鮎魚仔身手靈活,第一個爬上大樹,將寬大腰帶垂下來,把衆人一一吊上大樹。衆人摸索着一個個跳到牆外,只是大塊頭來財牛遇到麻煩,掙斷了布帶也上不去。兩個大內氏警衛楞是託着來財牛巨大的腳掌把他舉到樹上,再幾個人拉住他的手臂慢慢順到院牆外,着實費了些力氣。
竹林苑牆外依然在四天王寺中,是一片偏僻的菜地。警衛隊長頭前帶路,衆人藉着微弱的月光摸到了一個小門處,看來久已無人出入,門栓上鎖着一條生鏽的鐵鏈。衆人斬開鎖匙,拉開門栓,推門而出,是一條黑黝黝的小巷,衆人長出了一口氣,終於逃出了追捕。
警衛隊長當先而出,向西面走了幾步。忽然,對面的矮小木屋裡有火光閃動,接着一個火把凌空扔到衆人面前。崇文大喊:“不好!快跑!”,手上加力,提着花子就向西面狂奔。
話音未落,幾支箭就將暴露在火光中的警衛隊長射倒,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脖頸,他捂着脖子苦苦掙扎,就是喊不出來。衆人發一聲喊,一起沿着小巷向西狂奔,前面有人撕心裂肺的叫喊,黑暗中能看到仴刀閃亮的刀鋒,有人阻攔!
最先接敵的是幾個大內氏警衛,月光很微弱,只有刀光一閃勉強分辨敵我。警衛們砍倒了幾個敵人,背後卻傳來轟隆隆的腳步聲,追兵追上來了。來財牛大吼一聲,大步上前,掄起手中大棒,把追兵的仴刀砸的七零八落。
來財牛身高臂長,街巷又狹窄,一夫當關,敵人根本衝不進來,殺散前面的追兵就有生路。崇文大喝道:“鮎魚仔!我們向前衝!”鮎魚仔答應一聲,跟在幾個警衛後面,大棒只是往左右兩側胡掄,不知道打飛了多少兵刃。
衆人在暗黑之中一片混戰,崇文感覺前行了10幾步,花子哎呦一聲摔倒,絆在一具屍體上摔倒了。黑暗中崇文大手一抓,把她當胸提起,繼續向前。
就在這時,又一根火把向逃亡者投過來。藉着飛行的亮光,崇文倒吸一口涼氣,前前後後都是幕府軍,足有1百多人,密集的隊伍把狹窄小巷擠的水泄不通,崇文幾個人夾在中央,這如何殺的出去!
火把正好落在崇文腳下,崇文飛起一腳把火把踢飛,不讓敵人的弓箭手找到目標。火把打着璇飛到後面追兵隊伍中,在橘紅色的火焰中,崇文忽然發現有密集的武器飛向敵人,慘叫聲四起,似乎兩側木屋頂上有人在支援自己。
崇文精神一陣,大喝一聲,一腳踹開一間屋敷的大門,大聲呼喝,讓自己人撤到屋裡來。屋中黑燈瞎火,有女人孩子的哭喊,有急促的仴語聲。崇文哪管那許多,拖着花子衝到後牆,一腳踢翻一扇紙門,面前是另一條街巷,黑寂無人,沒有伏兵的跡象。
崇文一喜,撤進屋裡的有鮎魚仔,來財牛,仴人武士還剩3個,其中一個重傷,被另一個拖進屋中。崇文一拍來財牛肩膀,向被踢爛的後門一指,示意他頭前開路,來財牛立即會意,拖着血肉模糊的大棒從另一側跳出木屋。
各人跟着來財牛魚貫而出。幕府軍被兩側屋頂上縱跳的黑影殺的有些慌亂,衝進木屋的追兵沒有幾個,崇文斷後,掄刀砍翻兩個最近的追兵。崇文身材高大,刀勢極猛,黑暗中餘敵膽怯,一時有些畏縮不前。
趁此機會,崇文脫下身上的無袖羽織,晃動火褶子點燃了扔在翻倒的紙門上,瞬間變成了火門,崇文提着往屋中扔去。
這木屋敷很快就會燃燒起來,屋中仴人撕心裂肺的喊叫起來。崇文暗想,如果整條街巷燃起大火就好了,幕府軍會很倒黴,仴人屋主有多慘,現在誰還管他孃的。
崇文一手提着花子,一手提着一文字大刀,跟上衆人沿着街巷狂奔。西面海港方向傳來沉悶的火銃聲,崇文暗叫不好,看來港中的膏血鳥船也遭到了圍攻,若是坐船淪於敵手,那龍王島衆就真要全軍覆滅了,現在必須儘快趕到海港上船。
這仍然是一條黑暗的小巷,巷口處是一條南北方向的大街。衆人衝出巷口,眼前的大街依然是燈紅酒綠的模樣,只是見到不遠處火起,街上也開始亂起來,四處是慌張奔走的行人,亂七八糟的雜物滾的滿街都是。
鮎魚仔大聲問道:“大出海,往哪個方向?”
崇文左右觀察,見南面一隊士卒正在大街上奔跑,不停的喊叫着什麼,似乎是琾城的警嗶衆。北面就是四天王寺西門,聚集着一隊幕府武士,把街道卡斷了。
正在遲疑間,只見南面向北奔來的琾城警嗶衆一片大亂,街巷暗影處,弓矢、手裡劍、吹矢,暴雨一樣射向那隊浪人,慘叫聲四起。崇文大喝一聲:“南面有人接應,我們向南跑!”
