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健民的家中,昏黃的燈光下,他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堂屋門口擔憂的注視着門口的方向。
不知不覺,秀芬出門已經近半個小時了,可她和聶焰卻都沒有音訊。
聶健民嘗試了幾次,想要站起來去外面尋找這孃兒倆,可他的身體卻軟綿綿的,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提不起力氣。迫於無奈,他只能坐在這焦急的翹望着。
“秀芬,小焰,你們孃兒倆都得平安歸來啊!”
聶健民又坐了一會兒,感覺體力恢復了些,於是他拿起手電筒來到了院門口的小道上,四處晃悠着在家的附近尋找着。
當他來到村東口時,忽的,在手電筒的照射下一個滄桑的身影出現在他視線之內!
聶健民定睛朝那人影看去,只見那是一個身穿道袍的滄桑老者,在他的背上似乎還揹負着一個少年!少年的模樣他無法辨認,但老者出塵的氣質和棱角分明的劍眉星目十分引人注意。
望着這個人影,聶健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甚至在那一瞬間,他的眼中就涌出了淚珠。
“九年了,我足足等了九年啊!你終於再次出現了!”
聶健民的心中興奮地咆哮着,在看到滄桑老者的瞬間他就認出,這就是九年前救了他兒子一命,並且留下了劍墜的劍一啊!在這九年時間裡,他經歷太多超出他能力範圍的事,他無數次想過放棄,若不是劍一的一句‘還會再見’支撐着他,恐怕早已在那無數次的詭異事情中崩潰了。
劍一,可以說是埋在聶健民一家人心中最深處,極度神秘又讓他們無比信任的人。今天,他終於兌現了他的承諾,再一次回到了聶家村,再一次與他們一家重逢了!
“他沒有騙我,他沒有騙我!”聶健民興奮的兀自嘟囔着,一路踉蹌大步的朝劍一奔去。
就在他距離劍一還有數十米的時候,劍一兀的停下了腳步,一臉笑容的站在原地看着奔來的聶健民,平靜道:“是健民啊,別來無恙!”
這一聲‘健民’,讓聶健民眼中憋着的淚珠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眼角的淚水‘啪嗒啪嗒’的滴落着,這九年來的生活壓力和心理壓力在瞬間被瓦解掉了,他身上一直緊繃着的那根‘弦’終於能夠稍微放鬆了些。
聶健民大步來到劍一的身邊,興奮的迴應道:“劍大師,你還記得我啊!”
劍一一笑,輕聲道:“那是,我們之間的緣分這纔剛開始。”
劍一微微注視着聶健民,從他的身上,他看出了聶健民無盡的疲累。他緩緩騰出一隻手,輕輕的拍打着聶健民的肩膀,緩聲道:“看樣子,這九年來你和秀芬吃了不少苦啊。”
聶健民擦去眼角的淚痕,咧嘴一笑道:“沒,這都是我們該承受的!”
劍一點點頭,鄭重道:“百因必有果,你們夫婦爲聶焰付出了這麼多,以後會有你們安穩的日子,放心吧。”
聽到劍一這句話,聶健民徹底安心了。他一擡頭,發現劍大師背上揹負着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兒子聶焰!此時的聶焰呼吸平穩,臉色紅潤,看樣子睡得正熟呢!
聶健民心中一喜,同時伸出手去接劍一背上的聶焰。
劍一一笑,看着逞強的聶健民道:“好了,就讓我揹着聶焰吧。”
聶健民老臉一紅,氣喘吁吁的退下了,尷尬道:“我......我......”
“前面帶路就好,你可是需要靜養幾日才能恢復的。”
聶健民聞言,趕忙‘乖巧’的走在了劍一的前面,打着手電筒,慢慢的朝家門方向走去。
劍一揹負着聶焰跟在聶健民的身後,他擡頭望着聶健民的身影,卻發現他比起九年前要蒼老的多了,原本正直壯年的他此時竟然已有一絲佝僂的模樣。
看到這,劍一心中微微嘆息一聲,“神州蒼生,一旦沾染到邪祟之事,所耗費的心神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可怕啊。”
聶健民和劍一緩步走着,聶健民的心裡無比激動,他興奮的回過頭,望着劍大師和他的兒子問道:“劍大師,你這次回來是爲了小焰麼?”
