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夜深後的娘娘廟只有守廟人的房間亮着,輕微的敲門聲配合着忽閃忽閃的燈光有節奏地傳來。守廟人推開自己的房門,顫顫地探出頭,大着膽子問了句:“誰呀?”門外的人停止敲門,說道:“我迷路了,能借宿一晚嗎?”守廟人猶豫地看了眼主殿的神像,心想:雖然最近妖魅橫行,可這裡有神明庇護,應該無妨。便提着燈出來。也許是聽到了關門聲,門外的人便又說了一句:“能勞煩給件衣服嗎?”守廟人一怔,又瞧了神像一眼,咽口唾沫,回房取了件衣服打開廟門。昏暗的燈光下,只能看出是個面容俊俏的年輕女孩,身上披着一條繡滿海棠花的薄毯。女孩接過衣服,道聲謝後便躲到暗處穿戴完整,跟着守廟人進了屋。守廟人問了女孩些問題,女孩什麼也說不出。無法,二人便歇下了。

守廟人因爲陌生人來了,睡的很淺,三更時被女孩走動的細小聲音吵醒了。守廟人原以爲她是起夜沒有多想,誰料女孩徑直走進了正殿,在漆黑中瞧不見她在做什麼了。守廟人心下疑惑,想去看看,卻頭一沉,昏了過去。

司命官畫好一張符,把筆隔在一邊,叫誅影把它和屋裡的紫金盒子一起給司天送去。誅影看了看符,問:“師父,我怎麼沒見過這種畫法?”司命官笑了笑:“它太老了,主要是用來定元神的,效果還不是很好,現在沒什麼人用了。”“既然效果不好,師父爲什麼還要畫呢?”誅影又問。司命官解釋說:“因爲它老啊。”“哦,”誅影猜出了七八分,“對了,司天官想見您。”司命官點點頭,叫司天官進來,心裡狐疑。

司天官剛進殿,便鄭重地跪下司命官面前:“請司命責罰。”“怎麼了,行這麼大的禮?”司命官語氣平緩,聽不出情緒。司天官的情緒倒是激動的很:“我,我聽信了燼的挑唆,讓軒轅墳三妖前去斷商的氣數,誰料三妖本性歹毒,殘害忠良,讓人間猶如地獄。”司命官與誅影對視一眼,用玩味的目光看向司天官:“哦?責罰?你把人間的禍亂解決了?”

“我深知有罪,恰逢泠受鞭刑,遣回人間,我爲贖罪,特意用泠的血煉成十四歲的少女肉身,與泠一同前往人間。若司命准許,我會親自點化泠,讓她恢復記憶,斬殺三妖。”司天官恭敬地對司命官說。“難怪,”誅影恍然大悟,“泠的魚從半道上開始遊。”司命官笑着說:“你不必去點化,泠自己會記起來的。當務之急是趁燼還未解封時,將他永遠壓制住。”司天官迅速點點頭,說道:“我願將功補過,繼續與燼親近,將斷魂丹飼餵給他。”司命官用審視的眼神注視着她:“斷魂丹經歷代掌司官摸索,百年才煉出一顆。這唯一一種送燼回去的方式,可不能輕易交出去。”司天官提高音量:“我知道司命疑心我受‘亂意’蠱惑,我願受鞭刑以證清白。”司命官一向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有了變化。他皺皺眉,繼續笑着說:“你和燼都很熟悉我,料定我不忍出手……”朝誅影使了個眼色:“你試試她。”誅影領命,先向司天官拱手告罪,繼而揚鞭抽了下去。

鞭下是殷紅的血痕!

司命官舒展了眉頭,對誅影說:“把我房裡的檀木盒拿給司天官。”誅影退下,不一會兒便回來,打開手裡的盒子向司天官展示裡面的斷魂丹。“慕桑這兩日還會去神樹嗎?”司命官隨口問道。司天官小心地將斷魂丹收好,笑着說:“當然,畢竟感情在。”司命官點點頭,囑咐司天官:“燼會察覺他失去了對你的控制,可能會提高警惕,緩兩日再用。”“明白。”司天官退了下去。誅影小聲地問:“師父,感情在是什麼意思?”司命官諱莫如深地一笑:“把那張符和紫金盒子給我拿過來,再叫司芳……罷了,我自己去一趟吧。”

守廟人再醒來時,女孩已經打掃了院子,擺好了貢品。守廟人感謝她的幫助,疑惑地問:“今日的貢品豐盛了不少。”女孩不屑地笑笑:“還不是怕娘娘誤會自己被冷落了。”女孩看了眼題詩,指着問:“這種詩怎麼能題在這兒?”守廟人上了香,虔誠地磕了兩個頭,解釋道:“這是陛下的詩,要求每座娘娘廟都得題上,好讓娘娘看見。”女孩撓撓頭,無奈地笑了笑:“這幾日不太平呀!”守廟人站起身:“是呀是呀,前幾天陛下還下了詔令,說妖魅弄的蘇娘娘歇息不好,請高人入宮除妖呢!”“妖魅?陛下王霸之氣,還鎮不住妖?”女孩嘲諷的表情寫在臉上。“傳言,先入宮的那個什麼什麼子把妖藏在符裡帶進了宮,所以陛下鎮不住。”守廟人說,“重金求高人呢!”女孩點點頭,辭別了守廟人。

大王整日沉迷美色,連上朝也要讓美人坐在腿上。大臣在殿中回話,大王只管與美人調笑,嗯嗯啊啊地敷衍兩句。丞相報:“陛下疑心雲中子留了妖術在宮中禍壞娘娘,臣也日夜擔憂娘娘和陛下安危。一位少女今日求見,說可以除盡宮中妖孽。”大王立刻來了精神,摟着美人的細腰,急衝衝地說:“還不快宣。”

女孩一身古舊的布衣,款步走來。五官清秀,舉止正派。走至陛下,微微欠身,對蘇娘娘詭異地一笑。只一眼,女孩便認出她是軒轅墳狐妖,是司天官惹出的那個麻煩。泠急切地拔出自己來時削的木劍,狠辣地朝蘇娘娘刺去。即使是木劍,在泠手中也好似開了封的利刃。大王護美心切,用手揮開了泠的劍。泠尚未恢復神力,被大王的護衛死死地按在地上。“傻丫頭,你被騙了。”泠冷笑地勸說狐妖,“你傷了忠良,最後不會讓你成仙的。”狐妖沒露馬腳,膽怯地躲在大王懷裡。“現在跟我走,讓殷商自生自滅,或許掌司官們會開恩。”狐妖嬌滴滴地說:“大王,她好可怕。”大王先安撫住懷裡的美人,對護衛吼道:“還不快殺了她。”狐妖卻攔了下來:“大王,奴家近日總睡的不好,大王怎麼還要見血呢!”“好好,都聽美人的。”大王揮手叫護衛們退下,對泠不耐煩地說:“還不快滾。”泠站起身,理了理衣角,轉過身說:“雖說你是爲了自己留退路,但仍多謝你的救命之恩,若我能回去,會想辦法讓你如願以償的。”

出了宮門,泠四下看看。“去西岐吧。”泠喃喃自語,回望了眼皇宮,“抱歉,只有滅了商我才能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