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黑壓雲域

湖口水戰之後,蘇利折損了水軍全部戰船,五萬子弟兵死傷了一萬多人。棄船後,蘇利帶着殘兵敗將沿着陸路返回南昌府。

叛軍水軍大敗的消息傳回南昌府後,天王徐鴻儒爲之憤怒。原本力排衆議封蘇利爲副教主就是看在蘇利的水軍和水戰之利,如今蘇利大敗而回,折了全部戰船,使得明軍突破湖口,艦隊直接進入鄱陽湖,這對他的大業極爲不利。

因爲江西主要城鎮多集中在江河湖泊附近,尤其是鄱陽湖一旦落入明軍之手,明軍便可以藉助鄱陽湖四通八達的水路四處攻擊,防不勝防。

白蓮教內大多數人都不贊成蘇利但副教主,當初看在蘇利實力還算可以,加上爲白蓮教起兵支付了大筆軍餉的份上一直閉口不言。如今白蓮教已經控制了江西大部分城鎮,掌控了江西財政,已經不缺錢了。這次蘇利大敗,吳鬆、吳六奇等人頓時羣而攻之,要求罷免蘇利的副教主之位。

南昌府城內的一座豪宅,爲徐鴻儒賜給蘇利的大將軍府。

蘇利、楊廣、朱阿堯,以及潮幫心腹將領們聚集到一起,討論時下局勢。

“這羣狗日的,還沒有等奪得天下他們就開始卸磨殺驢,真是氣死人了!”

楊廣破口大罵,一干將領們皆是憤憤不已。

朱阿堯擔憂的問:“大哥!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吳鬆那羣傢伙早已對大哥的副教主之位和大將軍之職垂涎三尺,這次正好藉着由子彈劾大哥!”

蘇利嘆道:“吳鬆他們一直就沒有把我們當成他們自己人,如今我們又敗了,他們彈劾我正好有了口實!”

“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鄧浩楠會手!”楊廣說道:“早知道我們就直接出兵江浙富庶之地,先撈他孃的一筆。在這江西打了兩個月了,哪有點兒油水?”

朱阿堯也嘆道:“早知道在這裡也碰上鄧浩楠的海軍,當初就不該投奔徐鴻儒,像黃海如他們多好,現在開了個貿易公司,跟着太平洋貿易公司混,如今日子過得好着呢!”

“大哥!”楊廣向蘇利道:“乾脆咱們投了鄧浩楠算了!”

蘇利聞言一愣,見楊廣態度很是堅決,又看向朱阿堯,後者同樣不反對。

來回走了一會兒,突然一跺腳,堅決的道:“既如此,我們黨好好謀劃一番纔是!”

南京行轅,鄧浩楠收到了黃海如親自送來的五百萬兩銀子,以及幫蘇利等人另謀出路的投降書。

“大人!”黃海如恭敬的對鄧浩楠說道:“我家大哥以前是有眼無珠,被徐鴻儒那廝花言巧語的騙了過去,如今大人天兵天將既至,我家大哥頓時清醒,準備棄暗投明,還望大人高擡貴手,我等潮幫數萬名弟子每月初一十五逢年過節定三拜大人恩德!”

鄧浩楠看了一遍黃海如送來的投降書,上面蘇利的話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只要鄧浩楠放他們一馬,蘇利將獻上徐鴻儒一干人等的人頭,並配合遼東軍平定白蓮教叛亂。

看到後面時,鄧浩楠已經難以掩飾心中的驚喜。反間計用到這個節骨眼兒時,就差一個導火索了,只要白蓮教內訌,百萬叛軍將頃刻間瓦解,遼東軍平定江西叛亂將不費吹灰之力。

不過,蘇利之前在金蘭灣時並沒有投降鄧浩楠,這令鄧浩楠有些不爽。如今蘇利再投他時,讓他感到不放心。

“如若事成,本公將大加封賞,絕不虧待你們!”

黃海如見鄧浩楠鬆口,急忙道:“謝大人成全!我家大哥不求當官,只求大人一道手令,允許我們重開潮幫商業協會。”

鄧浩楠剛纔不過是出言試探,見黃海如並沒有索要高官厚祿,反而只要經商,心中頓時放心了許多。

“這是爲何?蘇利投奔徐鴻儒不就是爲了當官嗎?”

