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屋角處暗門啓動,兩個青衣童子,緩步行了過來。
李寒秋望了那兩個青衣童子一眼,冷然說道:“這室中還有暗門,看來,還有很多人埋伏室中了?”
方秀搖搖頭,道:“只有這兩個藥童照顧病人。”
俞小娟道:“他們既稱藥童,想必要稍通醫理才成?”
方秀道:“他們都是譚藥師的屬下。”
俞小娟道:“他們會聽你之命麼?”
方秀點點着,道:“這地方,只有在下和譚藥師常來。”
回頭低聲對兩個藥童吩咐幾句,兩個藥童隨手揭開了一個白色的布單。
凝目望去,只見那人雙目微閉,胸部微微起伏,光頭天發,似是一個和尚。
俞小娟道:“他是個出家人?”
方秀道:“少林寺中弟子。”
俞小娟道:“你們膽子不小,連少林門中人,也敢加害。”
方秀道:“他們在離開之前,還要經過易容,不會讓人家瞧出來。”
李寒秋道:“打開一幅紅布單瞧瞧如何?”
方秀略一沉吟,隨手揭開了一幅紅色布單。
凝目望去,只見紅布單下面的人,臉色慘白如紙,給人一種奄奄一息的印象。
李寒秋說道:“這人還未換心麼?”
方秀道:“所謂換心,就是譚藥師替他動一動手術,和服用一種很特殊的藥物。”
俞小娟道:“什麼樣的藥物,和什麼樣的手術?”
方秀道:“這個麼?那是譚藥師的隱秘,連在下也不知曉他的手法爲何。”
俞小娟道:“那是說,這些人無法再救了?”
方秀道:“譚藥師已經死了,世間再無人能夠使他復甦過來。”
俞小娟道:“好殘忍的手段,你們作這等傷天害理的事,好多年了?”
方秀望了俞小娟一眼,道:“時間很長了,那時,姑娘還未來人間,不過,那時,譚藥師只是在想象和試驗中,有此成就,是近三年中事。”
蘋兒道:“好可怕啊!他在試驗之中,定然傷害了不少人命。”
方秀嘆息一聲,道:“如不是遇着譚藥師,在下也不會妄生雄圖江湖的念頭了。”
俞小娟淡然一笑,道:“方院主,你似是有些後悔了?”
方秀道:“唉!這些人,本都和我無怨無仇,辛辛苦苦練了很多年武功,在他們心目中,定有一番抱負,經過譚藥師換心術後,忘去了自已,糊塗一生。”
蘋兒道:“如今譚藥師已經死去,此地由你作主,那你就把他們放了吧!”
方秀道:“白布單下的人,已經過換心,已被消失了自我意識,他們聽命一種口語和手勢指揮行動,放他們出去,與世有害無益,紅布單下面的人,還未經譚藥師手術,他們永遠被困於一種迷神的藥物中,直到他們死去爲止。”
李寒秋接道:“不是有解藥物麼?”
方秀道:“沒有,那紅布單下面的人,縱然有解藥,也是不能解救。因爲他們神智還未被消去,心中對譚藥師和在下,還有着很深的恨意。”
俞小娟道:“所以,方院主不願意救他們。”
方秀道:“那解藥確不在我的手中,只有譚藥師心中知曉那解藥放在何處。”
君中鳳冷冷說道:“反正譚藥師已經死了,你不妨把任何錯誤,都推到那譚藥師的身上。”
方秀道:“在下是由衷之言。”
俞小娟道:“方院主無法救活紅布單下面的人,總可以救救白色單子下面的人吧?”
方秀道:“不能救,這些人都聽憑在下之命,只要他們復甦過來,都成了在下的臂助之力。”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一個人如若失去了主宰自己的神智,說他武功高強,實是叫人難以相信。”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帶我們去瞧瞧另外兩幢房內,放的什麼?”
方秀道:“那兩幢屋內,有一幢和這座房內一般模樣,另一幢是譚藥師施手術用的地方。”
俞小娟道:“那倒是一個新奇的地方,我們很想去看看。”
方秀道:“也許姑娘不信,那譚藥師動手術的地方,連在下也沒有去過。”
俞小娟道:“有這等事麼?”
方秀道:“姑娘可以不信,但在下卻不能不說,反正由我帶路,縱然有什麼機關發動,那也是傷到在下。”
俞小娟點點頭,道:“方院主的合作態度,大出我的意外。”
方秀望了兩位藥童,道:“你們去吧!”轉身向外行去。
俞小娟道:“方院主,慢些走,這兩個藥童的武功如何?”
