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和雲兒晚上睡在一起,熄了燈火還說個不停。
元月問道:“伯父的名諱可是薛石?”
“是啊。”
“伯母叫作何安菊,對嗎?”
雲兒感到奇怪,但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一定是神劍告訴你的!”
元月笑而不答。她讓雲兒給她講龍泉鎮的事情,雲兒很愛講話,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原來這龍泉鎮坐落在龍泉山下,旁邊連着桃花谷,遠近十幾萬人口皆屬此鎮的管轄範圍,此外再無俗煙,是個真正遠隔凡塵的世外桃源。龍泉山上有一個龍泉湖,龍泉鎮因此而得名。相傳最初有一些躲避戰亂的習武人攜家眷聚居到了龍泉山下,其中有人在山中偶遇一位得道真人名龍隱,便拜師在其門下學武。名聲傳得遠了,山下的人也就越聚越多。後來這些本不受官府治理的住民被編入了龍泉縣的籍冊,他們住的村子稱龍泉裡,而那時還沒有龍泉鎮。龍泉裡的村民不願受稅賦之苦,越來越多的人在村裡住不下去了,便進山尋訪龍隱真人,也不知找沒找到,反正大都不回來了。後來起了戰亂,官府頻頻徵兵,村裡人乾脆就全都逃進了山,這樣一來便成了造反。官府出兵緝拿,搜遍整個龍泉山也沒找到一個人,無功而返,自此成了一個迷。
進山的人們當時並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迷。他們開始只是不停地往大山的深處走啊走啊。山路並不好走,其實就沒有路,好在是一羣練武之人,還算吃得消。領頭的精壯漢子便是薛石,十年前曾進山尋訪龍隱真人,對山中地形不算陌生。那次他在山中待了整整一年,後來又回到了山下。人們只道他是尋訪不成,但這一年裡在山中是怎麼過的他也不說,直到這回大家聚集到一起,他才又提起了那一年在山中的事情。
原來當初他進山時龍隱真人早已離去,其所傳弟子成立了飛龍劍派,其中大弟子公孫越因執有龍隱真人所傳一柄飛龍寶劍,受衆人推舉做了掌門。薛石當下要拜師,但飛龍劍派卻不收他,因爲飛龍劍派只在親族間傳承。可是薛石也沒有離開。那時候飛龍劍正在協助修造一座城鎮,也就是後來的龍泉鎮,薛石就跟着一起蓋房子、修路什麼的。這麼着過了一個月,工程已經基本收尾了。
這天早上,公孫越派人叫來薛石說:“薛石,這裡是你的工錢,你下山去吧。”
薛石不解,問道:“公孫掌門叫我下山做什麼事情?”
“回去好好地過日子。”
薛石滿心失望,再次乞求:“薛石雖然駑鈍,卻是一心想要學劍,請掌門準我留在山上。”
公孫越卻笑道:“你休要難過,此事龍隱真人在的時候已有交待。你我本無師徒之緣,你且下山娶妻生女,什麼時候想回來,回來便是了。山中之事切勿說與閒人聽。”
於是薛石在山上只待了一個月便下了山,山下人卻都說他整整走了一年。薛石也沒敢多說什麼。
薛石剛回到家,村中便有人上門來提親,所提的姑娘名叫何安菊,父母已經亡故,孤身一人,正與薛石身世相仿。世道不太平,薛石就用在山上掙的工錢簡單辦了喜事。婚後夫婦兩個耕織之餘,還在村裡打製些鐵器,日子雖說儉苦,倒也彼此恩愛。一年後二人有了一個女兒,取名薛雲。
山下的日子此時越發地艱難,官府派下來的稅役名目繁多,日子已經逼得過不下去了。村子裡人口越來越少,有的被抓去服役,也有的逃上了山,還有的窮困而死。鄰家一位徐大哥被抓去當兵杳無音信,後來徐家嫂嫂病故,只留下獨子名清輝,與雲兒同年,託付與薛石做了侄兒。薛石恨不能回到山上去,但顧慮到自己一走了之,家中妻子兒女無人照料,只好作罷。後來天象大變,眼看禍亂將至,龍泉裡的老老少少總共只剩下五十三人,人人都想逃離。薛石拿定主意,要帶上妻子兒女一起上山去,即便是飛龍劍不收留他們,他們一家四口就住在山林之中也好。
這天早上,薛石夫婦正在收拾上山的家當,雲兒和清輝雙雙跑了進來。
雲兒道:“爹爹,我要買劍。”
薛石道:“咱們家不是有劍嗎?”
“我要和阿麟、阿虎一樣的劍。”
何安菊只好哄勸她說:“等到了山上,讓爹爹再打一把新劍給你好不好?”
清輝卻道:“伯母,那賣劍的不要錢,村裡人都去拿呢。”
薛石聽着奇怪,便隨兩個孩子出去看看。到了陳家門口,只見村裡人都圍着一個白衣童子,童子身旁還有一匹白馬,馬背上馱着兩個大口袋,口袋裡裝的全是劍。
有人問道:“小哥兒,你這劍賣多少錢?”
“不要錢。”
“不要錢豈不是白送。”
“不白送。”
“怎麼說?”
“憑着這把劍進到山裡,山裡人自會收留。只是拿了劍必須一心修煉,若是將來不再煉這劍了,就不能在山裡待了,到時我自會把劍收回。”
薛石想,莫非是公孫掌門派人接大家進山去?於是當下要了四把劍。
這劍倒也奇怪,明明是木頭做的,卻散發出金屬一樣的劍光。劍柄處鑲嵌着一枚透明的石頭,石頭裡透出三個字——“乾坤劍”。
不長時間馬背上的劍就被拿光了。曾有人多要了兩把,童子卻說:“我只帶了五十三把劍,你多拿走兩把,別人就沒有劍了。”
“你怎知我多要了?”
“我自然知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問童子是從哪裡來的?可是龍隱真人的弟子?童子也不答,只待最後一把劍也被拿走,便躍上馬背匆匆離去了。大夥兒嘖嘖稱奇,商討一番之後,定下第二天辰時,全村五十三口人在村頭大樹下集齊,由薛石帶領一道投奔至山中的龍泉鎮去。
轉天一早,薛石領着衆人進了山,邊走邊回想當年出山的路,披荊斬棘地翻過了幾座山,終於來到了桃花谷。桃花谷裡放眼望去滿是桃花,衆人欣喜得忘卻了疲憊,不住地連連讚歎。一行人如醉如癡地走了一陣子,直走到山谷的盡頭,花氣散去,方纔醒過神來。薛石領着大家又走出不多遠,來到一個山洞前,大夥兒魚貫而入,自此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