黃海如苦笑了一下,道:“大人慧眼如炬!沒錯,當初我家大哥的確這般想着,現如今他已經不想當官了,只想向我們一樣本本分分的回去做生意。如今大人艦隊控制亞東,我等再也不用擔心海上安全問題,還是繼續做我們最拿手的海上生意的好!”

鄧浩楠點點頭,道:“你們送了本公五百萬兩銀子,本公也不會虧待你們,這樣吧!事成之後,本公準你們潮幫商業協會重開,再免你們潮幫商業協會一年的賦稅!”

免除潮幫一年的賦稅,這着實不少銀子。黃海如聞言頓時驚喜萬分,連忙叩謝恩典。

“對了!”鄧浩楠說道:“你告訴蘇利,砍了徐鴻儒的腦袋之前,必須挑起逼着劉二黑和顏兵反水,如果白蓮教內訌,他蘇利當記頭功、大功!”

“謝大人恩典!”黃海如急忙道:“小民這就回去如實轉告,務必要按照大人您的命令行事!”

還挺上道的!

鄧浩楠點點頭,拿起茶碗。黃海如見狀急忙再次叩謝告退。

黃海如走後,劉虎從另一側進來。

“大人,這蘇利可信嗎?”

鄧浩楠點點頭,道:“八成是真的!這蘇利剛剛經過湖口水戰大敗,作爲一個外人,在白蓮教內當上了副教主,勢必會引起其他教中要員的嫉妒!”

劉虎道:“這蘇利上次不投降大人,反倒投降了徐鴻儒,這次就是真的投降,將來也不能重用!”

“沒錯!”鄧浩楠點頭道:“這個問題我考慮過了!好在蘇利還算有自知之明,並沒有向我討要高官厚祿,送來五百萬兩銀子但是上次的道歉!”

“但您免除潮幫一年的賦稅,這可是一大筆銀子啊!如果潮幫運作的好,五六百萬兩銀子轉眼就賺回去了!”

“他若是安安分分的做生意經商,這並不算什麼!”鄧浩楠說道:“假如他還敢朝三暮四,那潮幫依然是一隻肥羊,我們想什麼時候宰了它,毫不費勁!”

又道:“眼下我們的要事是消滅白蓮教叛軍,這都到五月下旬了,再過二十來天我必須要回京!”

鄧浩楠指的是馬上要臨盆的婉淑,來到這個世界上,婉淑可以說是他最親的人了。如今婉淑臨盆在即,鄧浩楠又要多一個親人,這在鄧浩楠的心中比什麼都重要。

劉虎也道:“是啊!夫人臨盆在即,大人着急回京時應該的!我這就通令全軍勤快些,早日平定叛軍!”

鄧浩楠點點頭,道:“勤快些是應當的,但要注意不可冒進,這些都是咱們的家底,可別給我敗光了!”

鄧浩楠這邊加緊厲兵秣馬,避開劉二黑和顏兵的部隊不打,專打其他白蓮教將領。這樣一來,原本有些懷疑和中立的白蓮教將領們也開始懷疑劉、顏二人跟明軍有貓膩,攻心戰已見成效。

黃海如派人通知了蘇利,告訴他鄧浩楠這邊給他辦成了,並轉達了鄧浩楠的意思。

蘇利得知鄧浩楠不計較當初他投奔徐鴻儒之事,反而允許他重新建立潮幫商業協會,並免除潮幫商業協會一年的賦稅,這令他頓時安心,立馬行動起來。

由於鄧浩楠要求蘇利挑起劉二黑、顏兵跟徐鴻儒翻臉,因此蘇利召集心腹兄弟商議了一番。

之後,蘇利派朱阿堯前往樂平秘密面見劉二黑和顏兵,表示願意幫助劉二黑和顏兵奪取天王之位。

蘇利被排擠之事在白蓮教內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因此劉二黑和顏兵並不懷疑蘇利的誠意。經過這段時間的謠言,劉二黑和顏兵從一開始的猶豫,到現在的鐵了心造反,已經是箭在弦上了。