方秀停下了腳步,道:“這兩藥童,雖然也會武功,但他們只怕難是姑娘之敵。”
俞小娟突然橫行兩步,攔住了兩個藥童的去路,道:“兩位可否救醒一個人給我們瞧瞧?”
兩個藥童相互望了一眼,四道目光投在俞小娟的臉上,卻不答俞小娟的問話。
方秀輕輕咳了一聲,道:“他們無法回答姑娘。”
俞小娟奇道;“爲什麼?”
方秀道:“譚藥師在他倆的舌尖上,動了手腳,凡是咬口轉彎的話,他們都無法回答。”
俞小娟道:“譚藥師怕他們泄露他配製藥物的方法,是麼?”
方秀道:“這個麼?在下就不清楚了。”
俞小娟冷笑一聲,和劍疾伸而出,抵在一個藥童的前胸,道:“你救活一個人給我瞧瞧。”
那藥童搖搖頭,道:“沒有解藥。”
俞小娟細聽他說話的口氣,似是十分吃力一般,心中倒信了方秀之言,口中仍然追問道:“藥物呢?”
方秀接道:“他說話是辛苦,要用很大的氣力,才能說得清楚,姑娘問在下也是一樣。”
俞小娟道:“你都聽到了,我要解藥。”
方秀道:“我帶有。”隨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打開瓶塞,倒出一粒綠色丹丸,交給那答話的藥童。
俞小娟仔細的查看,那玉瓶中藥甚多,當下一揮手,道:“方院主,那玉瓶交給我。”
方秀怔一怔,道:“這個……”
俞小娟接道:“我一劍把你殺了,仍然能取到藥物,方院主還請三思。”
方秀略一沉吟,無可奈何地把藥物交了過去。
俞小娟接過藥物,那藥童已將手中的丹丸投入了一人口中。
李寒秋舉目望去,只見那在大約有五十上下的,濃眉、方臉,顎下短鬚如戟,一望之下,即知是一個十分剽悍的人。
只見那藥童雙手在那人前胸之上,一陣推拿,那人立時緩緩伸動手腳.
俞小娟低聲說道:“諸位小心。”
但見那人手腳活動一陣之後,突然挺身而起。
只見他雙目轉動,掃掠了全室中衆人一眼,臉上是一片茫然之色。
方秀道:“他此時有動作無意識,只要在下不役誘他,他絕不會向諸位出手。”
俞小娟等親目所睹,個個驚奇不已,心中暗道:“如若無法使他們神智恢復,這些人留在人間,實是一大害了。”
君中鳳突然向前欺進一步,舉手一掌,拍向那大漢的後背。
但聞蓬然一聲,擊個正着,那大漢身不由己地向前衝出了五六步,撞翻了兩張木榻,人卻未躺下。
君中鳳暗暗吃了一驚,忖道:“我這一掌,力道不輕,就是普通江湖武師,也難以承受,這個竟能安然無恙。”
只見那大漢回過頭來,目光四下流顧,似是在找尋打他的人。
俞小娟暗暗忖道:“這人武功不弱,如若這白布單下面,所有的人物,個個都像他這樣的武功,那倒是一大勁敵了。”心中念轉,右手一擡,長劍疾快而出,指向了那大漢的前胸之上。
那大漢面臨生死險關,臉上仍然一片冷漠之色,似是早已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了。
俞小娟暗暗嘆息一聲,道:“方院主,古往今來,武林中有不少大奸大惡的人,但像你們這等手法殘忍的人,武林中實不多見。這些人也許都是江湖上很負俠名的人物,但卻被你們藥物迷惑,迷迷糊糊中送了性命,殺之不武,留下他們卻是一大禍害。”
方秀輕輕嘆息一聲,道:“姑娘下不得手,在下代姑娘下手就是。”舉步向那大漢行了過去。
李寒秋長劍一揮,閃起了一片寒芒,擋住了那方秀的去路,冷冷說道:“方院主最好是不要妄動。”
俞小娟道:“蘋妹,勞你出手,在這人背心要害上,全力擊出一掌,震斷他的心脈,讓他落個全屍吧!”
蘋兒道:“殺一個神智迷失的人,小妹實也無法下手。”
突聞那大漢狂吼一聲,左手一封長劍,右手疾向娟兒攻去。
娟兒長劍一橫,寒芒閃動,斬下那大漢一條左臂,嬌軀橫向旁側一閃,避開那大漢的掌勢。
李寒秋一上步,左掌拍出,擊中那大漢的背心。
但聞蓬然一聲,擊個正着,那大漢身不由己向前疾衝三步。
俞小娟嬌軀一個閃躍,繞到了那大漢身後,回手一掌,拍在那大漢天靈穴上。
那大漢連受重擊,難再承受,身子一晃,摔倒在地上死去。
俞小娟黯然一嘆,道:“他死得很冤枉,但又不能不殺他。”目光一掠兩個藥童。
道:“方院主,這兩個藥童,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方秀道:“他們幫助譚藥師下藥行術,本身並無惡跡。”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看他們的神情,似是也已經過譚藥師運過手腳了,還是把他們關起來吧!”
