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的照片很漂亮,去了哪裡?”
“去了一趟滬上,把沿路上和滬上最高處的風景分享給你。”
“很漂亮。”
“是很漂亮,我有一天看着那張黃浦江的照片睡着了,還做了個夢,夢到你全家人都反對你和我在一起,於是我們偷偷結了婚,但你家裡人報復了我,還把我趕出了滬上。”
“後來呢?我們分開了嗎?”
“後來啊,後來我站在霧裡,狂風吹散了大霧,我喜歡你人盡皆知。”
“真好。”
……
7月23日。
林城,宏財投資集團總部。
錢才弓着身子正觀賞着一整個櫃子的瓷器盤子,這一櫃子的玩意他一個也不認識,但這個辦公室也算是讓他大開眼界:原來有錢了還能這麼玩。
童世才這個年紀的商人的思想和他不同,他喜歡新東西,而童世才喜歡舊的,這一屋子的古色韻味活像他前世看的《清史稿》裡和珅的書房,雖然不知價格,但錢才唯一能確認的是童世才那張椅子肯定是不便宜,紅酸枝木的,一看那雕花工藝和包漿,如果不考慮童世纔會去買做舊的假貨,那至少是清後期的物件。
錢才正盯着椅子看,童世才的笑聲從門口傳來。
“你還真識貨,這一個辦公室就這個椅子和桌上那個青花筆筒值錢。”
錢纔回頭看着童世才笑道:“我不懂這個,但這紅酸枝的把件我買過一個,人家說能殺菌,但看你這個,可有年頭了。”
“嗯,據說是盛宣懷書房裡的,無從考證了,就是圖個彩頭,你要想看點好玩意,哪天我帶你去家裡。”童世才一邊在辦公室裡找茶葉,一邊說道。
錢才趕緊擺擺手,道:“我可不懂這個,盛宣懷的椅子,那可就有來頭有講究了,您就放辦公室裡?”
童世才往茶杯裡倒了點熱水浸潤茶葉,然後擡頭笑道。
“傢俱傢俱,不用的傢俱買來幹什麼,今天讓你久等了,你也是來得不巧,我們公司上半年聘請了幾個在其他公司任職的專家,把周例會推到了週二,又接着一個投資投決會,監事磨磨唧唧,搞了半個上午。”
錢才笑道:“童會長,這話可不利於股東團結啊。”
童世才手持茶壺往茶杯裡沖水,連點了三下,乾淨利落的收手。
“剛纔會上已經被我當面罵過了,團不團結還得股份說了算,我是討厭沒有效率的工作的,人生何其短,公司章程已經夠麻煩了,就不要再在一些已經做好的決議上給自己添堵了,真正的功夫應該做在考察期,喝茶。”
說罷,童世才捧了茶端過來,錢才趕緊雙手接過。
錢才喝了一口,笑道:“童會長就拿我們省南的毛尖招待我啊,這可對不起您剛纔的親手沖泡。”
童世才凝視着錢才,眼中似有精光閃過。
“這是什麼話,自己的茶招待自己人,我只喝綠茶,我這還有一罐分前的洞庭碧螺春,你要的話一會帶走拿去喝,而且這省南毛尖別小看了,明前採的,香氣很好的,小夥子你記得,不是什麼都是外面的好,自己家鄉的好東西,要懂得欣賞。”
錢纔想到了什麼,正了正臉色。
“您說的對。”
“有些話我也可以不講,但是你小子我很看好,本來我到Z市也只是因爲支持我大嫂的工作去掛個名,但是柯博華和我的交情由來已久,你讓他來找我,是怕我不答應?其實不必的,
我跟你說過了,生意就是生意,如果是好生意,不需要……你笑什麼?”
童世才正說着,錢才突然笑了出來。
“童叔,你是童薇薇的親叔叔,我還是這麼叫吧,習慣些,我讓柯會長跟你說一聲不是這個意思,就是那天想打給你,發現沒你的電話,想着要是讓童薇薇打給你不太好,好像成了什麼請求,我當然知道生意歸生意,所以才讓柯董給你轉告一聲,然後等我回來再面談,我可不知道你和他的交情,就是那天太忙了,想着柯會長跟你說一聲就行。”
空氣突然的沉默。
“你手機多少,我給你打過來。”
童世才黑着臉說道,錢才趕緊報了一串號碼。
“有事直接打我電話,轉告什麼,搞七捻三的,不知所謂。”童世纔看電話接通,低頭把錢才的電話存了下來。
錢纔有些憋不住臉上的笑意,人活得太累,什麼都得多想。
心裡想着,手上拿出一卷卷得皺巴巴的投資方案遞給童世才,童世纔看着,眉頭都皺成了“川”字型。
“你今天要是來找我投資的初創團隊,我能讓你等電話等到明年開春。”
童世才說罷拿起方案翻了翻,約有十來分鐘,擡頭端量着錢才。
“你手裡有多少?”
錢才擡頭手指敲了敲桌子,開口道:“招標完成前,四…到五個億吧。”
童世才眯了眯眼睛。
“你發展確實很快,比我想象的還要快,需要我投一半?”
