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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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塔拉薩遊輪號上的許多人是熱醒的。

“怎麼回事?空調壞了嗎?”

李紹揉着眼睛掀開被子,他是打算再睡個天昏地暗的,但摸着飢腸轆轆的胃,只能哀嘆哪怕是一百塊錢的牛肉麪,那也得祭五臟廟。

胡亂套了件牛仔褲,一件花格子襯衫,本來還想穿外套的,結果一推門,迎面撲來的熱浪差點讓他以爲這是在做夢。

這,有三十度了吧!

走廊是沒空調的啊!再說哪個腦子不好,把暖氣調那麼高,專門看美女穿得少?

李紹滿腹疑惑,其實昨天晚上沒有參加派對的人,也去酒吧買醉了,像他這樣吝嗇到死的真不多,所以他一路走出來,直到爬了三層旋梯,纔看到一個趴在欄杆上的男人,手裡還握着一隻酒瓶,衣服頭髮都亂七八糟,看不見長相,也不知道是不是認識的。

“真想不開,這邊一瓶酒的價格,夠上岸買幾十瓶了!“

李紹嘀咕着,他又轉了個彎,又看到一個穿着船員衣服的人趴在樓梯上,整個人縮成了一團,手向前伸,好像要抓住什麼東西。

“沒搞錯吧,連船員都能喝酒?”李紹下意識的覺得這船員的姿勢有點不對勁,腳上就剩下一隻鞋子,那個動作很像從樓梯上滾下來的,而且那個脖子的位置,歪得太厲害了吧!

難道出人命了?

李紹陡然一驚,失聲尖叫,這時他才發現暗紅精緻的地毯上有斑駁的痕跡。

這聲慘叫,讓原來安靜的船艙重新熱鬧起來,

“嚷嚷什麼,靠,怎麼熱成這樣?”

附近幾間房門打開的時候,李紹早一溜煙跑往走廊另一邊爬那邊樓梯去了。他膽小怕事,何況親眼看見屍體,還好只是個船員,就算倒黴,他也不會受牽連吧。

一口氣爬上甲板的李紹有點愣神的看着陽光下四處橫倒的人。

大多是船員,他們維持着古怪的姿勢,或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或往陰影處爬,一動不動的橫躺着,距離這邊最近的,是一個服務生打扮的女人,她張大的嘴歪成了一個詭異的波浪號,眼睛鼓出,滿臉乾涸的血痕,活脫脫跟恐怖片裡一樣。

“啊——”

李紹慘叫,猛地後退撞到分隔船艙的牆壁,失控的揪住頭髮。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新型惡搞節目,怎麼睡一覺起來,就,就成這樣了?

下面聽到響動的人繼續罵罵咧咧,須臾後一聲慘叫跟着在下面船艙響起,那些發現屍體的客人慌亂的議論紛紛,沒誰注意到第二聲攪擾他們好夢的尖叫是甲板上傳來的。

李紹有些崩潰的東張西望,他得趕緊離開這裡。

呃,電影裡經常會有的,一個滿地離奇屍體的地方,兇手甭管是不是人,都潛伏在不遠處,就等着在背後猛地一抓!

李紹閃電一般的離開了緊緊靠着的牆壁。

他瘋了也似的狂奔,一分鐘就跑到甲板旋梯處,期間太陽曬在裸l露皮膚上的熱辣辣痛感他都沒感覺到,李紹驚疑惶恐的想着,爲什麼遊輪第一層甲板上躺滿了死人會沒誰發現呢?他神經質的繞開半個身軀爬上旋梯卻掛在那裡死掉的屍體,陡然想到最早看到的那個男人恐怕也不是酒鬼!

混蛋,這不是拍戲,誰開這樣惡劣的玩笑,不不,這似乎是真的!

李紹整個人都混亂了。

他接着跑出一段距離,發現所見處都空蕩蕩。包括那些佈置精美的名牌商店,塔拉薩女神號的所有娛樂場所哪怕賣鞋子皮包的,都不會歇業,所以也沒有捲簾門那種玩意,店鋪裡只是裝着針孔攝像頭。

李紹在跑過第三家意大利名牌服飾店時,就有個聲音叫囂着警告他,不能去拿,也許這一切都是有錢公子哥搞出來的鬧劇,那些屍體都是假的,就是把他們這種好運登上游輪的人當猴子耍,要是拿了值錢東西,就徹底完了,連現在的工作都會報銷掉。

“李紹!”

這個聲音很陌生,但是又很熟悉。

李紹下意識的一抖,跑得更快,但很快他就被後面趕來的人抓住了肩膀。

“不,不是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李紹失控的想掙出去,不過擡頭髮現是夏意時,愣了整整十幾秒,纔像泄氣的皮球一樣猛地癱坐下來,臉色煞白渾身哆嗦:

“夏哥…那邊,好多死人!”

夏意目光一凝,沒吭聲,只是將李紹從地上拉起來,快步轉了一個彎,走進一家中餐廳,沒錯,就是他們上船第一天吃晚餐的那家。

餐廳裡也是空蕩蕩的,不過一些翻倒的桌椅和打碎的花瓶,足以看出服務生在離開的時候多麼匆忙,對,肯定只有服務生,這是遊輪起航的第三天,徹夜玩樂的人正常情況下都不會早於十點起牀。

“夏,夏哥?”

