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這麼一說,才讓錢正稍稍釋懷。
倒不是不憚以惡意來揣測沙正陽,但毫無疑問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的確很難讓人相信蒸蒸日上的東方紅集團願意投資入股宛州電器廠。
若是說沙正陽爲了他自己的政績,或者說要證明他自己的能耐,那也太荒唐可笑了。
東方紅集團是集體控股企業,兼有國有資本,沙正陽作爲締造者,在東方紅集團有很大的影響力和話語權,但並不代表人家就會陪着他發瘋。
所以他必須要說服對方一幫人,那就要有充分的理由,哪怕是要冒風險,但起碼要讓人家覺得這個風險值得一冒。
宛州電器的情況擺在這裡,在錢正看來,即便是投入幾百上千萬也未必能讓這個擁有兩千職工的企業重振雄風,因爲這個企業存在的問題是結構性的,根本性的。
現在沙正陽提出了要以三洋電機合資作爲投資入股前提,這才能說得過去。
同樣這也是一個互爲前提的改制。
很顯然三洋電機不可能出資入股,如果只提供技術和品牌授權以及管理來獲取部分股權,三洋電機纔可能同意,而沒有流動資金注入,宛州電器一樣無法運轉。
現在也就形成了一個三方合作架構。
三洋電機以技術和品牌入股,並要負責企業管理,東方紅集團注入流動資金重啓生產和銷售,乃至新品研發,而宛州電器廠擁有原有銷售渠道以及廠房和熟練工人,三方合作。
但這樣一個合作能不能成,成了之後能不能真正成功,還有待於時間驗證。
不過起碼是一個令人期待的構想。
包括錢正自己都發現,沙正陽似乎總能拿出一系列讓人耳目一新的設想,而這些設想雖然出人意料,但是仔細考證後發現都還頗具可行性。
對於沙正陽來說,宛州電器廠只是第一步,還有另外一個更艱鉅的難題等着他。
無線電廠。
這是一個五千職工的“超級大廠”,起碼在宛州市是如此了。
正如馮士章在市政府常務會議上所說的,解決了無線電廠的問題,那麼宛州市財政都能鬆一口氣,而宛州國企改制攻堅任務就完成了一半,可見無線電廠的“地位”。
沙正陽自認爲自己沒有能耐來解決無線電廠的問題,除非藉助外力。
當然,他也有一些想法,但要解決這個問題,他需要先期準備,然後還要和市委市政府方面交底,否則他寧肯不去碰這個大地雷。
不過他還是有些把握去賭這一把,去賭那個人的野望,去賭宛州的產業體系。
*****
國慶節終於馬上要來了,對於沙正陽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休憩機會。
在宛州這兩三個月裡,他幾乎是一直是處於一種高強度高負荷的緊張狀態下,身心疲憊而倦怠。
每天從早上起牀到晚間上牀睡覺,無數工作纏繞在他身上,讓他無暇多顧,也根本沒有多少心思去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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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孫妍和顧湄的電話偶爾還能勾起他一些遐思,時不時還有那麼一兩回春夢留痕,但現在沙正陽覺得自己某些方面的慾望似乎都被這種勞頓所壓抑住了。
這讓他甚至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在某些方面的功能都受到影響。
支撐他的就是一股子氣,既來之則安之,到了宛州,就得要把交給自己的每項工作幹好,幹出個名堂來,讓那些質疑自己的人無話可說。
拖着疲憊的腳步回家,這段時間沙正陽基本上都沒有用那輛佳美,偶爾常磊他們用一用,有時候乾脆就丟到宿舍外的通道上,一放好幾天。
秋高氣爽,門外的酸棗樹和大葉女貞交錯成林,還有幾株這邊不多見的銀杏樹,估計應該是市政府宿舍樓修建時栽種下的。
今天沙正陽回來得比往常早一些,常磊和姚莉兩口子都沒有回來,而貝一河家門卻是開着的。
門外架着一輛二四圈的飛達自行車,沙正陽有些奇怪,難道是貝一河那位前妻來了?
這段時間裡沙正陽已經兩度看到了費璐出現在貝一河的房間裡,不過他都保持着冷眼旁觀的態度。
貝一河和費璐雖然離婚了,但是他感覺得到貝一河還有點兒餘情未了,藕斷絲連,現在這種情形下,就很難說未來會如何。
雖說和貝一河在工作上無話不說,但是在個人私生活上,沙正陽卻不願意去插言影響對方,感情婚姻上的對錯不是外人能置喙的。
無論貝一河做出何種選擇,那都是貝一河的權力,而且沙正陽也相信貝一河四十多歲的大男人,應該能夠理性的分析判斷利弊得失,做出合理的抉擇。
“咦?”沙正陽走進走廊,纔看見一個窈窕身影在廚房邊上忙碌着,“小貝,是你?怎麼你來給你爸做飯?”
