖然這些鮮魚大多數都是海里常見的鯡魚,但比起灰霧城周圍捕捉的鯡魚來說大了不止一圈,是內城和外城那些居民口中的美食,無論煎烤可都是上好的美味,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這裡也不得不提一下大銀盤島的北部,那盛產白銀礦的白銀海岸附近,波濤較爲狂躁的海面下隱藏着的是這附近最爲肥美的上好鯡魚。
這對於灰霧城裡面那些捨得花錢的城市居民來說,毫無疑問就是一頓珍饈,而對於李維來說,也是事業發展的一個新的高峰。
這也要感謝海長槍酒館老闆的情報,李維也一直記得這個老傢伙對自己幾乎如親兒子一般的照顧,或許這也和他迫切希望快速回到灰霧城,有那麼不小的關係。
“嘎嘎…嘎嘎…嘎嘎…”
就彷彿是感覺到了李維內心中的喜悅,一羣潔白的海鷗則是撲閃着翅膀停靠在那桅杆上,搖頭晃腦的嘎嘎叫着,可是那黑不溜丟的眼珠,卻直勾勾的頂着那一個個排列整齊地木桶,或者說是那木桶裡面承裝着的新鮮鯡魚。
更有甚者已經飛到了那木桶邊緣,賊模賊樣的伸出鳥喙,就想要叨起一條肥碩的鯡魚嚐嚐鮮。
水手們的甲板清潔工作也已經告一段落,而幾個魁梧的水手也恰好看到了這羣海鷗們地舉動,不由得使勁擼了擼有些鬆垮的袖口,臉上也多了幾分惱怒的意思。
他們抄起旁邊架子上放置着的燧發槍,用那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上方,一邊大聲的呵罵着,一邊也走過去驅趕:“該死的傢伙,快給我滾開!這些鯡魚可不是你們的美餐!”
不過這些海鷗的智慧還是無法理解燧發槍的威力,不過作爲滑膛版的燧發槍,能否命中這些靈活的海鷗還算另說。
當然,水手們的驅趕也顯然有了成效,那一個個海鷗頓時慌亂的撲閃起翅膀朝着周圍飛去,而原本有條不紊的“嘎嘎”聲也頓時慌亂了幾分,顯然對於身形龐大的人類來說,它們還是在心裡無比恐懼的。
“儘快趕走它們,我可不想咱們辛苦收購的鯡魚,被這羣傢伙全部當成早餐。”
擡頭看着那天空中越來越多的海鷗羣,李維也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雖然詩歌中描寫這些潔白而敏捷的海鷗,都是勇敢而且是敢於面對暴風雨的正面定位,但是在他們這些海商及漁民眼中,也絲毫改變不了這羣傢伙最喜歡偷漁船上的鮮魚,以及成羣結隊之後對於漁民以及漁場造成嚴重損失的事實。
不過除了那些吟遊詩人或是故作風雅的貴族喜歡這羣潔白的小傢伙,一般沿海的船長和農場主,對於這些看上去潔白而又美感的鳥兒,全是咬牙切齒的稱爲賊鷗。
對於這些天上隨處可見的傢伙,他們可是有着深切體會,如果一桶鮮魚不蓋上蓋子就放在甲板上,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這羣傢伙就能召集起兄弟姐妹們,全部給你叼着就全部偷走!
幾個機靈的水手們也已經在甲板下的貨艙裡找到了木桶蓋,對於瞭解海鷗賊性的他們,將原本在甲板上散亂排放的木桶,都整齊的排列在甲板兩側以後,便將這些木桶用蓋子完全堵住。
同時也有兩三個船員自覺地拿着長長地木棍來回敲打,恐嚇着那些明顯還賊心不死,徘徊在周圍的海鷗們徹底失去了偷魚的機會。
“這羣小傢伙的天性如此,不過這也證明我們快要到達灰霧城的外港了。”
李維的背後,這艘德沃商船的格林大副也已經忙完了自己的事情,面帶着微微的笑意走過來,掃了眼頭頂那一個個矯健的白色虛影,那還帶着刀疤的眉宇間更是多了幾分笑意。
看上去大副格林的魁梧身軀,應該屬於提着單手斧和彎刀,在甲板上奮力砍殺敵人的戰士更爲順眼,但依舊遮掩不了他是李維平日裡的書記官、秘書、水手長加採購商人的重要幫手。
來到李維的身側,格林大副快速的翻開自己的筆記本,輕輕翻動了幾頁,看着上面用鉛筆密密麻麻記載的事項,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燦爛起來,忍不住笑着點頭道:
“根據一星期前我們離開灰霧城的物價,一桶新鮮的鯡魚價格大約在100枚小銀幣左右,不過我們的鯡魚是白銀海岸所產,味道和個頭更好一些,價格完全能賣的更高些。”
格林大副毫無疑問也是合格的財政官,在心裡默默的算了一下市場行情,拿着自己的小筆記本又是輕快的翻了幾頁,將上星期的鮮鯡魚價格進行估算,才擡起頭對李維繼續道:
“總體來說我們的鯡魚能比市面上常見的要多賺20枚小銀幣,而且這次我們還收取了12名礦工的乘船費,不得不說這是一次大豐收。”
他們在白銀海岸收購的鯡魚價格,一桶纔不過50枚小銀幣,轉手在灰霧城外港倒賣給魚販子之後。一桶鮮鯡魚能讓他們能賺70枚小銀幣的利潤。
當然這也與白銀海岸到灰霧城外港這段海面的風險有關,儘管李維都是靠着近海海岸線航行,可大銀盤島周邊海域中的異族掠奪者及海盜,也提高了這趟海運的成本,一般的商船可做不了這種生意。
“不過下個月可就是鯡魚之月,到時候估計鯡魚的價格就要全面跌下來了。”
一個星期沒有好好休息,李維下巴上也已經滿是凌亂的胡茬。他輕輕用手摸着那帶着針刺感的堅硬茬子,卻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扭頭有些擔憂的看着旁邊的格林大副道:
“白銀海岸鯡魚的生意估計要等來年了,而最近銀幣之間的兌換價格也在波動,可千萬不要影響到我們的生意。”
“放輕鬆,我的船長,根據我們上星期離開灰霧城的行情,依舊是1枚大銀幣兌換50枚小銀幣,短時間內差異不會很大,畢竟大銀盤島的那羣貴族老爺可不會讓金融規則崩潰。”
格林大副聳了聳肩膀,他對於大銀盤島上的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貴族老爺,打心眼裡可沒有多少好感。
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巴,他手中的筆記本又快速的翻了幾頁,上面有他上星期在海長槍酒館裡打探來的情報:
“上個星期開始,不知道誰先發起的傳言,說在我們這片北呼嘯海的西部海域,有人無意間穿過了暗礁洋流發現了一座新的島嶼,或許這場貨幣波動就因此有很大關係。”
“新島嶼?”
