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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婷是被一波兜頭涼水刺激醒的, 頭頂是澄黃色的燈,透過睫毛上的水滴,落入視野中, 變成一圈圈模糊的光暈。

原來她還活着……

可下一秒, 她發現, 自己已經離死亡不遠了。

手腳被捆綁着, 渾身冰涼溼透, 額前的發滴着水,還有些順着脖頸流進內.衣裡。

藥勁還沒完全散去,薛婷有氣無力, 望着一後面跟着三個跟班的男人晃悠着來到面前。

這人是Andy,谷皓, 鼠哥, 張權的男朋友。

身份還真是多重。

薛婷立刻明白了, 他因爲張權而被抓的當天,他們在市局審訊室前見過面, 他當時大概是這麼說的:我出來第一個弄死你!

Andy說這話時的畫面薛婷記得清晰,而且,他們這種人,是絕對說話算數。

看他今天的惡架勢,是來要兌現承諾。

薛婷想, 這回她真攤上大事了。

她本來聽了何仲的警告, 已打算離開, 可惜, 只差一步, 就隔開了生和死的邊界。

她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來幾個字:“你……你……是不是你殺了……小權?”

Andy站在她面前, 眼皮耷拉着看她,手一揮,跟拎小雞似的,把她提起。

“貨在哪裡?”

薛婷以爲自己腦袋還不清楚,聽錯了:“什麼貨?”

“啪——”她幾乎是飛了出去。

着陸時,耳朵嗡嗡直響,左臉火辣辣地疼,頭更暈了。

媽的!居然打她!

薛婷胃裡翻騰,乾嘔了幾下,勉強擡起頭,咬着牙,惡狠狠地回望,那眼神像要把男人生吞活剝了。

沒有力,也要有氣,是不是?

可是她撐了一會兒,就抵不住藥物作用,軟趴趴地倒下。

噠噠噠。

Andy的皮鞋到了她眼前,媽的,你還想學黑幫電影裡那樣踩我幾腳?

該死的,她不該有這個想法,因爲Andy很快就實施了。

她背後一痛,本就癱軟的身子徹底被人踩壓在冰涼潮溼的水泥地上,她臉貼着地面,又髒又黏,硌楞楞的,還能聞道腐朽的臭味和木材發黴的味道。

讓我就這樣死了吧。反正這個世界上她最親近的人都已死去,只剩下她一個人。

薛婷從試圖緩緩爬出Andy的腳下,到認命不動,這幾秒中的時間,彷彿經歷了小半輩子,過往的人和事一一在腦中走了一遍。

父親的病逝,哥哥的意外死亡,母親的服毒自殺,張權無聲無息躺冷凍櫃裡的模樣……

還有墨兆錫在法庭上爲鍾素凝脫罪,她潑法官紅油漆,她被送進管教所,她故意離間墨兆錫和女朋友的感情,設計他入圈套,欲親手毀掉他,卻在這個過程無可救藥愛上了他,當她幡然悔悟報復並沒將她從愛恨中解脫,決定放手,一直扮演路人角色的何仲,卻在她那最潦倒時給了她一筆急救的錢,她不僅還清外債,還終於得以實現和哥哥生前約定的願望……之後時隔三年,她帶着從洛杉磯意外得到一筆鉅額財富回國,還個人情……

她還沒回憶完呢,從背後的鈍痛中猛然回神。

Andy一跺腳,她慘叫一聲,不知道是不是踩到她哪根神經了,她頓感四肢都像要斷了一樣,大罵起髒話來,最後嘶啞地吼道:“你還不快殺我?是不是男人!”

話音剛落,她又一陣頭暈目眩,被像垃圾一樣撿起來,隨手丟到另一邊的海綿墊子上。

薛婷重重落下來,除了疼,還是疼。

周圍臭氣熏天,薛婷被嗆的咚咚咳嗽,也不知道這海綿以前是幹嘛的。

Andy半蹲下來,抓着她的衣領,眼睛裡射出一道道兇光,他右邊眉角有塊月牙形的疤痕,薛婷渾身髒兮兮,扯扯嘴角,半睜着眼,要死不活地盯着看。

“臭婊.子,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把張權的貨藏到哪兒了!”

薛婷似乎想起什麼……

貨……

“媽的!還不說!讓你看看老子的厲害!”

這聲音並不是Andy的,而是他的那幾個窮兇極惡的跟班。

“Andy哥,這女人就是欠X,先讓兄弟們收拾收拾,等她老實了,看她說不說!”

Andy猶豫了一下,朝她肚子狠踢了幾腳:“看見了嗎?我這幫兄弟都餓的很,輪你是你享福了!你不是還去鴨店找鴨子嗎,欠X的貨!”

薛婷終於有了掙扎逃跑的念頭。

這幫人什麼都幹得出來,恐怕她想留個全屍恐怕都是難事。

可是就算她忍着全身劇痛,堪堪用手肘撐住地面,匍匐着蹭動,仍然移動不了幾公分。

Andy起身,抱着手臂看她用艱難的意志求生,一邊開始叫人了。

幾個男人蜂擁而來,薛婷翻個身,轉眼間,她噁心得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隔着那些個人渣,薛婷牢牢盯住Andy,斷續地說:“谷皓,要麼你今天就殺了我,要麼就放掉我……不然……只要我薛婷活下去一天,就不會饒過你!”

Andy兇相畢露,撥開他那些個跟班,說:“你敢威脅我?”

一個男人正拽薛婷的領口,薛婷一偏頭,咬住男人食指。

這咬不是普通的咬,而是“咬住”,不放鬆。

男人手指鮮血橫流。

薛婷免不了又捱打,這回不止挨嘴巴子了,還有拳頭……

薛婷是真的沒力氣了。

就像她所說,在她意識清醒的前一刻,她是那樣想的——別讓她活下去,否則,她不會放過這些人……

她像一隻殘破的沒有提線的木偶,倒在地上,嘴角流淌嫣紅的血絲,神情恍恍惚惚時,漆黑的倉庫終於迎來光亮,還有迴盪的震耳欲聾的警笛聲。

接着她被人一拉,馱在背上。

“抱緊我的脖子。”

多麼熟悉的味道和聲音啊。

居然是揚州。

她不會是在做夢吧?

他這時應該還在生她的氣的,他該離她而去,只留下一個讓她內疚心疼的背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