方秀右手揮動,兩個藥童退了下去。
俞小娟道:“咱們走吧!也許堡外空場中,正展開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
方秀道:“姑娘不去另外兩間房中看看麼?”
俞小娟道:“不用瞧了,我們無能救他們,但也不能多傷害他們。”
方秀道:“姑娘之意是……”
俞小娟接道:“我想世間除了譚藥師之外,總還有精通此道的人,要他們想法子來救助他們了。”
方秀苦笑一下,道:“可惜的是,我已經把大部高手派遣出去。”
俞小娟道:“你已經喪失了信心?”
方秀道:“目下還難說,但因爲我落入你們手中,他們有所顧忌。”
俞小娟道:“這個你可以放心,我們沒有擊敗你屬下之前,不會殺死你。”
李寒秋接道:“但方院主要知自愛。”
方秀聽了俞小娟的一番話,心中死亡的憂慮大減,暗暗籌思逃走之策,淡淡一笑,道:“姑娘既是心存大慈大悲之願,在下亦當下令屬下,不得妄啓侵入此區。”
俞小娟道:“希望你心口如一,咱們走吧!”
方秀一面舉步而行,一面試探着說道:“在下想請教一事,不知姑娘是否願意回答?”
俞小娟道:“你說吧!”
方秀道:“聽姑娘適才的口氣,似乎是你們來的人不少?”
俞小娟道:“立時之間,大家就要各憑武功一戰,方院主似是用不着再探問我們的虛實了。”
方秀道:“在下只想瞭解,諸位對我方某人如何安排?”
俞小娟道:“方院主跟我們走,等到我們擊敗你方家大院的高手之後,只要你說出你大半生的惡跡,江湖上有很多由你陰謀造成的恩怨,也可得以化解。”
方秀哈哈一笑,道:“姑娘之意,是要在下當天下武林同道的面前,坦白說出半生罪惡?”
俞小娟道:“那有什麼不對?你這大半生中,所犯罪惡,任何一樁,都足使你死有餘辜,你既要是死定了,爲什麼不把所犯罪惡,完全說了出來?”
方秀略一沉吟,道:“如若在下答應了姑娘所求,但不知有什麼交換條件?
李寒秋冷哼一聲,道:“你還要交換條件?”
俞小娟卻淡然一笑,道:“自然是有,我們不是你方院主,爲人行事,也和你大不相同。”
方秀道:“願聞其詳。”
俞小娟道:“我們未和方家大院武師分出勝負之前,不會傷你。”
方秀接道:“我方家大院中,雖然派出了大部分高手,但自信還可一戰,但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譚藥師已死,在下被制,沒有人坐鎮指揮,只怕是很難和你們抗拒。”
俞小娟道:“還有韓濤。”
方秀道:“韓濤不在此地。”
俞小娟笑道:“我們已經探查明白,韓濤早已到此。”
方秀道:“姑娘既有仁俠之風,何不放了在下,讓我指揮屬下,和你們一決勝負,在下戰敗了,纔會敗的心服口服。”
俞小娟道:“怕你跑。”
方秀道:“我方家大基業都不能保存,還能逃往何處呢?”
俞小娟道:“這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重信諾,詭計多端。”
方秀舉步向前行去,心中暗道:“這個丫頭表面十分柔和,內心之中卻是堅如金石。”
忖思之間,衣領一緊,被人提了起來。
耳際間,響起了李寒秋冷冷的聲音,道:“你房舍、甬道之中,有着甚多的埋伏,希望你方院主別讓他們發動。”
方秀道:“這個麼?”
