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浩楠的計共很簡單,也很明瞭。
跟趙傳風說了一遍之後,卻是令趙傳風驚訝萬分。
重新大量了一番眼前的白衣少年,趙傳風心中暗道,這鄧浩楠當真不簡單!短時間內風生水起便已經讓他舌目相看了,招募到英格蘭海盜當手下,只當運氣好!如今竟然以小搏大,以弱制強,俘獲了荷蘭艦隊的旗艦,以及司令官範偉特少將,這簡直難以置信!
看着鄧浩楠面靜似水的樣子,不像是在舁玩笑。因爲以趙傳風的能力,顯然很快就能夠從碼頭得到確切消息,不怕鄧浩楠忽悠。
“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趙傳風又鋒起他那沒剩幾根的鬍鬚,笑道:“賢侄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才能,將來定前途無量!”
“趙伯伯過獎了!”鄧浩楠當下正色道:“至於建立商站之卓,全憑趙伯伯處理!”
趙傳風道:“賢侄你果真讓與老夫?”
“自然!”鄧浩楠很肯定的點點頭,將商站讓給趙傳風,不但省下了十萬兩銀子,可以用來添船加炮。同時,鄧浩楠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做搶掠外國商船的無本生意,儘快積累組建大規模艦隊的經費。
趙傳風高興的道:“既然賢侄這麼說了,老夫也不再推遲!”接着思考了一下,又道:“商站的經費全部由趙家出,將來運營起來。賢侄可佔三成股份!”
那浩楠驚訝的看着趙傳風,三成股份可不是小數目,商站一旦運卓起來,雖然比不上東印度公司那麼強大。但利潤也是鉅額數字。
原本鄧浩楠只出資一萬兩入股,準備先派人學習海商經營經驗,好在將來自己建立更加強大的公司。如今趙傳風不但不要鄧浩楠掏錢,反而給了三成股份,如此大的割捨不知其中有什麼貓膩。於是道:“這如何使得?還請趙伯伯收回成命!”
趙傳風擺擺手,道:“無妨!老夫跟賢侄一見投緣,作爲長輩,老朽也想不出有什麼見面禮給你!這就權當給賢侄的見面禮了!”
好大的手筆!當真捨得下本錢!
鄧浩楠見趙傳風不似作僞的樣子,以自己後世的精明,當即明白這趙傳風知道自己的實力之後,對鄧浩楠來了一次風險投資。
眼前雖然吃點虧,可是一旦鄧浩楠坐大,他趙傳風便可以水漲船高,獲得更大的利潤。
趙傳風是個,務實的商人,兄弟聯盟的確比鄧浩楠強大多了。可是,兄弟聯盟在遠,鄧浩楠在近,他趙傳風可是指望不上兄弟聯盟了。被顏思齊放了一年多的鴿子,趙氏生意損失巨大,眼前的鄧浩楠雖然不是什麼大樹,但卻是可以抓握的稻草。
想到這裡,鄧浩楠微微一笑,拱手道:“那就多謝趙伯伯了!”
“好!快人快語!”趙傳風喝了一聲,笑道:“年輕人就該有這種敢擔當的魄力!”
接着又道:“賢侄你既然要做那無本生意,那麼須得打造一支水軍才行!眼下因爲大家都防範荷蘭人的劫掠。不再單獨走海行商,出入都是十幾艘一起,自身帶武裝火炮,外帶僱傭保鏢護航!你雖然有三艘戰船,對付小海商還可以,對付他們可就困難了!”
那浩楠點點頭,道:“趙伯伯說的是!小侄想過,眼下希望能夠購置一批戰船,招募一批水手。待先壯大自己之後,方纔去碰那些大商團!”
“運籌帷幄!”趙傳風滿意的點點頭。道:“老夫果然沒有看錯!”接着道:“不知道賢侄準備購置什麼樣的戰船,可有訂購意向?”
那浩楠說道:“西洋堅船利炮尤省於我,因此小侄準備購置西洋大艦,先打算走一趟菲律賓總督府。見見菲律賓總督,看看能不能從西班牙人手裡夠得他們的蓋倫大艦!”