李紹回過神來,不知所措的看周圍,他們跑到中餐廳廚房來幹嘛?

夏意還是不說話,攤開順手扯來的桌布,翻找着一些密封的食物,罐頭之類的東西全部取出,需要微波爐加熱的半成品,都是看一眼後沒動,然後是瓶裝酒。

李紹被嚇到了,支支吾吾的說:

“夏哥?這,這不好吧,再說就算拿,也不能…“

趁火打劫也別拿不值錢的東西吧,呃,難道是商店都有監控,廚房沒有?

有道理,這船上的物價,吃一餐飯簡直就是搶!

李紹恍然大悟,趕緊也去翻飲料跟貴的吃食,可是中餐廳能有什麼?案板上十幾個沾滿面粉還是生的蝦餃,水缸裡鮮活的鮑魚,這都只能看,李紹覺得又餓又渴。直接將涼掉的豆漿倒出來一杯。仰脖子灌下去。

這個時候整艘船忽然往左十度一傾,李紹措不及防,後背撞上了烤箱,那豆漿全部噴了,還咳個半死。

“這都怎麼回事?”

李紹還沒從地上爬出來,夏意不顧摔碎的酒瓶,快步奔出廚房。

正對餐廳裡一面能看見海景的大玻璃窗,夏意完全愣住了。

塔拉薩女神號海面以上的高度就有49米,其中十層甲板的高度不過36米,甲板以下有13米,但是他看見了什麼,一條巨大長滿吸盤的觸手肆無忌憚的在玻璃上滑過,海水灑得玻璃上到處都是,光是這一段,就足足有成人手臂粗細,最觸目驚心的是它的顏色,褐色上套着明麗的藍色花紋,任誰一眼看到,也要驚恐大喊。

“啊——”

從廚房爬出來的李紹一頭跌在桌子上,磕掉了兩顆牙,滿嘴是血。

但那條觸手卻沒有破窗而入,而是順着玻璃滑了下去。

愣了半分鐘,夏意纔回過神來,跑到窗前往下望,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原來蔚藍的海水在激盪時翻出來真的是雪一樣白的浪花,像是無邊無際的泡沫,當中一隻龐大的怪物揮舞着八條足足有二十多米的觸手,好像要拉住塔拉薩女神號,也不知道是它無處使力,還是塔拉薩女神號實在太大,顯然不夠成功,接着圓鼓鼓的身軀也浮了出來,光寬度就不會少於八米,居然還是個十分規則的圓球體,全身都有那詭異的明藍色花紋,觸手上還好是一圈圈的,但身體上就令人瞠目了,像是密密麻麻的斑點,可笑的竟然還是空心圓。

浪花中夏意又依稀看見銀色的光華在陽光下閃過。

那隻明顯是章魚的海怪嘩啦一聲縮回了觸手,接着就往海面下沉去。

“這是什麼怪物?”

李紹哆嗦着不敢靠近窗戶,抓着夏意的胳膊死也不鬆開。

“是不是,就是這個東西,殺掉了船上的人?”

“不是…”

夏意喃喃,他明顯失神的看着那處波瀾起伏的海面。

爲什麼海怪會不懼怕陽光?那些無形的輻射,是不分白天黑夜的,一層甲板上的人,估計也是凌晨死的,徹底歡騰的喧囂掩蓋了慘叫聲,但當時匆忙逃出來的服務生與船員肯定將消息傳遍了。

可惜當時船上的客人不是醉醺醺就是已經在客艙睡得鼾聲大作,塔拉薩女神號上的無線電已經斷了,也沒辦法通過全船廣播喊話,直到忽然停電——

夏意早就不着痕跡的往門口退,他雖然不在乎活着,但並不想稀裡糊塗去死。

哪怕真的是世界末日,他也要找個安全安靜的地方,他可以慢慢想着活着時最好的記憶,然後毫無遺憾的死去。

夏意本來到餐廳是找把便於攜帶的西餐刀,不是防身用的,而是希望到時候可以痛快的死,結果看見食物,就不客氣的取了一點,他忽然想到李紹還在船艙下,還是決定一路小心翼翼的找過來。

可是…

難道那些只存在於科幻電影裡的可怕海怪也知道世界末日來了,所以決定最後飽餐一頓?如此巨大的海怪,怎麼可能無視水壓的變化出現在海面!

李紹癱坐在地,汗如雨下,牙齒一個勁的打戰。

夏意低下頭,他並不喜歡自己這個助理,李紹毛手毛腳,斤斤計較又愛貪小便宜,但卻是“跟着”他的人,這點對夏意就已經是足夠重的分量了,所以儘管不知道怎麼解釋,他還是低聲說:

“找吃的與喝的東西,刀,然後…找個安靜的地方,跟我道別吧!”

李紹傻眼,道別,這是說,夏意要離開這裡?

“不不,夏哥,你不能丟下我!”

夏意沒有拉開李紹死拽着自己胳膊不放的手,只靜默一陣,又說:

“李紹,沒有辦法了,我們都只能死…你還沒注意到?”

“什,什麼?”

“塔拉薩女神號,早就不在行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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