貝婧蕾身材修長,明顯是體着了父母的優點,尤其是一雙長腿已經有了孫妍的架勢,估摸着在發育兩年,就能趕上了孫妍了。
油黑如兩汪深潭中黑鑽的美眸充滿了靈性,白皙俏麗的面頰上總洋溢着一抹笑容,這和前幾次看到的情形大不一樣。
“嗯,我媽要過來吃飯,今天我們學校裡課結束得早,我給我爸打了電話,我爸說要稍微晚點兒回來,菜他都買好了,本來說等我媽來作,我先回來,所以我就來做。”
貝婧蕾嘴角的笑容顯示出這個女孩這段時間心情都相當好,眉目間這掩不住的喜悅預示着這個家庭似乎又有要破鏡重圓的跡象。
“哦?你爸又要晚點兒?”沙正陽打了個哈哈,有些不好意思。
應該說貝一河這段時間的忙碌自己就是始作俑者。
三線企業搬遷的工作徹底丟手,全部壓在了貝一河的肩膀上,也使得貝一河在無比“充實”的同時,也是壓力山大。
前一兩次彙報工作沙正陽還要幫補着說幾句,這兩次在鍾廣標那裡,幾乎就全是貝一河自己彙報,沙正陽連話都懶得插一句了。
“嗯,他說他還要修改一份材料,還說如果你和常叔叔、姚阿姨回來了,就一塊兒吃。”
經常在姚莉常磊家蹭飯,貝一河還是覺得偶爾應該開開火,做兩頓,也邀請鄰居一塊兒來吃,禮尚往來嘛。
特別是這段時間費璐來得比較勤,而且費璐的手藝也不錯,所以權當密切感情了。
對於貝婧蕾來說,父母關係的重暖讓她也無比興奮。
父母離婚兩年多了,貝婧蕾也不知道偷偷哭過多少次,但她也很懂事,從未質問或者絕望過。
正如媽媽告訴她的一樣,婚姻和感情不能等同,有些婚姻名不符實,有些感情無須婚姻,她和爸爸的感情出現了紅燈,而婚姻也走到了盡頭,但是他們對自己的感情沒有變。
貝婧蕾甚至也能隱約知曉一些父母離婚的原因。
媽媽好強,極愛面子,或者用貶義的詞語來形容就是有些好慕虛榮,而爸爸呢,有些隨遇而安的感覺,很多事情不願意去強求。
所以本來在廠裡就已經有些罅隙,而到了市裡之後,這種裂痕就迅速擴大了。
但現在情況又變了。
一度失魂落魄的爸爸竟然又重新振作了起來,這一切據說都源於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不到十歲的男人,他對爸爸的看重使得父親原本努力了多年都未能解決的工作一下子迎刃而解,而且也讓爸爸的事業也煥發了新生。
雖然父親這一段時間裡都顯得格外忙碌而辛苦,但是貝婧蕾感覺得到,爸爸和一年前判若兩人,無論是精神狀態還是身體似乎都一下子都年輕了十歲,心情也是格外愉悅,從和自己的話語中貝婧蕾都能感受到爸爸的心情舒暢。
看見眼前女孩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沙正陽下意識的打了個哈哈,“小貝,你會做麼?”
“沙叔叔,我手藝不錯欸,跟着我媽學的,比我爸強。”少女抿着嘴,有些得意。
“是麼?我看看有什麼菜?”沙正陽在門口看了看。
青椒,豆腐,五花肉,花生米,再看看櫥櫃上還有雞蛋等,原來貝一河這廚房可是空空如也的,但現在東西日益豐富,也有點兒家的味道了。
“還是我來吧。”沙正陽打開自己那邊房門,把包放下,“我估摸着我的手藝再怎麼也比你這小丫頭強點兒,來了宛州這麼久,還沒露一手過呢。”
“哦?正陽,你也有這本事?”正在架自行車的姚莉驚訝的看着沙正陽在擼袖子,“你真的要做菜?”
“莉姐,小瞧人不是?我可是正宗川派大廚傳人,瞧我給你弄幾個,不過貝老師這邊還缺點兒作料,還得在你那邊勻點兒,到時候保證讓你們吃了之後拍案叫絕,歎爲觀止,……”
沙正陽摩拳擦掌的賣弄着口舌。
“行啊,那我們就看看你的本事,今天貝老師請客?”姚莉也是一個不喜歡下廚的,能有一頓便宜飯蹭,她也興高采烈。
“嗯,算是咱們一門一樓的聚餐吧。”沙正陽開始分派工作:“小貝,去把蔥剝了,順帶繫了之後把蔥頭去掉,莉姐,你就把豆腐替我用水擔一擔,我要做麻婆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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