只覺肋間一麻,兩處穴道被點,已然完全失去了抗拒之能。
俞小娟道:“機關、暗器,很難爲我們,但大戰迫在眉睫,我們不願多耽誤時間。”
李寒秋接道:“俞姑娘已經答應了,在未完全制服你方家大院中的人手之前,不殺害你,你如有心使你屬下和我們一決勝負,似是用不着再施詭計。”
方秀苦笑一下,道:“好吧,就依兩位之意。”
其實,他已經毫無抗拒之能,只有俯首聽命一途了。
在方秀導引之下,穿過了方宅中機關密佈、曲折迴環的廳廊。
出了大門,立可聞得兵刃交擊的搏鬥之聲,廣場一角處,正展開着一場激烈之戰。
丁佩率領着方家大院中部份棄邪歸正的武師,憑藉着磚石砌成的房舍,抗拒四面八方的攻勢。
房舍前橫陳着十餘具屍體。
顯然,丁佩、雷飛等早處劣勢,退回室中,憑險拒敵。
丁佩一支長劍,獨守室門,力拒四人合攻,只見他手中長劍如輪灑出朵朵劍花,迫得四人難越雷池一步。
看看四周合圍的人羣,李寒秋和俞小娟,都不禁爲之一怔。
原來,那環圍房舍四周的勁裝大漢,不下六七十人之多,因爲形勢限制,無法一齊出手,大部份在四周觀戰。
屋面上已有部份瓦片被揭下,擊碎,幾處窗口,也在惡鬥,刀光劍影,不時響起了金鐵交鳴之聲。
這是一場混亂,激烈的羣鬥,刀光飛舞中,還挾有暗器互擊。
李寒秋目光轉動,不見雷飛蹤影,心中大感焦急,沉聲說道:“俞姑娘請主大局,在下去助丁兄一臂之力。”
俞小娟正待喝止,李寒秋已飛身而起,幾個起落,人已到了搏殺之處,長劍一揮,冷冷喝道:“擋我者死……”
喝聲中長劍遞出,兩個聞聲警覺,回身拔刀,準備攔阻李寒秋的大漢,兵刃還未拔出,已經各中一劍,倒在地上。
李寒秋劍招太快,快得敵人還未來及橫身攔住,李寒秋已斬倒兩人,衝到一座木窗上面,只見他劍尖流轉,兩聲慘叫,三個圍攻窗口的勁裝大漢,又傷了兩人,一個人雖沒有受傷,卻被逼退了三步之外。
李寒秋道:“在下助拳而來。”長劍護身,飛躍入窗。
方秀目睹李寒秋凌厲的劍勢,有如滾湯潑雪擋者不死必傷,心頭駭然,嘆口氣道:“七絕魔劍,實是天下至毒至惡的劍法,留傳武林,甚爲禍害,不在譚藥師和我方秀之下。”
蘋兒道:“七絕魔劍雖然惡毒,但要看那用劍人了,只要他胸懷仁俠,殺的都是江湖歹徒,劍法雖毒,卻毒不傷仁。”
方秀望了蘋兒一眼,欲言又止。
且說李寒秋飛躍入室,只見雷飛血染左臂,但右手仍然握着單刀,拒擋另一處窗外強敵。
室中十餘人,大都已經受傷,四個重傷者已無拒敵之能,蟄伏壁角、四個未傷之人,分據橫樑之上,拒擋由屋頂向下撲攻之敵。
李寒秋打量室中形勢,吸一口氣,疾快閃到雷飛身側,低聲說道:“雷兄閃開。”
雷飛受傷之後,一直強忍傷疼,力拒強敵,未得休息,失血過多,人早已疲累不支,全憑一股豪勇之氣,支持着未倒下來,是以,李寒秋衝入室中,他一直沒有發覺,聽得李寒秋呼叫之言,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頭來。
就在他一回頭向,刀勢遲緩,兩柄單刀,同時攻了進來。
一個大漢單刀護着,人已跨上了窗欄。
李寒秋身子探出,長劍急轉,閃起一片劍花,擋住兩柄單刀,人卻急急說道:“雷兄請退回休息,這裡交由兄弟了。”
雷飛未見李寒秋前,神意集中,拒擋強敵,傷而不敗,此刻見到李寒秋,精神一懈,立覺不支,仰身向後倒去。
李寒秋長劍拒擋開攻入的兩柄單刀,左手卻一把抓住雷飛,疾退四步,到了一處屋角,放下雷飛道:“雷兄快請調息。”
但他這一耽誤,窗口中已然連續飛入了三個勁裝大漢。
李寒秋放下雷飛,振劍攻上。凌厲的劍風,閃起了朵朵劍花,把三個大漢分開之勢,逼集一起。
原來,這室中已無幾個能戰之人,如若被三人衝入室中,隨手揮刀,就要傷人,十餘受傷人,就難逃一死了。
三個大漢武功不弱,而且穿着一般顏色的疾服勁裝,目睹李寒秋劍勢凌厲,立時一打招呼,當先一人不進反退,向壁上靠去,左右兩人,卻同時舉動手中單刀,分由兩面,疾向李寒秋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