劍一點點頭,寵溺的看了一眼背後的聶焰道:“是啊,事情已了,有時間來這與你們一家再續前緣了。”
“那大師你是要帶小焰走嗎?”
劍一搖搖頭,看着擔憂的聶健民,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笑道:“別擔心,我以前就給你們夫婦說過,小焰我是不會帶走的。不過這次前來,我確是要帶來他進入道門,隨我學習道法。”
聶健民一愣,疑惑的說:“就在我們聶家村麼?”
劍一反問道:“不然還能去哪?”
聶健民語無倫次的說道:“不是說,道門高人都是在深山學道?騰雲駕霧而來,腳踏祥雲而去?採食天地靈氣,天材地寶?”
劍一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傻小子,想什麼呢!道門、道法哪有你想象的那麼玄奇?道法自然,一切自然之道便是大道,因此在哪裡學習都是一樣的。至於你說的騰雲駕霧而來,腳踏祥雲而去,傳聞中我們神州是有這樣的‘仙’存在的,不過現在的神州卻是無人可以做到了。”
“哦!”聶健民恍然大悟,尷尬的笑道:“我還以爲道門之人都是不食人間煙火呢。”
“哈哈,你錯了,其實真正的道門中人就是最爲樸實的神州之人,脫俗的說就是‘接地氣’。正因爲這樣,他們才能體悟人間百態,感悟世間冷暖大道自然。”
“那些天材地寶?天地靈氣呢?”
劍一擺擺手道:“人食五穀雜糧,營養均衡,保持體內平衡纔是最重要的。修道之人的消耗是比常人要大得多,不過只要正常的滋補進養就足矣;至於什麼天地靈氣?你我共適也!因爲一天的清晨,便是一天中靈氣最爲濃郁之時!”
聶健民點點頭,心中瞭然了些許。
“道門遠沒有你們想象中的玄奇,只不過因爲它的稀少而顯得神秘罷了。我這麼一說,你覺得我有必要帶着小焰去深山老林吃苦麼?再說,你和秀芬捨得麼?哈哈哈!”
聶健民老臉一紅,笑道:“那倒是不必了。”
“不過老道我以後可得麻煩你和秀芬了,以後的吃住都得在你家了,老道我可是身無分文啊。”
聶健民一愣,隨即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哈哈,大師你說哪裡話,我和秀芬巴不得你住在我家呢!”
“哈哈,那老道我可就不客氣了,平日裡好酒好菜的可不能對老道我吝嗇。”
“不會不會!保證讓劍大師滿意。”
劍一欣慰的笑着,同時他擡起頭望着深沉的夜色,不知何時,頭頂的天空中,幾顆閃亮的星星穿破黑暗探出了頭。背上的聶焰睡得更熟了,而他也在聶健民的帶領下看到了家門口亮起的微光。
聶健民推開院門,引着劍一進了家門。一入家門,他就發覺小鬼遺留在這裡還未散去的陰森鬼氣。
劍一皺着眉問道:“健民,今晚你家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會有如此濃郁的鬼氣凝結不散?”
聶健民嘆息一聲說:“哎,還不是九年前那小鬼,這些年來他從未放棄過對小焰下手。至於今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我還不是很清楚,不過事情的起因卻是我和秀芬吵了架,我離家而去......”
“秀芬呢?”劍一忽的緊張了起來,盯着聶健民問道。
聶健民一驚,忙回答道:“出去尋小焰了,不過到現在也沒有音訊!”
“遭了!”劍一一把將背上的聶焰交給聶健民,凝神掐指,剎那間,他的臉色難看至極,“我竟然忘了這一茬!”
看到劍一緊張的神色,聶健民心覺不妙,緊張的問道:“劍大師,到底怎麼了?秀芬她沒事吧?”
劍一臉色鐵青,凝視着堂屋方向一言不發。在他的推演之下,他清晰的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危機感籠罩了秀芬,而且那危機的來源就在聶健民的家中。
劍一腳下一閃,如同幻影一般瞬間來到了廚房裡。
聶健民緊隨其後,二人站在廚房門口不約而同的向廚房內部看去。
廚房裡沒有開燈,只有堂屋影影綽綽灑過來的餘暉。劍一和聶健民一眼看去,瞬間就看到了‘秀芬’正靜靜的坐在竈臺旁的小凳子上,似是在等候着他們一般。
看到劍一和聶健民都到了,‘秀芬’的眼中掠過一絲瘋狂的獰笑,忽的從背後掏出一個瓶子,‘咕咚咕咚’的幾口將瓶子裡的液體一飲而盡。
剎那間,一股刺鼻的農藥味充斥在衆人的口鼻間,而‘秀芬’的口角也流淌出墨綠色的液體!
