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重重的拍打在沙灘上,滾滾而來的浪花想要將那一穗穗的砂礫卷往海中,但卻被那優秀木料打造的船底給擋住堆成一個小隴坡。
四十根長長的櫓槳已經被高高擡起,而那梭型的船身也隨着海浪而搖搖晃晃,前桅杆和主桅杆上的三角帆也已經全部升起。
一條條粗壯亞麻繩的操縱下,調整着風帆的朝向,利用大自然的風速而緩緩的移動着船身,逐漸在那沙灘上向後退去,僅留下深深地一道痕跡。
這是一艘重型加列戰船,左右兩側共二十根排槳也已經落入水面,隨着那一聲聲粗重的吶喊號子,一陣陣浪花便在那水面上激烈的撲騰起來。
令人震驚的龐大巨獸已經開始行動,接近三十米的長度在緩緩後退旋轉,直到那包裹着鐵皮的船首對準沙灘,將那船首處特意安裝的青銅撞錘顯露出來,也似是顯露着自身的肌肉。
可這卻並不是它唯一的力量,就在船首處的甲板下方,兩個船身上特意留出來的窗戶已經被人打開,黑洞洞的窗戶裡面,兩門7磅炮正緩緩的被炮手使勁的推出來。
同樣幽深黑暗的炮口,卻直接對準了船首所面對着的岸上!
那是一處兩米左右的防波堤,似乎是修建的時間較爲久遠,海浪侵蝕的磚石都斑駁的有些碎裂,看樣子也擋不住哪怕是7磅炮的轟擊。
不同於現代以口徑,和中國古代以火炮重量來區分火炮類型,西方近代的火炮在當時要更科學的多,以炮彈的重量和體積來進行火炮的分類。
尤其是這海軍用的7磅炮,青銅鑄造的管壁要更厚了幾分,這樣才能維持長時間的開火而不至於管壁受熱彎曲。
而那黑洞洞的炮口對準外側,7磅重的實心鐵球作爲彈藥也已經放了進去,只要那火把將炮位的火繩點燃,那麼這黑火藥爆炸而產生的龐大膨脹力量,將會讓那鐵球帶有擊穿一切的恐怖!
“快點,我們就快要安全了!”
鬆軟的沙灘事實上根本不適用於奔跑,尤其是被海水浸泡的溼軟以後,李維感覺自己每擡起一步都彷彿是在負重。
但常年來的奔走和忙碌也帶給了他良好的體格,李維看着面前那越來越近的重型加列戰船,臉上也是露出的少許放鬆的模樣,昨天他心血來潮的新招募了這艘重型加列戰船,終於也在今天發揮了救命般的作用。
起碼他不用狼狽的跳到海里去逃竄,況且就算是跳到海里去也沒什麼用處,北呼嘯海那並不平靜的海面,可是能掀起一陣陣的浪花,遊不了多遠估計就會被海浪席捲着重新扔到海灘上。
面前的重型加列戰船上也已經快速的將繩梯順着船側扔下來,同時還有四個揹着燧發槍的水手爬下來,伸手大聲的招呼着李維喊道:“在這有繩梯,李維船長!”
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沙灘上快步跑過去,李維和那些水手們也快速的來到戰船邊上。
那四個下來救援的水手也已經將背上的燧發槍夾在腋下,小心的盯着不遠處那防波提方向,同時搭手將繩梯牢牢地在底部拽住,對李維他們快聲道:
“李維船長,我們負責殿後,這裡會很安全。”
“很好,你們乾的很好!”伸手牢牢地抓住那繩梯,李維也沒有絲毫推讓的意思,在這種緊要關頭,任何的謙讓和推讓都是對同伴的不負責任。
作爲半個軍人出身的水手,或是經過了兩年磨練的李維也都明白這種情況。
兩臂用力,李維在這軟綿綿的繩梯快速的攀爬,優秀的體格讓他輕鬆的就爬上了那四米多高的船舷,伸手握住又是一名水手伸過來援助的手,隨着那拉過去的力量就直接站在了這艘重型加列戰船的甲板上,大聲詢問道:
“戰況如何?”
