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盛夏,天泉鎮裡來了一個男子,姓龔名離。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沒有人知道他到天泉鎮來的目的,只知道他是一個怪人,因爲他一來到天泉鎮便請求拜見鎮長大人,聲稱要獻寶。
沈西和藍香羽聞聽之後,即刻召見了龔離。只見此人頭大身小,相貌古怪,面黑似醬,骨瘦如柴,大眼凸出,雙耳扇立,頭上沒有半根頭髮。
三人入座,沈西按下心中厭惡,問道:“貴客有何寶物,本鎮長願先睹爲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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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離從身上取出一個小木匣,沈西接過來打開,見裡面放着一小塊黑色石頭,顏色深幽。沈西拿出石頭,頓覺冰寒徹骨,忙放回原處,問道:“這石頭怎麼這麼冷?”
龔離答道:“此石名曰‘玄陰石’,具異靈,只需在靈石上滴上一滴血,便可實現願望和詛咒。”
香羽凝神而觀,問道:“如此寶物,你卻拱手讓與我們,可有何求?”
龔離卻言:“其實小人真正要獻出的並非此寶。”
沈西皺起了眉頭:“這是何意?”
只聽龔離不慌不忙言道:“小人的祖先原本就住在這龍泉山裡,只因火山爆發才逃離他鄉,並帶走了這塊靈石,一直傳到小人的手中。其實這‘玄陰石’一共黑白兩塊,白石至陰至寒,凡人觸之即陽氣盡失,魂魄困結於石中。黑白二石原爲一體,小人的一位祖先發現了之後將其分開,並因不慎觸摸了白石而亡故,靈魂入石而不出。如今小人重返故地,竟用這黑石又找到了白石。”
香羽問道:“既是觸之即亡,那豈不是沒法兒使用?”
“正是。然而小人祖先之靈隨白石經過地火焚煉之後,居然功力大增,如遇其主,必惟主命是從而不傷主。”
沈西又來了興趣,問道:“何人可做其主?”
“具龍陽之氣者,可爲其主。我看大人身居顯位,氣度不凡,恐怕就是‘玄陰石’的正主。”
沈西心中大喜,卻見香羽面色凝重,於是問她:“夫人有何顧慮?”
“白石固然是個厲害之物,那黑石的法力也不可小覷,實在令人心中不安。”
龔離起身上前一揖,說道:“小人一心只想爲‘玄陰石’尋主,令其不被埋沒。如今若能尋得,黑白二石一併獻上,方纔不負祖先之靈。”
沈西謝過龔離,將裝黑石的匣子交到了香羽的手中。香羽手託木匣,心中暗喜。
接着,沈西和香羽帶上幾名侍衛,跟隨龔離騎馬上山,來到一處懸崖邊上。龔離飛身躍下,其他人便也跟着跳了下去,直飛落至谷底一片亂石之地。
此時雖是盛夏,山谷裡卻沒有絲毫生命的跡象,而是淒寒一片的不毛之地,陰風森森,凍得幾個人瑟瑟直抖。龔離搜索了不多時,便指着一塊白色的石頭說道:“就是這塊。”
沈西上前欲摸,龔離一把將他拽住,攔阻道:“不可。大人須在石上滴血觀其變化。若留血跡,則石不認主;若無血痕,方可觸摸。”
沈西這才感到後怕,於是從腰間拔出了寶劍。香羽突然走過來說:“我倒也試試。”說着指尖往劍上一抹,鮮血滴落下來,在白色石頭上留下了幾個紅色的圓點。
沈西見狀也劃破指尖,將血滴在了白色石頭上。鮮血瞬間吸入,了無痕跡。
龔離見此跪地叩求道:“懇請大人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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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沈西大着膽子摸了摸那白石,然後雙手搬起,裝進了一個麻布袋裡,將其親自帶回到了鎮上。
下午時分,薛家的鐵匠鋪裡,清輝正汗流浹背地打製一把鐵器,忽然一陣涼風吹入,進來了幾個官府之人,緊隨其後的竟是鎮長大人、鎮長夫人和一個禿頭的矮子,鎮長大人手裡還拎着個麻布袋。
