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天, 眷戀有增無減
記憶像天線寂寞不斷上演
改變時間,改變體驗,改變語言
以爲就能事過境遷
...
地鐵報站的聲音打斷了許箏在聽的音樂, 他被人羣擠得有些熱, 走出來便脫下外套, 露出短袖不緊不慢的向前走去。
兩個多月前就開學了, 周銘也去了南方做生意。
兩人偶爾聯繫, 說說自己最近的生活狀況。
許箏似乎已經習慣這樣的日子,習慣了北京這個城市,習慣了他每天都會做的那些事情。
雖然所謂戀愛, 並沒有想象中甜蜜。
但平靜,也是難能可貴的幸福。
他並未再想起張學睿那個人, 直到這天在學校又遇見他。
天氣暖了, 北京的陽光顯得燦爛而通透, 照在每一個匆匆路過的學生身上,給人鍍上了很好看的顏色。
可是路邊樹下的那抹頎長的影子, 無論怎麼看還是顯得有些冰冷而落寞。
許箏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任何事情,可是張學睿的憔悴,還是令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尷尬,所以愣了幾秒鐘才淡淡的走上前去道:“嗨,好久不見了。”
張學睿從前就很瘦, 這回俊臉都有些凹陷, 聞聲茫然的瞅着他不吭聲。
許箏無所適從的抓緊了手裡的衣服和剛買來的書。
張學睿道:“哦, 我爸病了, 我一直在醫院陪他。”
許箏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 不由道:“那你爸現在好了麼?”
張學睿搖搖頭,把手插進了衣兜裡, 不再有從前那樣顧盼生輝的精神。
本來很介懷他從前對自己的傷害,不太能接受這個人自顧自的喜歡,可是想到這些日子他可能獨自承擔了太多壓力和負擔,許箏還是微微心軟,垂下眼睛說:“他會沒事的。”
可是張學睿並沒有想要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你們最近...挺好的麼,他在北京?”
許箏知道他講的是誰,便實話實說:“挺好的,他在南方做生意,過年以後就沒見過呢。”
張學睿的臉很僵,過了片刻才淡淡一笑:“這就是你要的?”
許箏沒吭聲。
張學睿擡頭道:“你明明知道我比他更會對你好,我不會離開你,我懂你的生活,懂你在這個城市裡所遇見的一切,而且我...知道我錯了。”
好像...已經聽過很多次的道歉。
好像...距離高中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
許箏心裡恍然了幾秒,終而一字一句的說:“我現在有的...就是我想要的,不是每個人過生活都像你一樣容易,你不懂他的辛苦。”
張學睿無所謂的慫了下肩:“你知道爲什麼有門當戶對這個詞麼,總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面對周銘,就像對牛彈琴。”
許箏似乎不以爲然。
張學睿又正了神色,看向他的眼睛說:“我可能會離開這裡。”
許箏愣住:“離開?”
張學睿喃喃的說:“只是也許吧...我要是走了,你會想我嗎?”
想念。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東西。
好像我們明明做着一件事面對着一些人,神智卻很容易飄到令一件事和另一些人上面去。
想念,究竟是因爲嚮往,還是因爲渴望回到過去的某段時間裡?
真是太難以回答的問題。
許箏不知道自己在很久以後會不會想起張學睿,但他很清楚,自己經常都會想起周銘。
宿舍樓的公共陽臺並沒有太多的人,只有大家晾的幾件衣服,還有男生半夜抽掉的菸頭。
忙了整天,暮色已經漸漸染紅了這個世界。
每天的這個時候,許箏都喜歡靠在這個陽臺給周銘打電話。
只是,他經常忙得顧不上接,或者接了,也來不及多講不上幾句。
手機裡的等待音又很漫長。
許箏幾乎都快放棄了,那頭卻又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喂,吃飯了麼?”
總是不變的,這第一句話。
許箏恩了一聲,高興地問道:“你在幹嘛?”
周銘聽起來氣喘吁吁的,笑道:“在幫忙搬貨,趕着發呢。”
許箏說:“都這麼晚了,你要注意身體。”
周銘道:“我知道了,你今天過得怎麼樣?”
許箏微笑:“挺好啊,我去西單買了幾本書,下午聽了三聯主編來辦的講座,一會兒學生會還要開會呢...”
周銘簡單的說:“恩,別太累。”
他甚少迴應許箏說的事,事實上,也沒有辦法迴應。
距離這種東西,是很現實的。
許箏一時間不知道再說些什麼纔好,便道:“那你忙吧,記得吃點東西。”
周銘說:“好,拜拜。”
而後就急匆匆的掛了電話。
許箏有些失落的站在原地楞了會兒,才走回宿舍去忙自己的事情。
“喲,又給女朋友打電話呢?”和周銘一起幹活的男人走過來,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
周銘從不說自己的事,倒是難得靦腆的彎了彎嘴角。
那男人遞給了他支菸問:“怎麼,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周銘聽到那個遙遠的詞也沒有辯解什麼,只是道:“先攢夠錢吧。”
房子,車子,這都是現在的人必須的東西。
男人問道:“女朋友幹嗎的,怎麼不跟你一切來?”
周銘道:“北京讀大學呢,好學校。”
男人樂:“難怪你幹活這麼賣命呢,找一好姑娘啊。”
周銘也想樂,笑容卻並不那麼自然。
許箏不是姑娘,但的確比他強很多,對生活也的確比他需要的要多的多。
他有時候不太清楚自己要怎麼才能趕上他的腳步。
他不確定這個在一起,是不是就真的可以一輩子。
還是會像謝紅枝說的,當許箏熟悉了繁華的北京,熟悉了屬於他的生活,他就不會再想回去了。
畢竟,現在的許箏也不是那個曾經需要他保護的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