趙傳風點點頭,有感於那浩楠的話,說道:“沒錯!西洋堅船利炮尤爲犀利,非我等東方戰船可比!人家最小的護衛艦都比咱們的大型戰船重,打起仗來自然吃虧!”
鄧浩楠心想,眼下大明人還是比價上進的,知道自己在技術上落後了西方,還能夠奮起直追,到了明亡前後幾年,整體上已經跟西方不相上下,是值得肯定的。可是,再過三百年,到了鴉片戰爭時期,那時的差距就太大了。英國的戰艦一邊倒的打垮了滿清唯一的最強大的廣東水師,那才叫丟人呢!
話鋒一轉,趙傳風嘆道:“賢侄可能還不瞭解菲律賓的局勢!你若直接去找西班牙人的話,他們就算有船出售也不會賣給你的!”
那浩楠眉頭緊促,問道:“爲何?”
經過趙傳風解釋,鄧浩楠方纔明白。
原來,二十年前,西班牙人剛剛佔領菲律賓後不久,統治還不穩定。
明萬曆三大徵以後,財政困難,急需開源以應付財政危機。當時,西班牙殖民者已經佔據呂宋,通過大帆船貿易,從美洲運來大量的白銀,以馬尼拉爲中轉站,與大明進行貿易,以白銀換取大明的絲綢、茶葉、瓷器、棉布等產品。匯一、兇船隻海外與西班牙人貿易,一般都是駛往馬尼拉蝶鯊西班牙人的白銀從何而來。明朝人見西班牙人的白銀源源不斷,就猜測在呂宋有銀山可採。
萬曆刃年,有一個自稱“善望氣”的張疑奏稱,呂宋機易山產金銀,每年可採金十萬兩,銀三十萬兩。
當時大明政府每年開採白銀總量不過十萬兩,急需更多的白銀。明朝廷信以爲真,於?餾年派遣官員隨張敷等赴呂宋查看。此事虛妄,自然是無功而返,但是接待的西班牙人卻不這樣看,他們懷疑這是爲明朝進攻呂宋而來查看虛實。
西班牙人既有此疑,便開始防範當地華僑。他們先是收繳華人的武器,引起了華人的不安,於是開始設防自衛,西班牙人愈疑,遂派軍隊開始屠殺華人。此次被屠殺的華人達到了兩萬多人。
消息傳來,萬曆皇帝的第一反應是“帝曰:“疑等欺誑朝廷,生釁海外,致二萬商民盡膏鋒刃,損威辱國,死有餘辜,即梟首傳示海上。呂宋酋擅着商民,撫按官議罪以聞
明朝皇帝儘管統治腐朽,橫徵暴斂,但是不得不承認明朝的皇帝是中國歷史上個頭最硬,腰桿最直的朝代。
萬曆的這個,表態宣誓着他沒有漠視華人被屠殺,並有意向西班牙人興師問罪。
當時正值大明水師全殲僂國豐臣秀吉水師不久,大明攜大勝之勢,而西班牙在菲律賓不過一萬士兵,這使得西班牙急忙上表稱誤會。
萬曆有心殺資賊,然而經過三大徵之後,已然無力再開戰。況且並律賓遠離大明本土,勞民傷財不說,強弩之末,未有必勝把握。
然而。大明皇帝骨頭硬懈導稱讚,但是更是死要面子。這件事情必須要有臺階下,皇帝不能說他自己不行。
於是,正當西班牙人恐明朝報復,派專使赴京解釋。陪冉人員福建巡撫徐學聚接上諭找到了不失面子的藉口:“屠殺華人一事,可勿視爲重要,大明皇帝寬懷大度,對於屠殺華人一節,決不興師問罪,在境華人,固多系不良之徒,亦勿容憐愛。”
這件事情就這樣平息了!