李維當然也曾經聽聞這個傳言,不過對此他也是嗤之以鼻。
這個世界之所以被劃分爲不同的海域,最主要的就是以滿是暗礁的洋流爲分界線,波濤洶涌的海面能讓任何艦船都把握不了方向,甚至船長和船員們不是配合默契的老夥伴,就算是穩定性最好的艦船也會被洋流拖拽着重重的撞在暗礁上,讓整艘船都沉入海底。
“誰知道這傳言是真的還是假的呢?但灰霧城的那羣貴族老爺們,已經讓他們的商隊開始在灰霧城內港的造船廠,對自己的戰艦和商船進行堅固性改造了。”
格林大副微微搖頭,臉上也依舊帶着少許嘲諷,儘管灰霧城的城防隊也在壓制着這個傳言的發酵和傳播,可就是這種生硬的組織舉動,卻讓明眼人在心中也有了大體的估算。
不過格林大副還是聳了聳肩膀,頗有些無奈的對李維無所謂的笑道:“當然對我們來說,這些事情真的是太遙遠了,和我們也沒什麼關係。”
李維也是無奈的搖搖頭,並沒有多說些什麼,因爲這的確是令人尷尬的實情。
無論在哪個世界,那些站在金字塔頂層的傢伙纔是規則的制定者,像他這種還在中下游掙扎着討生活的傢伙,就只有依靠別人的規則來暫且活下去。
不過他扭頭看着甲板上那整齊排列的一個個木桶,李維的臉上也是翹起一絲自信的微笑,畢竟他的生活也因自己的努力而逐漸變好,與其是怨天尤人,倒不如將這份心思越發努力的投入生活當中。
“或許我們回到灰霧城以後,爲了白銀海岸的鯡魚們,也應該再添一艘船了。”
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李維能感受到那硬邦邦的短胡茬摩擦着手心的生硬,而他的腦海中也不由得浮現起白銀海岸的沿海區域,那幾乎是無窮無盡的鯡魚魚羣簡直讓他垂涎欲滴。
這豐富的鯡魚資源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財富,儘管還有不少危險,但擁有自保能力的李維他們,可不是尋常的農夫和漁民,而是一個個善於搏殺的水手戰士!
李維和他的水手們,能從垃圾堆積如山的灰霧城外港闖出一番名頭,可不是靠的他們辛勤的努力工作。
他們手中的彎刀和火槍,在灰霧城外港的陰暗巷子裡,也不知道留下多少意圖不軌的傢伙。
如果一味的講究和氣生財,恐怕在李維剛剛進入灰霧城外港的時候,就已經化爲了那堆積了無數淤泥和生活垃圾的排水渠中,相當常見也無人問津的一堆碎骨頭。
“但我們必須要謹慎,白銀海岸儘管繁華,可那羣垂涎白銀的貪婪海盜也同樣很多。”
緩緩皺眉,格林大副的性格相當務實,而且作爲常年在海上任職大副的他,對於爲人處世和未來的投資計劃也更爲慎重。
隨手將筆記本放回貼身的衣兜裡,他看着面前那依舊泛着朵朵浪花的海面,不由得搖頭苦笑道:
“或許有機會我們能佔據白銀海岸旁的一片海域,不過這個價格對於市政廳的那羣貴族老爺們來說,恐怕會提的很高很高。”
“很高?價格應該是太高了!”
李維也是搖搖頭笑了笑,對於格林大副的話也是很無奈的聳肩。
大銀盤島的北側就是白銀海岸,豐盛的銀礦資源就隱藏在海岸內陸很近的山丘羣中,由一座座礦坑爲中心組成的臨時營地進行開採,可以說是那羣市政廳的貴族老爺們心頭最嫩的肉。
而爲了銀礦和運輸線路的安全考慮,一般人也別想在白銀海岸設立專門的漁場進行捕撈。
“船長,前方發現異常情況!”
正當李維和格林大副愉快交談時,這艘德沃商船那主桅杆頂端,一個正騎在橫杆上充當觀察哨的水手卻猛然一驚。
他敏銳的視覺已經在前面遠處的海面上發現了少許異常,掏出綁在後腰上的望遠鏡,他的臉色卻已經變得嚴肅起來。
還是放下手中的望遠鏡,他低頭對底下的李維大聲彙報道:“是寇濤魚人,預計距離我們大概一千米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