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港的倉庫區同樣被大火焚燒殆盡,原本就多是木製結構的臨時倉庫現在也只留下了一片還燃燒着的殘骸。
李維走在最前面帶路,右手卻也已經扶上了腰間的彎刀,微微摩擦着那纏了細亞麻繩的刀柄,目光警惕的看着道路兩側。
便是兩側排成隊列的西班牙水手們,也已經將肩膀上的燧發槍端舉在手中,極爲小心的掃着周圍街道的陰暗角落。
因爲就在他進入倉庫區之後,原本那擁擠的街道上就只有混亂,隱隱的哭嚎和慘呼也時不時的出現在耳邊,原本的秩序也早已經隨着那大火的蔓延,而在這片區域消散無蹤。
三五成羣的傢伙正在那片廢墟中進進出出,滿身的灰燼也阻擋不了他們熱切而貪婪的目光,就在他們的手中,還拿着斧頭和彎刀,再不濟也是粗重的木棍。
而李維就在這羣貪婪和亢奮的傢伙當中,竟然也發現了幾個熟悉的面孔。微微眯眼,他扶着刀柄的手也忍不住緩緩握緊,他同樣看到了這羣傢伙懷裡抱着的包裹當中,根本就不屬於他們的物品。
但李維卻沒有聲張,只是大步向前和西班牙的水手們沿着街道向前走着,淡淡的開口對身後的查裡森男爵道:
“這些都是原本碼頭上的搬運工,不過現在看上去,他們似乎發現了一條致富的捷徑。”
“當然,這種場合可是不多的,而他們的膽子在這時候也不是一般的大。”
查裡森男爵拄着手杖跟在李維身後,之前那把細長的十字長劍也被握在左手中,因爲失去了劍鞘而纏了幾圈亞麻布,倒也不會將手割裂。
但身上的傷勢還是讓他無法流暢的繼續揮起這把十字長劍而奮戰,可他的目光帶着漠然掃過周圍那街道當中流竄的影子,鼻腔中也緩緩的發出一聲冷哼:“或許他們的背後有什麼背景,不是嗎?”
“背景?誰知道呢。”
李維輕輕地笑着說出這個詞,但他的臉上卻帶着嘲弄,尤其是看着周圍那一雙雙帶着貪婪和蠢蠢欲動的眸子,身上的風衣也已經輕輕地撩起來。
他腰間皮帶上掛着的燧發手槍顯露,震懾着周圍那些傢伙越來越暴躁的內心。
失去秩序後所爆發出的黑暗面能衝昏理智,尤其是當財富、搶劫、女人、血液、殺人出現在腦海中之後,就算是最老實的傢伙都能在激烈的環境刺激下,變成嗜血如麻的瘋子。
何況是這些原本的貧民,他們大多數都和爛藻幫有多多少少的聯繫,原本霸道的城防隊巡邏組還能震懾他們。
可隨着水賊進攻和劫掠,城防隊失去蹤影之後,這些貧民們終於發現數量龐大的他們,似乎有了一些力量。
而且他們團結起來之後也發現,他們的力量竟然能讓他們在這混亂的灰霧城外港,擁有那種如貴族般高高在上的權利!
然後他們心中的黑暗越發的凝聚,暴虐、殘忍也出現在這羣貧民身上,他們拎着斧頭、鐵錘、彎刀,甚至是粗重的木棍開始在街道上游蕩。
尤其是之前加入了混混團伙的那些人,更是不僅侷限於街道兩側已經燃燒殆盡的倉庫區,都開始集結人羣朝着其他還算是完好的區域衝擊,用鐵錘砸開大門就衝進去開始搶劫,甚至還有女人的嚎哭聲在嘈雜聲中出現。
屍體幾乎每隔幾步就能看到一具,已經被燒焦的、被砍首的、似是剛剛被殺的、男的女的年老的年幼的,全部都是屍體也充斥着街道和周圍的坍塌建築當中。
李維他們現在的面前,街道上正有三十幾個男人手持鐵錘、彎刀之類的武器堵在那,兩眼中都是亢奮而帶來的血絲,他們背上口袋當中已經鼓囊囊的,顯然是裝了不少東西,讓他們的背部都微微的有些彎曲。
甚至這羣人看着李維他們走過來都沒有讓開,反而是咧着嘴瞪着那橙色的西班牙制式軍服,一動不動的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砰——”
一團熾熱的火光瞬間在那黑洞洞的槍口中出現,李維左手已經在風衣中掏出了燧發手槍,緊緊扣住的扳機還未歸位,而似是一股濃郁白霧的硝煙也在那槍口搖曳。
但李維的目光中卻只有一片森然的殺意,他右手的彎刀也已經拔出了小半截,雪亮的刀身帶着冰般的酷寒,似是映照着他那同樣寒冷的語氣:“不想死的,就給我退到一邊!”