一行人向南面衝去,後面有幕府武士追來,兩側有人往街道上拋灑撒菱,追擊的幕府武士不斷有人捂着雙足滾倒在地。崇文等哪裡顧得上後面,來財牛一馬當先,大棒掄翻幾個阻擋的警嗶衆,殺開一條血路,奪路而逃。
遠處有人用華語高喊:“大出海在哪裡!對面來的是大出海麼!”崇文心中一定,大聲喝道:“我是大出海,是石頭兄弟麼?”
只見亂民之中衝出幾個仴人打扮的大康水手,爲首的正是王石頭。幾個人奔到崇文等面前,不及見禮,王石頭喊道:“這裡地形我熟,大家跟着我往碼頭跑!”
崇文喊道:“就是這樣,大家跟上,不可走散了!”
碼頭方向又傳來沉悶的炮聲,這是子母銃在開火,崇文心急如焚,生怕膏血鳥船有失,不住催促大家快跑。王石頭在在附近轉了兩天了,每一條街巷都走遍了,熟悉的很。此時他帶着大家專挑僻靜的街巷走,衆人立刻輕鬆了很多。
一路再也沒有遇到幕府軍,只是碰見零星的警嗶衆,見這些人手持武器跑的東倒西歪,上前來查問,被王石頭等幾刀砍翻,不一刻衝到城港交界的關卡。
這裡已經可以看到海港,昏黃的燈光中,海上一條大船在一堆小船之中左衝右突。10幾條警嗶所的小艇正圍着膏血鳥船交戰,大海船把小艇撞的東倒西歪,銃聲弓弩聲不停,警嗶衆慘叫聲不絕。
城港交界處的幾個關卡已經被摧毀,看起來是捱了大發熕4斤鐵彈轟擊,10幾個警嗶衆被炮火打的缺胳膊少腿,死傷一地。碼頭處也遭到了霰彈攻擊,打死打傷數十人,餘衆被炮火驚嚇,紛紛四散躲避。
崇文哈哈大笑道:“入孃的,二出海倒是機靈,省了我們不少手腳!”此時,膏血鳥船上子母銃開始向圍攻的小船開火,幾銃下去已經把小艇打的千瘡百孔,不見活人,殘餘者落海,慘叫着載沉載浮。
崇文大喝一聲:“大家跟着我,不要跑散了!”一馬當先衝到碼頭上,沿着石埠頭追趕膏血鳥船。船上劉關見亂成一團的碼頭上衝過來幾個高矮不齊的狼狽傢伙,不是大出海等人是誰,二出海哈哈大笑,拔出手銃向天鳴槍,示意船上已經注意到了。
逃亡者距離鳥船越來越近,大步跳上一條仴人商船,幾個仴人水手大聲喝罵着上前阻攔,被崇文砍翻幾個,其餘躲到一旁,不敢出聲。看看距離鳥船隻有20丈海水,崇文一咬牙,拖着花子當先跳進冰冷的海水裡,向膏血鳥船拼命游去。
別人都是好水性,就是唯一倖存的那個仴人警衛富田詳二也能游泳,唯獨來財牛是個旱鴨子,又是巨大體格,誰也帶不動。正在不知所措,好個來財牛,發力踢斷仴船一根桅杆扔到海里,抱着那根圓木向膏血鳥船飄來,船上一片歡呼。
正當冬日,海水徹骨生寒,生死關頭誰也顧不上許多,只能奮力向膏血鳥船游去。船上早拋下繩梯,衆人溼淋淋的向上爬,被水手七手八腳拖到甲板上。黑暗中只有昏暗船燈,竟然還拖上來幾個落水的警蹕衆,惹得二出海嘖嘖稱奇。
水手們把這些嘴脣凍得發紫,渾身抖個不停的傢伙擁到艉樓二層艙室,有人拿來乾燥衣服換上,有人端過熱湯讓他們暖暖身子。
救命恩人花子已經凍的昏厥了,崇文也顧不得那許多,扯下她身上溼漉漉的衣服丟到一邊,用一件皮裘把她包裹起來,又把熱湯水灌下去,這才悠悠醒轉。
見龍王島衆一個不少,二出海劉關喝了一聲:“小的們,升滿帆,轉舵庚申,我們走!這些仴人蠻夷竟敢暗算我們,阿乾!瞄準岸上那些警蹕所、評定所、仲裁所,把那些狗屁木頭窩都給老子轟成渣!”
大炮炥大聲答應:“放心吧,一個也剩不下!”
膏血鳥船在黑暗中橫衝直撞,揚帆向港外衝突而出,此時船艏大發熕已經沒有射擊角度,大炮炥李啓乾只能指揮兩門子母銃向岸上射擊。
距離有些遠了,岸上目標又昏暗,哪裡看的清楚。李啓乾只管向最大的建築開火泄憤,管他是什麼,雞蛋大的銃子把幾座大木屋滿是窟窿,燈火落到紙糊的窗櫺木框,藉着海風着起了大火,岸上仴人如同螞蟻一般瘋狂救火。大炮炥和龍王島衆又是斥罵又是歡呼,口哨聲不絕,儘管如此,也難掩龍王島衆內心的失落。他們歷經磨難,跨過浩瀚大海來到這裡,卻只能鎩羽而歸,實在是賠本的買賣,誰也不可能心情愉快。
不一刻,膏血鳥船衝出堺港,駛向黑暗中的大阪灣,身後是亂成一鍋粥的琾城。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