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艱難至極的念出了咒語,絕對的力量如洪流一般奔騰而出,化作一道濃烈且無比熾烈的白光,擊中了西爾比。
在這曠古爍今的能量之下,西爾比幾乎在一瞬間就遭受到了極其強烈的重創,他整個身體被白光吞沒,皮膚紛紛裂開,露出裡面的骨骼內臟,還有鮮紅的肌肉。
???霍法這時候的感覺也同樣難過無比,他只覺得自己雙眼裡面的毛細血管都要完全破裂掉,以至於視野當中都是一片血紅。
但這些痛苦完全比不上他內心的絕望,那毀滅的白光之中,西爾比竟然沒有死,而是一點點的站了起來,沐浴着白光,張開了雙臂。但這動作只是一瞬間的張揚,心流咒的力量遠未達到頂峰。
“結束吧!”
霍法大口嘔着血,嘶吼道。全部的精神力場奔涌而出!他從泡泡狀恢復了人形。
力量盡數噴涌而出,再無一絲保留!在他釋放的毀滅白光表面,陡的閃耀出來了一系列淒厲無比的凜冽光芒,足以刺瞎雙目,那是近乎實質的精神力場,它們化作利劍,束縛着那無比而用澎湃的力量,將其聚焦爲一條細線!!
天空的雲層驟然向兩邊散去,巨大澎拜的能量集中一束之後,整座潘多拉城瞬間坍塌,無盡的高塔從中斷裂開來。空間傾塌頹散,無比淒厲,無比驚秫,恍然若末世降臨,無數座巍峨而高聳的建築在毀滅的白光掃過之後同時坍塌,竟是被這毀滅之力統統斬斷,灰飛煙滅!
夜空被咒語撕裂,整片天空亮如白晝。
若尖銳的利刃那樣能量咆哮着迎面襲來!似要連靈魂都撕扯粉碎!只一秒,西爾比就被心流咒帶來的滅絕之力貫穿胸口!!如龍捲風中的蝴蝶,無力向後飄去,最終輕飄飄的砸在地上。
而漂浮在天上的夢境之神在逃離前的那一秒,瞬間被心流咒帶來的巨大能量覆蓋,它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掙扎,便在那一片白光之中,灰飛煙滅。
心流咒的能量在霍法精神力場的束縛下,一絲一毫都沒有溢散,完完全全的擊中了西爾比。但僅僅是它造成的空氣波動,就造成了以霍法爲原點,其後半個地球的植物,齊齊呈輻射狀傾倒。
白光持續了很久才熄滅。
在短暫的白夜現象之中,黑夜再度裹挾重來。
霍法耳中再無一絲聲音,世界陷入了絕對的,詭異的寂靜,針落可聞。在那寂靜之中,彷彿思維的能力都失掉了,如大腦都被冷凍,停滯!那種強烈的失神感覺令人難以形容。
他神色蒼白如紙的站在地上,鮮血從他下巴上一點點的滴落在地,體內那龐大的魔力被宣泄一空,連同他自身的力量,也涓滴不剩。
通天的巴別塔在心流咒毀天滅地的力量下,早已倒塌。地面都是些殘破古老的建築,此前夢境之神製造出來的夢幻泡影,早已消逝無蹤。就連夢境之神自己,在心流咒爆發的那一刻,都沒來得及逃脫,它曾經龐大的身軀,如今只剩下了一大塊如鯨骨般的屍骸,橫亙在這斷壁殘垣之中。
而在它的殘骸邊,則是胸口被轟出大洞的西爾比,那具曾經屬於克洛伊的身體遍體鱗傷,胸腔空無一物,只剩殘留的肋骨,他呈一個大字倒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天空,再也看不到一絲生還的機會。
霍法看着面前的一切,心中卻並沒有任何的喜悅之意,只有濃的化不開的悲傷。他痛苦萬分的閉上了眼睛,搖搖晃晃的走了回去。
一切都結束了,西爾比沒能承受住心流咒的力量,那是神靈也承受不住的力量。他只是一個被詛咒的凡人罷了。
終究還是不會有什麼改變,西爾比的一切理想,終究只是妄言。在現實龐大的力量面前,只會轟然倒塌。不過,這也不錯,霍法心想,也許他可以到五十年之後,躲進深山,再也不問世事。也許他可以再也不用疲憊不堪的東奔西走,再也沒有惱人的傢伙來拷問他的心靈,不用一次次痛苦的成長,不再一次次掙扎的蛻變。
就這樣吧。
......