清輝忙抓過汗衫穿上,與薛石上前行禮。沈西笑道:“不必多禮,今日有事相求,我要借你們這鐵匠鋪打製一把劍。”
薛石道:“此事不難,小人定當爲鎮長大人效力,大人又何須親自過來。”說着就要去接沈西手中的麻布袋。沈西忙止住他,然後命清輝備好坩堝,親自將白石置於其內,這才叮囑道:“此石爲異靈,觸之即亡,切記謹慎。”
清輝聞聽打了個冷戰,突然發現這炎炎烈日之下本應如火爐般炙烤的屋子,此刻卻寒意逼人,令他忍不住要發抖。他連忙加足炭火,卻不見白石有一絲熔化之意。
龔離道:“此石非銅非鐵,炭火無法熔化,當以真陽之火攻之。”
衆人一陣商議,沈西決定派府內高手輪流以真陽之功助火。
一切安排停當,幾個侍衛圍着爐火運起功來。屋子裡慢慢有了熱氣,然後越來越熱。白石的表面顯出晶瑩之色,開始軟化,然而很慢很慢。沈西等人耐心等待,一直等到了天黑。薛石見沈西沒有離去之意,只得安排他們在後院用晚飯,由龔離去飯莊叫人把飯菜送過來。但是香羽卻要回去了,沈西見她跟着累了一天,便讓清輝送她回去歇息。
香羽和清輝各自上了馬,在夜色中一前一後地默默前行。快到鎮長府邸的時候,香羽突然停下馬來問清輝道:“你還記得這裡嗎?”
“這裡?”清輝四下看看,見只有一棵槐樹立在路旁,心中沒能明白。
“什麼赴湯蹈火,什麼肝腦塗地,其實一陣風就吹沒了。”
清輝恍然醒悟,但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只得又發誓道:“夫人救命之恩,小人不敢片刻忘記。若能報此恩,任憑夫人吩咐,小人決不推辭。”
香羽望着他,問道:“那麼,你還記得我的那個條件嗎?”
清輝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夫人如今是鎮長的家人,身份顯貴,請恕小人無力遵從。”
香羽冷笑道:“你不是說任憑我吩咐,決不推辭嗎?”
清輝答道:“我當日依從了夫人的條件,是因爲夫人還是未出嫁的女子。若夫人今日還要我依從當日的條件,實在與情理相悖,爲世人所不容。”
“我不信,”香羽冷冷地盯着清輝道,“當初我若已經是鎮長的夫人,你就不救你的未婚妻了嗎?”
清輝自知理屈詞窮,索性下馬跪拜道:“小人請夫人恕罪,小人不敢背叛鎮長。若有日鎮長不在了,小人決不食言。”
香羽坐在馬上,俯視着清輝的背,問他:“你若食言又如何?”
“請夫人殺了小人。”
“好。”
清輝起身上馬,不敢看香羽一眼,匆匆把她送回了府上。回來時,路過剛纔說話的那棵大槐樹旁,不禁停下馬來仰望星空,心中呼喚着小月的名字,卻聽見滿天星斗,傳來陣陣哀嘆之聲。
清輝在黑夜中獨自悲涼前行,回到鐵匠鋪時,沈西正在後院與龔離用飯,爐前的侍衛已經換了一批。沈西吃得不多,很快又回到爐旁繼續觀察白石的熔鍊,只可惜變化不大。時近午夜,屋子裡漸漸涼爽起來,龔離發起了愁。
沈西見白石半天沒有變化,只能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卻見龔離突然在他面前跪了下來,忙問道:“先生這是何意?”
“小人懇請以大人龍陽之血助靈石熔化。”
沈西凝神片刻,走到坩堝前,將左臂袖子捲起,拔出劍來往手臂上就是一刺,頓時血流如注,坩堝裡鮮紅一片。
清輝忙找來件乾淨衣服,撕出長長的一條給沈西包紮上。再看坩堝中的血色開始緩緩蠕動,又過了一個時辰,已經完全化作了濃濃的血漿一樣的東西。
所有的人都精神亢奮,絲毫沒有睏意。薛石和清輝將“血漿”倒入已制好的劍範之中,待其成形。
窗外天色大亮,沈西親自從範中取出寶劍,拿到屋外細細觀瞧。只見這寶劍通體黑紅,寒光中透着隱隱殺氣,彷彿有血漿在向外滲出。
衆人圍看,嘖嘖稱奇道:“真是稀罕,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寶劍。”
清輝問:“這寶劍可有名?”
沈西沉思片刻,道:“玄陰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