西班牙人經過了解大明王朝的軍事實力之後,亦不敢再起事端。此後恰逢荷蘭東印度公司佔領東印度羣島,築起巴達維亞要塞,對西班牙構成挑戰。此後又爆發了兩次爭奪菲律賓的西荷戰爭,西班牙人跟菲律賓華人相安無事了二十年。
然而,疼痛可以忘記,但是傷疤卻是留在菲律賓華人的心裡。
此後,菲律賓華人開始聯合當地土人酋長,共同對抗西班牙人。眼下華人和西班牙人都是相互戒備,因此鄧浩楠很難從西班牙人手裡購得戰艦。
原來是這樣!鄧浩楠此時方纔想起歷史上記錄的一系列東南亞排華事件,究其原因,都是由西班牙和荷蘭殖民引起的,直到今天已然留下仇恨的種子。
記得二十年後,大明滅亡之時,西班牙人好像再次掀起了一場屠殺華人事件。海外華人的身家性命其實跟祖國是密切相關的,國強則不受欺負,國弱則任人欺凌。
不知不覺當中,鄧浩楠的肩膀上又多了一份膽子。既然被自己撞上了,那麼鄧浩楠便有義務去阻止悲劇的發生。
於是道:“朝廷眼下自顧不暇,我們不能指望他們了!因此。我們想要在這裡生存下去,就必須變得強大起來!西班牙在這裡不過一萬多士兵,若我也有一萬士兵,這菲律賓就是我的了!”
“好!”趙傳風眼神一亮,果然沒有看錯。一聽鄧浩楠這話,帶着無比的自信,那種傲視天下的態度,令他多年平靜的心裡頓時激起了詣天波瀾。
“賢侄果然有霸氣!”趙傳風道:“如果賢侄真有此心的話,老夫願意傾家蕩產支持你!”
“多謝趙伯伯看得起在下!”鄧浩楠笑道:“西班牙已漸沒落,本土又遠在歐洲,奪了菲律賓他們也只能乾瞪眼!不過,以一人之力去抗衡歐州列強一國之兵是不理智的!我所慮者卻是在北港的鄭一官,以及廣東潮幫和山東魯幫,他們根深蒂固,用以前的老辦法根本沒奈何他們!因此,我需要藉助歐洲列強的堅船利炮,先掃平自家事,然後再掉過頭來對付這些列強!”
趙傳風神色一暗,還以爲鄧浩楠會圖謀菲律賓,完成他未完成的心願。原來,那浩楠實力還不足抗衡歐洲一國之兵!不過,鄧浩楠說的是事實,於是問道:“賢侄若是掃平了三大幫,將如何對抗各國列強呢?”
趙傳風顯然是想看看鄧浩楠有沒有本事和計劃,若是沒有的話,那麼他是斷然不會將賭注壓到那浩楠身上的。
那浩楠心中明白,這是趙傳風下決心是不是全力幫自己的關鍵。當即笑道:“當前敵洲各國之間相互傾軋!西班牙無敵艦隊被打敗,一家獨大的局面結束,如今荷蘭、英國、法國都在全世界爭奪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地!就好比是在分贓,肯定會分贓不均,這樣…”雲知大打出年!泣時,若我點經橫掃二大幫,有了足夠“沁”物力和財力,那麼我會選擇聯合最弱的那個去打垮最強的,當最強的實力被削弱之後,然後在反過來聯合他對付比他強的!這樣,幾次戰爭過後。所有強國都將被削弱,而我們則在過程中壯大!到那時,別說一個菲律賓了,非洲、美洲都不在話下,我的旗幟將永遠處於太陽的照耀之下”。
那浩楠越說越興奮,忘記了趙傳風不過只是剛剛纔認識的,竟然將他的志向都說了出來。
反觀趙傳風,老練的他本就是先套取鄧浩楠的話,對其摸摸底。
此時見鄧浩楠酒詣不絕地描述着他的宏圖偉略,對世界格局的把握比他這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都清楚,頓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不過,好在趙傳風爲人比較正派,爽朗性格。鄧浩楠的一時大意口快卻正好符合了趙傳風的處事做派,當即二人彷彿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般,一老一少在大廳內侃侃而談。倒是驚呆了門外伺候着的下人們。
門外不遠處,趙傳風的兒子趙成功和家丁總教龐成二人時不時的過來打聽一番,然後走到一般角落裡小聲嘀咕,偶爾還望一眼對面偏廳內休息喝茶的林風等人。
只聽龐成道:“老爺子今天看起來興致十足,屬下很久都沒有見過老爺子跟人說話超過一個。時辰的!”