“喂......”
所以,當霍法聽見身後傳來如遊絲般的聲音,他震驚的轉過身去。
胸口被開出大洞的西爾比,竟然一點點靠着夢境之神的殘軀,從地上爬了起來,簡直是難以置信,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這完全不可能!
霍法張口嘴巴,傻傻的看着西爾比,此時此刻,他竟然從心底生出一股錯亂的敬佩,竟希望他能實現自己的理想。
西爾比沒有讓他失望。
“喂.....老弟.....”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氣弱遊絲的說道:“這就...這就結束了麼....”已經沒有多少鮮血從他胸腔流下,可他竟然牢牢的站在地上,沒有讓那具空殼倒下,他說:“如此....如此.....盛況當前......豈能.....一走了之.....”
一絲黯淡的光點出現在他空蕩蕩的胸腔之中,那是靈魂麼?
突然,西爾比猛地擡頭看着霍法,那殘破的身軀之中,爆發出了奪目的光彩。他用靈魂和生命發出了最狂野的吶喊:“如此盛況當前,豈能一走了之!見證我吧!!”
那是霍法迄今爲止,聽到過的,最狂野的吶喊!伴隨着那道吶喊,西爾比重新跑動起來,刺目的白色光芒,在他空蕩蕩的胸腔內被壓縮道極致,好像一顆純白色跳動的心臟。
在那驚世駭俗的精神力量下,西爾比的速度快愈閃電,他大笑着,肆無忌憚的綻放着生命,紅色的頭髮在空中狂舞,如蘆葦,如瘋魔,如此不像人,卻比任何人都像人。
他衝到了霍法面前,閃電般伸手一指!
已經完全力盡的霍法完全躲不掉這絕命一擊。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指尖在自己的瞳孔中不斷放大。
轟!!
西爾比的指尖撞上了霍法的身體,同時撞來的還有他那宛如實質般,純粹的精神力量。
他如遭雷擊,當場暈死過去!
......
......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綠色的草原之上,天空是淡灰色的,有幾朵雲,不算好看,也不算難看。這片綠色的海洋之中,苜蓿花隨風飄舞。好似回到了那一晚的夢境。
霍法走在齊腰深的苜蓿之中,身邊嘩啦啦的都是風聲,他記得自己在找什麼,應該是在找某個人,某個認識,卻忘記了名字的傢伙。
在草地裡走了很久,他來到了一條河邊,河的對岸有一顆樹,樹下空無一人。他看着那條河,記起他曾經來過這裡,也記起了曾經踏入那條河流的疼痛。
不過這一次,他小心翼翼的把腳踏入河水之中,避開了那些尖銳的石頭,一點點的游到了河的對岸。
河對岸是更復雜,也更廣闊的草原,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路上偶爾會遇到狐狸,響尾蛇,還有褐色的牛糞,但他都小心的避開了,繼續前進。
終於,來到了草原中的一片小空地裡,空地上,鋪着一些乾草和鮮花,上面站着一個很年幼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見他後,向他走來。
霍法垂着頭,看着那個小男孩。他穿着純白色的衣服,赤着腳,好像是天使。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男孩來到霍法面前,擡頭看着他,抱起了胳膊,“你終於來了,我可是等你好久。”頓了頓,他笑眯眯的說道:“我等了很久很久,終於等到這一天啦。”
“是啊,你終於做到了。”
霍法眼神灰暗無比:“你做到了,可世界完美了麼?”
“世界從來都不完美,那樣纔有努力的意義呀。”小男孩說道。
他的安慰卻並未讓霍法心寬多少,在他釋放心流咒的那一刻,他已經參透了心流咒的奧秘,知曉了心流咒後半段的秘密,他知道,自己已經輸了,覆水難收。
男孩見霍法如此難過,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對了,你還記得那一次麼?”
“那一次.....?”
霍法喃喃的回答。
“我們一起在卡薩布蘭卡開車那一次。”
“記得。”
“開心麼?”
