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你們對人間有什麼仇嗎?”泠將一條不算小的魚扔進背後的竹簍,問蹲在面前的誅影,“剛剛那個傢伙,七竅玲瓏的聖人,直接從暗渦一下子到了這邊。這不就是說這位先生是在神力干預下橫死的。並且這兩天出了好幾起了,難道不是你們在搞鬼嗎?”誅影表情嚴肅:“不是。”同行的人都怔愣在原地,誅影站起身,對師弟們說:“你們把這兒的事做完,我找師父商量商量。”

“師父,換好水了。”司天官的弟子朝她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怎麼辦?”司天官咬牙切齒地問,“三妖已經害死了不少忠良之士。”“無妨。”被司天官養着的海棠花在清水裡散發出香氣。燼的聲音很淡定:“妖嘛,非人非神,不過是幻象,出了事只管推到她們身上便行。”“我總不能讓她們這樣爲所欲爲!”司天官語速很快,顯示出自己的焦急。燼的語氣中多了一絲無奈:“你還真是難纏。想個辦法讓泠受鞭刑吧。收集她流下的血煉出肉身,找機會放到人間去。”“爲什麼要是鞭刑?又爲什麼是泠?”司天官問。燼笑了一聲:“鞭刑用的銀鞭是由司命官保管的,這樣弄下的血可以化成任意年齡的肉身,至於爲什麼是泠嘛,呵,她本來就不是神仙。”司天官震驚地說:“什麼!”“泠本身是條魚呢!”燼的聲音中是滿滿的自信。

芥伸出手施法,讓身側的海棠花緩緩地開放,清幽的香氣在法力的渲染下迅速籠罩在周圍。泠盤腿坐着,平心靜氣,放鬆身體,將自己整個人都融到香氣裡去了。泠只覺得身體比以前輕了不少,心想自己是不是已經飛起來時,整個人重重地摔了下來,好在她飛的並不高,沒有受什麼傷。芥收了法術,海棠花優雅地收攏了花瓣。芥伸手拉起泠,笑着說:“花香可不會在意自己是不是飛起來了。”泠撒嬌似的說:“這好難啊,什麼也不能想。”芥猶豫地告訴她:“其實,我可以幫你。”泠的目光立刻充滿期待:“怎麼做?”芥低頭解釋說:“我可以用海棠花護住你的心,這樣你自然會很容易就融到花香裡去。不過這麼做會讓你我之間產生很微妙的聯繫。我在想,也許你不想有那樣的關係。再者,把你的心包裹住的話,在別人眼裡就是中了妖法,被發現的話要吃苦頭的。”泠眨眨眼睛,朝芥笑着說:“我很願意與芥建起那種聯繫哦!”芥吃驚地看着泠,本想勸她再想想,突然胸口一陣劇痛。泠擔心地上前扶住他,只聽他冷漠地說:“哼,爲了早點無憑而飛,你倒是什麼都願意做。”“什麼?”泠鬆開扶他的手,對他的轉變有些害怕。芥看向泠,獰笑着說:“決定了就不能反悔了喲!”說罷左手握住泠的肩頭,發出綠光的右手移向她的胸口。泠只覺得胸口密密麻麻地長滿了枝葉,一下子喘不過氣來,虛弱地癱坐在地上。“仲夏之會一定要去哦!”芥居高臨下地對她一笑,頭也不會地離開了。

仲夏之會那天,司波官本無意讓泠去,卻耐不住泠幾次三番的哀求,終於領着她一起去了南冥。

“我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泠正揉着胸口,聽到司波官這麼說到。泠沒回話,擡頭看見了誅影和司命官。司命官緇衣皁袍,滿頭華髮,同樣花白的鬍鬚溫順地垂在胸前。司命官眉眼彎彎的,很是和藹。誅影卻目光凌厲,死死地盯着司天官。“開始了。”隨着戰鼓擊起,司波官緊張地小聲說。

“師父,”菡萏向司芳官欠欠身,“弟子想打頭陣。”“別搗亂。”司芳官准許了菡萏的請求,在她離開時囑咐了一句。菡萏點點頭,飛身到了水中的擂臺上。“在下想請教司波官弟子泠。”菡萏向泠在的方向拱拱手。司波官做了幾個深呼吸,讓泠下去了。“小心些。”她對泠說。仲夏之會的所有請戰都不能拒絕,司波官再不願意也只能迎戰。

她二人相對鞠躬,表示友好。司命官笑着說:“二位,點到爲止。”泠和菡萏相對立着,應景的風吹起二人的衣衫。菡萏抽出佩劍,迅速逼近泠,手法狠厲地朝她劈下來。菡萏的動作極快,泠慌張地反應過來拿劍擋下,麻利地閃到菡萏身後。菡萏一劍落空,轉身怒視泠。泠也不落下風,氣勢立的很足,但她知道自己的招數來不了幾個回合。菡萏將劍向身側一甩,劍鋒劃過水面行了好遠,再次朝泠逼近。她的劍很快,泠吃力地挽着劍花,堪堪攔下她的攻勢。臺上的人只看着她二人身形變幻,早看不出招式了,待二人再次分開時才見了高下。菡萏依舊粉衣飄飄,而泠的衣衫早被劃開了幾道口子,裸露出的肌膚隱隱滲出血來。泠穩住氣息,頭上已經滿是汗。菡萏看着狼狽的泠,勾脣一笑,把劍平舉起來,朝泠刺去。泠下意識地將她的劍打向身側,不料菡萏借勢轉到泠的身後,在她背上輕輕一推。泠似乎是受了極大的力量,向前踉蹌了幾步,身子突然就立柱不動了。菡萏再度提劍,朝泠刺去。

座上的人均察覺了菡萏的殺意,妄圖制止,但是菡萏的動作太快。泠被菡萏用法術定住,深知自己在劫難逃,可她想不明白菡萏爲何一定要殺她。泠只聽見身後撲通的落水聲,疑惑地轉過頭。菡萏在水中浮着,被浸溼的秀髮糟糕地頂在頭上。

周圍是一股海棠花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