趙成功點點頭,眼神一直盯着對面偏廳內的鄧浩楠一干手下們,只見林風等人圍在桌子旁小聲交談着,而其他士兵則端坐在周圍的凳子上,安安靜靜的樣子。
當下問道:“你看出他們有什麼特別的嗎?”
龐成搖搖頭。道:“也沒啥特別的!就是穿着一身漂亮衣服,齊刷刷的倒是很養眼!還有他們的火統,以前沒見過”。
趙成功道:“那叫軍服!你沒見西班牙陸軍穿的都齊刷刷的嗎?”
“那咱們的家丁穿的也齊刷刷的啊!”龐成晃着腦袋反問。
趙成功靜靜的看了龐成一會兒,直到龐成躲開他的眼神兒後,方纔說道:“你懂個屁!看你練出來的,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你再看看人家,不論站着還是坐着的,那才叫有板有眼!”
“有點傻!”龐成搖搖頭,道:“一個時辰都沒有換過姿勢,跟木頭人似得!”
趙成功轉過頭來,瞪着龐成。
龐成見狀聳聳肩。不再言語。
這邊,邸浩楠跟趙傳風放開了彼此的戒心,侃侃而談。
此時,鄧浩楠方纔知道,原來趙家能夠在上次屠殺事件中倖存下來,除了在菲律賓已經根深蒂固之外,最重要的是趙家的實力。
對於趙家的實力,或許顏思齊等兄弟聯盟的人都不甚清楚,鄧浩楠一開始也以爲趙家不過是靠海吃海的商人。
經過趙傳風的簡單介紹,那浩楠知道趙傳風一直在謀劃着在菲律賓立國一事。用趙傳風的話說,菲律賓人可以接受西班牙這樣的白種人的奴役,那麼若是換成了大明人來統治菲律賓的話,相信至少比西班牙人做的好!
趙傳風這些年來,暗中培植的人不少。光是家中護院家丁便有一千人,全部配火統和馬刀。除此之外,趙傳風在奧隆阿波部落附近還直接建有一座造船廠,有船工萬餘人,這些年下來,已經可以造千料大海船。因爲這裡西洋人對船的需求很高,趙傳風的船廠同樣可以建造西洋船隻,這是鄧浩楠萬萬沒有想到的。
“不知道趙伯伯的船廠可造多大的西洋戰船?”
趙傳風回答道:“西洋戰船咱們沒有造過,不過卻是聘請了不少洋人師傅,也造過五百噸蓋倫船,我估摸着,一千噸的蓋倫船應該能造出來!不過卻都是貨船,戰船咱們沒有造過”。
接着又問道:“莫非賢侄想要自造西洋戰船?”
邸浩楠點點頭,道:“一艘千噸西洋戰船全套配置下來,花錢買的話,須用銀十萬兩!若是自己造,工錢和材料全部算起來,不過五萬兩!”
趙傳風見鄧浩楠對這些事情十分了解,想起那浩楠還有三百英格蘭海盜手下。能夠駕駐洋人當手下,趙傳風越來越看好鄧浩楠了。
當即說道:“如果能夠得到西洋戰艦的設計圖紙,老夫的船廠便能夠仿造出來”。
邸浩楠點點頭,道:“這好辦!我可以叫約翰出面洽談,應該沒有問題!”
“如此甚好!”趙傳風點點頭。
這時,一個身穿綠色羅衣的丫鬟上來添茶水,道:“老爺!天色不早了!該用晚膳了”。
趙傳風正跟鄧浩楠談話,猛然間神色一愣,接着轉頭看向那說話的丫鬟,一時間,大廳裡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