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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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婷在這個迷惘的吻裡, 有些如癡如醉。

白天在醫院裡,她吻揚州的時候是忐忑不安,充滿悔意的, 可吻何仲, 就好像是光明正大, 理所當然一樣。

她可以放心的吻他, 因爲他們之間沒有羈絆, 他也從來不會要求自己承認愛他,愛這個人,或者, 只是愛如此親密時的感覺。

是何仲先有結束的意思。

他稍微偏了下頭,用手輕輕脫去她黑色外套的一隻袖子, 藉着車燈, 看見了她手臂上的傷痕。

薛婷察覺, 急着收回,不讓他看, 扳過他的臉,再吻上來,嘴脣含着他的,雙眼迷濛說:“別問我任何問題……再用力點吻我。”

何仲依言,拖着她的腰, 將她放倒在後座上, 用力用力地吻, 甚至開始撕咬了。

“吻之後呢?”何仲說, 帶着薛婷覺得陌生的溫柔。

“總之不要問, 怎樣都可以。”

“你在怕……”何仲含糊說,薛婷努力集中精神, 感受這份情人間的溫存。

她罵過何仲髒,可他再髒,也比那晚噁心她的男人強一些。

真噁心,越咂摸越覺得令人作嘔。

她竟然可以跟什麼事都從未發生過一樣,還有心情跟男人親熱……

薛婷忍不下去了,起身整理衣襟,越開何仲,推開車門,直直衝出去。

可另一邊正挨着車行道,一輛黑色轎車從眼前飛馳擦過,險些就將搖搖欲墜的她颳倒。

薛婷嚇的一身冷汗,正好無力地跌回到何仲懷裡。

她面對着他,蜷縮在他胸口,肩膀一抖一抖,哭的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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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不要問她任何問題,何仲還真的一句閒話都不說。

唯一在她耳邊迴盪的,是那三個字——“對不起”。

她想起一部美國電視劇裡經典臺詞:Three words,eight letters,say it and I’m yours。

一轉眼,天就黑的徹底了,她看了眼手機,果然已到了午夜,她在他的車裡足足逗留了四、五個小時。

當然,四、五個小時,她不可能只是哭,只是睡,中間還做了點事。

確切說,是和何仲一起做的。

薛婷坐直了身子,呆滯片刻,何仲從駕駛座遞給她一瓶水。

薛婷接過,懶懶地看着他:“送我去醫院。”

何仲收回眼神,說:“你不擔心連累揚州嗎?”

薛婷苦笑:“你答應過我不問我問題的。”

何仲頓了頓,竟換了個思路:“你以爲警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就行了。無非是要我引蛇出洞,我沒那麼傻。”

何仲似乎覺得她才更荒謬,說:“跟魔鬼做交易,除了讓你越陷越深,損兵折將,你得到了什麼?”

損兵折將?大概是在暗示揚州。

薛婷不願跟他打啞謎,說:“沒錯,揚州是因爲我才受傷,我內疚得要死了,他那麼無辜,他什麼都不知道!但如果我現在配合警方,你能保證他就不受到牽連?”

何仲下顎繃的緊緊的,看出來,他生氣的不止是她的固執,更是她面面俱到的,一切都爲揚州着想。

“你愛上那個小子了?”何仲從後視鏡裡直視她。

薛婷呆了一下:“是吧……他也愛我。”

話音一落,男人發動引擎,車子已飛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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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婷相信,何仲多數時候並不是一個放.縱、貪婪的人。

他還是很有風度,偏偏如玉那樣地,具有所有吸引女性魅力特質的男人。

而她,正與他的擅長隱藏相反,她習慣放大身上最妖魔邪惡的那一面,然後使勁渾身解數表現出來。

彷彿只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

也許因爲他們都並不在乎對方,所以每次相遇,便脫胎換骨成另外一個人。

何仲從溫潤公子變得又狠又絕,她從沒心沒肺變得脆弱敏感……

真是奇怪呀……

薛婷想着想着,疲倦更深地侵襲她。

他帶她去哪裡都好,這樣死了也無所謂。

看吧,其實她很怕死的,卻在這種時候想放棄生存的念頭。

車最後停在了金城街上一座大廈的地下停車庫,何仲不願過多搭理她的樣子,淡漠說:“下車。”

她就跟着他走,進電梯,上了樓,看他耍什麼花樣。

電梯一開,25樓正門口掛着永晨的牌子,何仲從衣兜裡拿出磁卡推開透明鋼化門,裡面一片漆黑。

“你公司……帶我來這兒幹什麼?”薛婷能不好奇麼,虛踩着高跟鞋,隨他往裡面走……大概進了他的辦公室吧,還挺氣派的地兒。

何仲沒有開燈,只借着月光,點了根菸,對着落地窗一口一口慢慢地吸。

薛婷坐在他辦公桌對面的沙發椅上,轉悠轉悠,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何仲的側影確實挺迷人的。

何仲吐了口煙,轉頭看她半響,走過來,傾身索吻。

很快,吻變得焦灼起來:“你這是……臨別——”

他沒準她說下去,封住紅脣。

薛婷輕輕地吟歎,想,算了吧,隨他去,說不定真最後一次了呢。

他不知何時把她架到了陽臺上,是陽臺!沒有封閉的陽臺!

如同身臨無底深淵,她的手剛一向後探,去扶東西,竟是空空的,漆黑一片!只要一不小心,她就會從25樓墜下!

“何仲!你有病啊!”

他聲音冰冷,像是來自地獄:“怕嗎?”薛婷整個身子震了一下,手足無措地亂揮。

他摟着她腰,拽回來一些,薛婷已經嚇傻了,遠方迴盪起她的尖叫聲……

“你他媽有病吧,嗯……”

何仲又動,她這回有防備了,不傻了,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嗯嗯哼哼地說起軟話:“不要……不要……我怕,怕……怕……”

“怕什麼?”

“怕……怕死……”

“如果我和你一起死呢?在這裡?”

薛婷的血液似乎凝固了,再激烈熾熱的火花都瞬間被澆滅,她開始發冷。

然而……當她想她會罵他,說他精神錯亂,說“要死你自己死,別帶上我”時,張口卻說:“你真的會陪我?”

“嗯。”何仲垂眸看着他,臉埋進她的頸間,低聲答應。那眸光讓她想起赴死的動物,絕望無望,又有一種放手偏執後的輕鬆。

眼角滑過淚,太突如其來。

“嗯……”她抓他的背,仰起頭,眯起的眼縫,彷彿看到了星光……

從陽臺回來的時候,薛婷凍的哆哆嗦嗦,何仲給兩人裹上毛毯。

“好累……”薛婷趴在他肩上,“放過我。”

“揚州,我送他轉院。”他說,“我有許多執着的東西,就算真的要捨棄,我也從不會不留退路……”

薛婷笑了笑:“我知道……你就是這種人。”

“你還知道什麼?”

“知道……你也不會輕易爲了誰放棄你所擁有的……你那麼……無情。”

他不動分寸,沉沉壓着:“但我現在就想放棄,放棄你看見的一切,我送揚州轉院,安頓好他,你,留在我家不許出門。”

薛婷喉間一咽。

她有時不得不承認何仲是個名副其實的人精,他好像能掌控她的所有變化,說:“你不用再怕。無論你決定要不要配合警方,我們都會離開。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