這朱阿堯已經知道他們之間爲何鬧僵,因此特意當着劉二黑和顏兵的面,稱徐鴻儒確實已經秘密抓回了聖女,只是對他們隱瞞了實情。

這劉二黑和顏兵一聽,頓時亂了方寸,立馬同意和蘇利聯合起兵造反。雙方約定五月二十三日共同起兵造反,蘇利動手控制徐鴻儒和南昌府,而劉二黑和顏兵則帶兵秘密返回進賢,負責消滅吳鬆的巨木旗、柴薪的烈火旗主力。

吳鬆的巨木旗傭兵十萬,屯紮在南康府建昌。劉二黑將親率大軍前往鎮壓。而柴薪的烈火旗傭兵八萬,屯紮在撫州府臨川,距離顏兵本部最近,由顏兵親率大軍前往鎮壓。

雙方約定事成之後,劉二黑爲天王,蘇利爲東王,顏兵爲西王,其他降着由劉二黑酌情封賞。

蘇利跟劉二黑和顏兵商議妥當之後,劉二黑親提十二萬精銳秘密開赴南昌府以東的趙家圍。同時,顏兵帶領十五萬精銳秘密南下東鄉。

蘇利得知劉二黑和顏兵上鉤之後,立刻將他們的造反情況秘密上報給了徐鴻儒。

徐鴻儒聞言大驚,他雖然有心要奪了他們的兵權,但是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徐鴻儒想着能不翻臉就不翻臉。但如今蘇利密報之後,他派人秘密覈實,確認是真的,頓時不在對他們手下留情。

召集吳鬆、吳六奇、柴薪和鐵陀等將領開會,當然蘇利等人也在場。

“諸位,現在劉二黑和顏兵這兩個白眼狼反了,本王準備清理門戶,諸位有何計策?”

徐鴻儒開門見山的就把劉二黑和顏兵定爲反賊,其他將領們也都知道了內情,因此並不驚訝。

而吳鬆和柴薪最緊張,因爲劉二黑大軍是要去攻擊吳鬆的巨木旗,而顏兵的大軍要去攻擊柴薪的烈火旗,他們首當其衝,自然比別人緊張了。

吳鬆說道:“劉二黑的大軍已經秘密進抵趙家圍,按照副教主所說,他們明晚將偷襲建昌府。不如我率軍在昌邑埋伏,以逸待勞,等到劉二黑經過時,將其一網打盡!”

柴薪點點頭,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正如吳旗主所說,我們設下埋伏全殲他們。我率軍在蔭嶺埋伏,只要顏兵的人馬一到,定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鐵陀說道:“我們銳金旗還有十萬人馬,我撥五萬支援吳旗主,再拔五萬支援柴旗主,確保消滅他們!”

“好!”徐鴻儒點點頭,道:“就照你們說的辦!”

“不可!”

蘇利突然道:“鐵旗主的軍隊都出去支援,那麼南昌府誰來守護?天王的萬金之體不容有失,鐵旗主還是留下了保護天王纔是!”

蘇利心中竊喜,巴不得鐵陀的十萬人馬都抽調出南昌府。但是他還得把戲做實了,不能讓人懷疑他纔是真正造反了。

果然,他的這一番話頓時令徐鴻儒等人滿意的點頭,看起來對方是領了他的情了。

徐鴻儒道:“蘇將軍勿須擔心本王!鐵旗主但可分兵增援吳旗主和柴旗主。”

蘇利滿臉擔憂的道:“可是天王您的安全!”

“無妨!”徐鴻儒笑道:“這不是還有你的幾萬人駐紮南昌府嗎?足夠了!”

蘇利嘆道:“屬下辦事不利,湖口大敗之後,軍心不穩,屬下怕到了真章的時候這些兵再慫了就不好了!”

徐鴻儒看了蘇利一眼,嘆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蘇將軍不必放在心上,前些日子他們彈劾你不過是做做樣子,給全軍一個交代而已。今次你立下大功,本王保證你的大將軍位置沒人能夠代替!”

話音剛落,吳鬆、柴薪和鐵陀等人的眼中皆閃過一絲狠色。

“蘇大哥放心好了!”吳六奇道:“這南昌府不是還有我在嗎?保證天王無事!”

蘇利擺擺手,道:“你那五千人怎能保護得住?”

吳六奇哈哈大笑,道:“蘇大哥怕是還不知道,天王已經給我補充了十萬人馬,我的大營裡現在可是熱火朝天啊!”