“退下!”
他身後的西班牙水手們也以極快的速度展開隊形,兩排燧發槍直接就抵在各自的肩膀上,二十個拇指粗細黑洞洞的槍口就對準了前方那堵住路面的暴徒。
他們一個個面色冷峻,也沒有任何即將開始戰鬥的緊張。
對於他們來說,這羣只是乘着入侵而展開騷亂的暴徒也只是一羣連軍事訓練都沒有過的烏合之衆,只是憑藉着心裡的暴虐和混亂的環境而渾水摸魚,他們手中的燧發槍一排齊射,就能讓這羣垃圾知道,
什麼叫做正規軍的無情鎮壓!
“矮人…矮人火槍…”
這羣暴徒顯然也不是什麼也不知道的貧民,最前方有幾個矮胖的傢伙手中拎着短刀,眸子當中卻已經是驚慌失措。
緩緩的向後退了幾步,他們的臉上也沒有了搶劫時候的猙獰,而看着李維和那身後身穿整齊制服的西班牙水手,他們也感覺到了那如城防隊一般的正規軍模樣。
他們終於放棄了繼續堵路想要搶劫的想法,甚至還有人扔下了搶來的包裹,灰溜溜的朝着街道陰暗角落裡跑去,顯然是以爲灰霧城的正規軍出動,即將要重振外港秩序了。
“爛藻幫。”但就算是那幾個矮胖的傢伙轉身就走,可李維的眼睛還是忍不住緩緩的眯起來。
那幾個矮胖的傢伙和他可不算是陌生,因爲在昨天的時候雙方可依舊見了面,就在那海長槍酒館當中,甚至還差點爆發了一場衝突。
不過看着那些四散轟然而逃的暴徒,李維也朝着旁邊狠狠地吐了口吐沫,低聲罵道:“這羣垃圾一樣的狗shi。”
就在這幾個矮胖的傢伙散去的時候,街道的盡頭卻又突然出現了一堵人牆。
接近上百人的隊伍緩緩出現在那,而最前面的傢伙也多是這種矮胖的男人。
他們手中每個人都拎着短刀和手斧,甚至身後不少人的手中還拿着城防隊一樣的制式長槍,成羣結隊的走過來,一片片的嘈雜聲音也已經遮天蔽日的傳來,都是滿口的污言穢語。
“哦,我猜是誰敢這麼囂張,原來是你。”
最前端是一個纖瘦的年輕人,看上去和李維差不多的年紀,不過兩眼都是隱隱發黑,臉上儘管帶着亢奮,可是那每一步都有些虛晃的模樣,也看得出這個傢伙的身體不怎麼好。
但他卻似是不瞭解自己的身體,兩臂左右各有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在攙扶着他,還時不時的說些黃段子般的笑話,旁若無人的伸手摸着旁邊女人懷裡的碩大雪白。
但當他也看到了面前街道處,正處於那兩排西班牙水手前端的李維時候,還在肆意狂笑着的臉卻猛然陰沉下來,就如同發現了最爲憤怒的傢伙,狠狠地推開身旁兩側的女人,虛晃着身子向前走去,看着他獰笑道:
“真的是好運氣,如果今天把你給砍死在這,估計就算是我老爹也會誇獎我吧?”
說着,他扭頭看了眼自己身後那上百人的嘈雜隊伍,哈哈大笑着看着李維大聲道:“跪下求我,我就饒了你啊,李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