霍法點點頭,眼神沒那麼灰暗了,他輕聲說道:“開心。”
男孩眉眼帶笑,彎成了月牙:“下次還一起玩吧。”
霍法搖搖頭。
男孩:“幹嘛,你不樂意?”
熱烈的液體從霍法眼中滾落,有些道理他已明白,有些故事,他已讀懂。他知道,自己實在難以成爲面前這傢伙。可最可怕的是,他卻已經站在了他的身邊,成爲了他的同夥。
男孩上前,擦了擦他的眼睛。
輕聲說道:“一切無常事物,無非參照,無非譬喻一場,只是一個故事而已,別太在意。”
“值得麼?”霍法哽咽的問:“拋棄一切,只爲一個念頭,甚至沒人會知道你是誰,沒人會在意你做過什麼,經歷了什麼。”
“在遇見你之前,我曾經想過這個問題。”小男孩平靜的說道:“這一切值得麼,爲什麼我的願景總是一次次失敗,爲什麼沒有人願意在乎我的想法。後來,和你戰鬥後,我明白了,上天賜予了我絕對的天賦,也收走了我接受幫助的能力,在發現了那天賦的強大後,我依賴它,藐視一切,算計一切,無往不利。我拒絕了一切可能成爲朋友的人,但我最終也沒有戰勝你,戰勝世界。
算計到後來,我甚至都忘了,當年我離開家時自己的模樣,忘了什麼纔是真正的巫師。不過現在,我終究還是記起來了,想來這也是你的幫助。我認爲,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說着話,他胸口出現了一個純白色的,米粒大小的光點,那光點純粹到了極致,那是霍法用萬法歸一咒聚合在一起的能量,那能量和西澤維爾的生命融爲一體,帶着他走向了無盡的榮光,也帶他走向了旅途的終點。
霍法最後抓住他的手,懇求道:“別這樣。”
男孩搖搖頭,他溫和說道:“非這樣不可。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可以得到他人的幫助。但是隻有我,才能承受,如此莊嚴的啓示。”
而後他坐了下來,看着霍法,微微一笑。
“我已經找到自己了。剩下的,就拜託你了。”
說完,他閉上了眼睛,呼出了最後一口氣:
心流,吾即世界——Hum
伴隨着第二道咒語,男孩整個人化作了一道白色的光芒飛向天際,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八變十六......就這樣,那白色光芒指數級別的分裂着,變成了千千萬萬,億億兆兆道白色光芒,如流星般絢爛無比,覆蓋了視線所能及的所有地方,向四面八方飛去。
即便在很多很多年後,霍法也無法忘記這一幕。那是他迄今爲止見到的最震撼的畫面,也是他經受過的,最神聖的啓示,即便只是看他它,靈魂也會悄然改變。
心流咒Hum裹挾着魔力和精神信息,順着心流咒So創造出來的精神網絡,飛向世間萬物。飛進了每一個都夢境中甦醒的人身上。
在夢境中,他們家財萬貫,甦醒後,他們一貧如洗。從貌美如花,變成垂暮老者,從從萬人景仰,變成螻蟻般渺小,他們本來已經絕望萬分。也許如果沒有霍法的制止,他們頃刻間就會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戰,可從天空墜下的流星改變了這一切。
那流星中,包含着玄奧複雜信息的能量,一記一小團希望的種子,那種子進入他們身體後,隨即改變了他們的稟賦,令他們重獲新生。
他們暫時忘卻了夢境中發生的那一切,開始研究腦子裡新多出來的那些信息。研究那奇特的,也無比神奇的稟賦。
.....
.....
幻境消失了,霍法的意識逐漸迴歸了身體。
留在他面前的只有殘破身體的西爾比。
他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量,變成了類似石雕一樣的東西,一陣風颳過,天空不知何故,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水落在霍法的額頭,從他的臉頰滑下,掉在地面。同時也落在灰白石雕的身上,將它變成了質樸的灰色。
一些斑駁的碎屑從雕像身上脫離。但他仍舊保持着進攻的姿態,嘴角帶笑着狂野而怒放的笑意,將手指停在了霍法額頭上。
霍法看着面前了無生機的石雕。
保持着站立的姿勢,良久都沒有動彈。