“哈哈哈,老道,你不是厲害嗎?你不是要斬了我嗎?我來了,你又能怎樣我呢?還不是讓我得逞了?哈哈哈,哈哈哈!”
‘秀芬’猙獰的笑着,口中吐出尖銳的聲音。聶健民心中‘咯噔’一聲,他一眼便認出,那眼神、那聲音正是數次妄圖加害他們家的小鬼啊!而他操縱秀芬喝下的那一瓶綠色液體,是他農作留下的農藥啊!
聶健民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瞬間失去了分寸,滿眼通紅的抱着聶焰就準備進入廚房。
就在這時,劍一先是一指點在了聶健民的額頭之上,點的他頭腦清明,清醒了許多。接着一步跨出一指戳在‘秀芬’的額頭之上!
秀芬和劍一的這一連串動作發生的實在是太快了,從秀芬喝下農藥,到劍一一指點在她的頭上,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罷了。但就在這一指落下的瞬間,聶健民清晰的看到一縷迷濛的不知爲何的氣息沒入了秀芬的額頭,同時,一道無聲的哀嚎響徹他的腦海。
“老道,老道你數次傷我,今天我要與你魚死網破,一起魂飛魄散!”
尖銳的聲音憑空響起,無盡的鬼氣凝實包裹了聶健民一家人。
聶健民在這股可怕的氣息之下瑟瑟發抖,倒不是因爲他害怕,而是他的身體在面對這股氣息之下不由自主的顫抖!
不過,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他身前的劍一陡然一聲輕喝:“五行劍-火刃!”
只聽‘噌’的一聲劍吟聲響起,劍一右手凌空虛握,剎那間,一柄橙紅色劍刃在他的手中徐徐出現了。
手握長劍,劍一的氣息凌厲至極,一劍揮出漫天火焰舞出一條浩瀚的巨龍徑直衝散了身側環繞的鬼氣,直奔小鬼而去!
小鬼滿是驚慌,他根本連出手都沒來得及就被無盡的火海吞噬了。伴隨着小鬼淒厲的嚎叫聲,火海之中他拖着一條長長的尾巴跌跌撞撞的消失在劍一和聶健民的視線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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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鬼逃了,聶健民趕忙來到秀芬的身邊,一把抱着秀芬,對着劍一慌張的詢問道:“劍大師,這怎麼辦,秀芬她......”
劍一上前一步,看了一眼秀芬的情況,忙出聲道:“快把聶焰給我,你去找車子,送秀芬去醫院,還有救,要快!”
在秀芬喝下那一瓶農藥之後,聶健民真的絕望了,他們這聶家村不是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情。不管是吵架氣惱喝藥,還是誤喝,只要沾染了農藥,幾乎就是必死之局。而秀芬更是當着他的面喝下了一瓶的農藥啊,還有救嗎?
不過,當他聽到劍一那句還有救時,他的心裡猛然燃起了一絲希望。他對劍一有着莫名的信任,只要他說有救,那就一定還有得救!
聶健民慌張的點了頭,一把將聶焰交給劍一,飛也似的向院外跑去,邊跑還邊喊:“秦安,小花,快,快起來啊!你嫂子喝藥了!”
廚房裡地上的秀芬不省人事,外面的聶健民慌的丟了神。劍一望着拖着長長的鬼氣逃去的小鬼自責的喝道:“真是該死!竟然把他給忘了!”
劍一清楚,小鬼已然是必死無疑,剛纔的一劍毫無疑問已經盡滅了小鬼的靈魂本源,就算現在的他逃走,也不過是多苟延殘喘一會兒罷了。但讓他擔心的是,在這一段時間之內,小鬼會做出什麼超乎想象的事!可他看看懷裡熟睡的聶焰,又看看地上昏迷的秀芬,最終搖搖頭道:“罷了,秀芬和聶焰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