“一半要不了,但我缺的主要是前期的資金,如果你這邊能承擔招投標費用,佔股比例可以比出資比例提高百分之5。”
童世才心裡計算着,開口說道。
“整個項目開發時長一年半,週期有點過長了,其實我不太喜歡做房地產項目,更傾向於短平快,哪怕利潤低一些,我這裡養的人太多,得讓他們有事做,大項目佔用資金週期太長太多,會影響很多小的投資計劃,這樣我會長時間養着一批閒人。”
錢才盯着童世才笑了笑,道:“最終目的都是爲了發展,恕我直言,接下來的十幾年,恐怕國內的發展繞不開房地產,我們國家發展了快10年的市場經濟,老百姓整體是富裕了,但是貧富差距卻是逐漸拉大。有了貧富差距,自然就會產生相對的需求不足和產能過剩,也就是財富過剩,財富過剩會導致通貨緊縮,勢必要通過每個家庭都有需求的大宗消費來解決這個問題,而房地產就是關鍵。”
童世才聽着身體坐直了注視着錢才,緩緩開口道:“你認爲這個市場會有大的發展?”
錢才點點頭道:“理論上是工資水平漲多快,這個市場漲幅就有多快,但目前的房價並不能成爲拉動消費的核心,再加上隨着房地產行業內部的壯大和推動,勢必會遠遠的超過這個漲幅,我預判這個漲幅比例可能會高達工資漲幅的2一3倍,最終成爲老百姓的噩夢。”
“我可以考慮考慮,讓人去了解一下,你這次去投標,招標單位搞定了嗎?”
錢才搖搖頭:“16號地塊恐怕還有競爭,對手公司是一家本地企業,可能還得提高投標價格形成競爭優勢。”
“徐匯?”童世才問道。
“嗯。”
“徐匯…沈…你等我打個電話。”童世才也不多說,拿着那一卷方案進了裡面的休息間。
沈……真是神通廣大啊,可怕的不是童世才能聯繫到一位區長,而是隨口就能提到一位遠在千里外的正職,他有多麼龐大的人脈?不可想象。
十幾分鍾後,童世才走了出來,沒說話,給錢才又把水給滿上了。
“這茶你可以喝三泡,大多綠茶的滋味都在第二泡,剛適中,不過你要是喝得濃,就喝兩泡。”
說完兩人聊着童薇薇最近的工作情況。
半小時後,童世才電話響了,這次他沒進裡屋,接通後靜靜聽了幾秒,然後說了個“好”,然後掛掉。
“你讓人去聯繫這個,這個這個崇明建設,協商一下,事後給個500萬補償,已經有人打招呼了,注意不要壓價,不要違法,原來競標價多少就是多少,不要搞得人家難做。”
牛B!
錢才這世以來第一次說出這個詞,自己和葛偉東,徐陽頭疼了許久的問題,人家一泡茶的功夫就解決了,而且直接找到了主要競爭對手,避免了法律問題,現在錢才的後背都在冒冷汗,看來自己真的太嫩了,在真正有人脈有實力的人面前,自己這點資產,也就是長一點的數字而已,人家幫了這個忙,甚至都還沒提到入股的事,就先把事辦了。
錢纔來找童世才其實也是在賭,不止是缺錢,也是缺人脈,童家的童薇薇能把鍾樊柯這個集齊三個家族姓氏的幸運兒拿捏在手,一部分可能是鍾樊柯性格比較軟的原因,但那三家可不是軟趴菜,從這點上看,童家的實力也可見一斑。
“…童叔,這事,就這麼解決?”錢纔有些忐忑問道。
“嗯。”童世纔給自己也泡上了茶。
“那入股的事?”
童世才擡頭看了他一眼,不耐煩道:“不是說了嗎?我會找人去調查,生意就是生意。”
“那你還幫我把事解決了。”錢纔有些不解。
童世才嘬了口茶,“啊”的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剛吞了二兩酒,咂吧咂吧嘴後纔開了口。
“生意之外,還有人情嘛,小夥子你記住,生意要冷靜,人情可以隨心。”
“受教。”
隨即錢才還想求證一個問題。
“童叔,童薇薇的良婿,找到了嗎?”
童世才擡頭看他一眼。
“怎麼的, 你有興趣?”
“我可不敢!”錢才立即舉起雙手。
“切。”童世才斜了他一眼表示不屑,隨即說道。
“那你去問她啊,你倆一個公司,問我幹什麼。”說罷,童世才端起茶吹了吹,又嘬了一口。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
錢才試探的問着,看童世纔沒什麼反應,一直盯着他那頭泡茶,繼續說道。
“如果童薇薇有了良配,你們家準備安排他去哪?”
錢纔沒有問他們家會不會安排,就問了準備安排他去哪,就是想一步到位,直逼答案。
童世才擡頭“呸”了一口,茶葉沫子都快噴到錢才臉上。
“幹什麼啊,怕我把你的財務部長調走啊?你不是要去滬上嗎,不必擔心,滬上挺好的,我和我大哥原本商議的也是去滬上,如果她結婚了,兩口子就留在那裡。”
真相大白了,結案了。
鍾樊柯這個苦B果然是被童家安排到的滬上。
可笑。
這貨前世還跟自己吹牛B,說自己想去的滬上,還說“老子命硬學不來彎腰”。
哈哈哈哈哈。
“老打聽我們家事幹什麼?聊正事。”
童世才一句話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錢才強忍着想笑的衝動道:“行,那就聊正事,你多久給我答覆?”
“三天…四天吧。”
“那就四天?”
“三天,跟你進門就跟你說了人生何其短,你又忘了。”
錢才:……
不是你自己說的三天四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