“戰況很激烈,但初步觀察那羣水賊已經佔領了城門,正在繼續進攻城牆上還在抵抗的城防隊正規軍,如果沒有援軍儘快趕來,他們絕對支持不了十分鐘。”
他旁邊就是這艘重型加列戰船的船長,滄桑的面容襯托着他三十年來的經驗。
手中的摺疊望遠鏡遞給李維,同時整了整胸前並不存在的灰塵,很是正式而肅穆的挺胸對李維說道:“西班牙,內陸防衛緝私船隊,重型加列戰船船長,英勇的霍爾,向您表達最崇高的敬意。”
頓了頓,這位自稱爲英勇霍爾的船長也微微低頭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道:“伴隨着天主的喜悅,我和我船上的所有水手,願成爲您征服世界的先遣軍。”
“霍爾船長,你的效忠非常及時。”
李維的眉頭稍稍擡起,印象中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剛醒來的時候,德沃商船上的格林也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他還記得當初的格林自稱是來自奧斯曼帝國地中海艦隊,自稱爲穩重的格林,心中也不由得若有所思。
但在這緊急關頭李維也沒考慮這種細節,看着原本在沙灘上的水手們全部隨着繩梯爬上加班,伸手對霍爾船長吩咐道:“現在,讓我們離開沙灘。”
“不要走!救救我們,求你救救我們,求你們了!”
但當然李維的話音還沒完全落下,防波堤那邊就已經出現了十幾個身影,艱難的翻過了那兩米多高的矮牆,驚喜的看着李維這艘重型加列戰船。
似乎是也涌起了一股力量,跳到那鬆軟的沙灘上,連滾帶爬的就朝着他們這邊跑過來,臉上都因爲驚喜和惶恐而扭曲着,就算是因爲沙灘奔跑不便而跌倒在地上,都用手腳爬着朝着那戰船逃去。
他們也沒有想到,這堵兩米多高的防波堤外面竟然是能夠存活下來的關鍵,從一種絕望瞬間到了生的希望,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力量也讓他們的動作更快了幾分。
但他們的希望卻還沒有持續太久,就隨着那瞬間出現的寒芒而重歸絕望。
因爲就在這十幾個好不容易翻過防波堤出現在這的無辜者身後,同樣有二十多個克圖夫河的水賊,正哈哈獰笑着舉起手斧或彎刀,快步追上他們一刀一個,讓這羣可憐蟲哀嚎着被劈倒在地上!
“想跑?哈哈哈,你們這羣傢伙,還是留下來吧!”
這羣克圖夫河的水賊儘管追不上已經緩緩離開岸邊的重型加列戰船,但他們手中的彎刀或手斧卻也絲毫不停,追上那一個個還在掙扎的無辜者就狠狠地劈下去。
血光乍現,那死不瞑目的頭顱卻已經隨着那噴出的血腔而如球般在地上滾動,只有那因爲心臟跳動而產生水泵般壓力的無腦屍身,重重的倒在沙灘上緩緩抽搐。
短短不過十數秒鐘,已經逃到了沙灘上的無辜者就已經被那羣克圖夫河的水賊全部剁下了腦袋。
更有甚者,沾滿了沙土的頭顱都被那殘暴的克圖夫河水賊抓着頭髮舉起來,脖頸處還滴滴答答的流着血液,但這卻更是引起了那些克圖夫河水賊的興致。
他們分別都哈哈大笑着舉起這些頭顱衝着那已經離開岸邊十幾米遠的重型加列戰船,還有那正在船首看着這邊的李維,大聲的嘲笑和呼喝着自己的偉大。
而那一個個被屈辱的抓着頭髮被高舉起來的腦袋,那一雙雙還沒來得及閉合的雙眼中也滿是絕望、恐慌以及怨恨。
臉上也是因爲痛苦而造成的扭曲,尤其是他們那已經失去身材的兩眼,似是看着那正在上下滑動着海水的重型加列戰船,眼中的嫉妒和怨恨便又深了幾分。
可他們已經死了,屍體還倒在旁邊的沙灘上,脖子當中噴出的鮮血,都已經將沙灘染紅。
“雖然他們可憐,但如果我們停靠在沙灘上,也會有一定的麻煩不是嗎?”
兩手緩緩的插在自己風衣的口袋中,李維輕輕地擡起頭看着那沙灘上還在耀武揚威的克圖夫河水賊。
他以往儘管曾聽到了這些水賊的殘暴,可並不代表他現在真正看到時候,心中對這種毫無人性就展開屠殺而沒有絲毫震驚。
李維緩緩握拳,他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只是將手在口袋中抽出來,朝着前面輕輕揮了一下,沉聲咬牙道:
“給我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