蘇利倒吸一口冷氣,暗道好險。

忽然眼珠兒一轉兒道:“啓稟天王,劉二黑和顏兵要我在南昌府起兵策應,屬下必須要把戲演好。這樣一來他們才能相信。否則他們便不會輕舉妄動,這樣吳旗主和柴旗主他們就無法伏擊他們了。”

徐鴻儒點點頭,認爲蘇利說的有道理,問道:“蘇將軍但說無妨!”

蘇利點點頭,回答道:“是這樣的!我以爲我明夜帶兵假裝攻擊老六的大營,老六佯裝戰敗,從大營後面離開。這樣劉二黑和顏兵在南昌府的細作便會相信南昌府已經被我拿下,那時候他們纔會義無反顧的進軍,才能進入我們的包圍圈!”

“這還不簡單?”吳六奇哈哈一笑,道:“我到時候配合一下就是了!”

徐鴻儒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但是卻找不出原因來,被吳六奇這樣一笑,思緒頓時被打亂,只好點頭同意。

接着,衆人開始分頭行動,忙碌中徐鴻儒更是沒工夫去想別的了。

回到大將軍府,蘇利鬆了口氣,如果不是他小心,今次怕是要栽了。因爲千算萬算,他都沒有想到徐鴻儒身邊還暗藏着十萬大軍。

吳六奇的十萬大軍的營地就在南昌府西北方向的雞籠山,一直以來,蘇利都以爲那裡只有五千人馬,渾然不放在心上。如今對方擁有十萬人馬,這不得不重新安排了。

好在蘇利腦子轉的快,安排好了跟吳六奇演戲。這吳六奇以爲蘇利玩假的,這就給蘇利打垮他們創造了機會。

蘇利的行動已經秘密轉告給了鄧浩楠,南直隸行轅,鄧浩楠同樣做出了部署。騎炮兵二師和陸戰一師奉命向婺源一線攏,跟黑甲精騎第二師匯合,準備向樂平一線發起總攻。配合攻擊的是江西巡撫洪瞻祖在浮樑縣的明軍馬步軍兩萬人。作戰目的是全殲樂平城內的八萬守軍。

黃大海動員六萬馬步軍,並分兩路,一路出懷玉山一線,向銀山推進,另一路出七公鎮,翻過靈山,沿着建結水路從後面包圍德興,目的是全殲顏兵留下的七萬軍隊。

同時,遼東軍主力槍騎兵第一師、第二師、第三師和騎炮兵第三師,已經越過冬桃山,突然出現在龍南,打的白蓮教守軍措手不及。三萬槍騎兵在騎炮兵第三師的火力掩護下,迅速攻克神仙嶺白蓮教老巢,將周邊地區的白蓮教軍隊悉數趕到了平原城鎮內,並一一圍而殲之。

很快,遼東軍的鐵騎踏遍了南贛府大地,廣東巡撫、湖廣巡撫見遼東軍勢如破竹,紛紛帶兵攻入江西,搜刮民脂民膏。面對強大的遼東軍和鋪天蓋地涌入的周邊省份的軍隊,江西南部各府縣紛紛投降。

南邊打的熱火朝天,北面卻還沒有得到消息。白蓮教上下核心成員們都在準備內訌,沒人關心其他的事情。

五月二十三日夜,蘇利按時起兵造反。近四萬潮幫弟子迅速攻佔了南昌府城,而南昌府城的守軍接到徐鴻儒的命令不準抵抗,這個天大的烏龍笑話直到徐鴻儒死前都沒想明白。

吳六奇的雞籠山大營更是笑柄,楊廣只帶了三千人就攻了上去,同樣守軍接到吳六奇的命令不準抵抗。但是楊廣的三千人卻帶足了硫磺、火油、火箭,剛衝進雞籠山大營,立刻四處縱火,連糧倉都不放過。

“我草!用不着演的這樣逼真吧!”

吳六奇狠狠的詛咒了蘇利一番,然後帶着大軍從後山小路撤退。不料行之後山峽谷密林時,突然遭到朱阿堯三萬大軍埋伏。

滾木礌石、萬箭齊發,吳六奇毫無防備,死傷慘重。朱阿堯趁勢全軍掩殺過來,十萬大軍頓時土崩瓦解。吳六奇則在亂軍中被亂箭射殺,手下殘兵敗將見無路可退,紛紛繳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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